从酒楼离开之后,巽一没有回家,而是继续在临淄的大街小巷里乱窜,吃吃美食,找找乐子,完全没把刚刚的事情放在心上。
作为一个积年的凡人老怪,虽然奈何不了已经筑基入道的大修士,但是对付个把凡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巽一一点也不着急。
不知不觉,巽一来到了临淄县衙,县衙大门前,两个石狮子看起来非常威武雄壮,在县衙红漆牌匾下,有两个高大的衙役手持木棍守在门口。
都城县衙的排场的确要比普通县衙看起来要有气势些。
巽一站在县衙的大门前,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上去。
巽一其实并不是很想和这些官僚打交道,因为麻烦,而且还很可能得不到公平的待遇。
为官者,早已经把身位放在了普通百姓之上,从心态上就高高在上了,处理起普通百姓的事情来哪里还能做得到公正?至少,大多数官僚是做不到公正的。
也许普通人之间的纷争,官府还可以公平处理。
但是万一出来一个稍微有点权势的或者有点关系的人,你都很难指望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官僚不会有所偏帮。
巽一无数年来看得多了,也就慢慢明白了。这是人性使然,改变不了的。
所以,纵然在某个高光时刻,巽一身为帝师,能够左右庙堂,一言而动天下,他也没有去动这些问题。
不是他不想,而是巽一知道,他是真的想不出办法来解决这些问题。纵然靠强权能弹压一时,以后也必定会死灰复燃。
但是,巽一也相信,这泱泱天下芸芸众生,自然会有能人来彻底解决这些问题,时间问题罢了,巽一相信他能等到这一天,毕竟巽大爷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在临淄转悠的这几天,巽一早就听人说这临淄县令刘有瀚忠君爱民,素有公正之名。
今天来县衙,便是想着碰碰运气。如果这个刘有翰能解决和胖子,帮自己拿回葫芦,也省得自己亲自动手了。
“来者何人,止步。”看到巽一上前,其中一个衙役把木棍往地上一戳,凶巴巴的喝道。
“我来报官。”巽一扬手,递上了早已经写好的竹简给衙役。
接过竹简的衙役楞了一下,平时看到来报官的,大都是些大字不识的普通人。这次来人居然递上了讼状,衙役也只道来了个识字的,但是也不敢怠慢,转身便往县衙内跑去。
衙役出来之后便领着巽一来到了公堂之上。
堂前几名膀大腰圆的衙役站在两旁,瞪着大眼睛神情凶狠地盯着巽一看。
这些衙役其实是故意为之的,普通人见到这情形,胆早已被吓得怯了几分,自然不敢说谎。但是巽一见过的大场面实在太多了,这招对巽一来说一点不起作用。
公堂之上,一个正襟危坐的男子看起来颇有威仪。
“堂下何人,可是你来报官?”威严男子看着巽一,沉声问道。
“草民巽一,正是前来报官之人。”巽一上前一步,向着公堂上的男子拱手一礼,不卑不亢的说道。
威严男子看巽一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眼中颇有赞赏之色。
“你说酒楼管事强取你的葫芦,可有证据?”
“自然是有的。大人传唤那管事过来一问便知。”巽一淡定地回答。
官员沉吟了片刻,点头:“就依你之言,来人啊!将那酒楼管事传唤来此。”
说完,马上就有衙役应言而出,便要出门去拿人。
“慢!”
一名同样穿着官服的瘦长男子从堂后走了出来,叫住了刚要出门的衙役。
瘦长男子先是向着堂上坐着的威严男子拱手一礼,然后对着巽一说道:“此案查明尚需时日,你且回去等候,开堂审讯之时自会有人知会于你。”
巽一见来人一出现,便要将自己打发走,哪里肯轻易离开,对着瘦长男子说道:“大人,此案只需将那酒楼管事传来对质,便可一目了然,何须再费周章?”
威严官员听巽一这般说,也将目光望向这出来阻止的瘦长男子。
其实威严官员心中也颇为疑惑,今天这同僚无故出来搅局,有点反常啊。但是官员毕竟也是在官场中浸泡了多年,尽管心中疑惑,但脸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静静地等着这瘦长官员下一步的动作。
瘦长官员听了巽一反驳的话,却也没有发怒,而是开口对巽一解释道:“刘县令大人公事繁忙,哪里能时时陪你断案?何况县衙里,比你这重要的事情多如牛毛,自然是处理了重要的事情再来管你这事儿。你且稍安勿躁,稍等一段时间。”
听了瘦官员的话,巽一这才知道,那威严男子便是那临淄县令刘有翰。
而刘有翰听了这瘦长官员明显是推脱的话,眼中疑惑更甚,带着询问的目光看着瘦长官员。
瘦长官员和刘有翰对望了一眼,两人也不知在眼神之中交换了什么信息。
刘有翰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听从了瘦官员的话,对巽一说道:“你且回去等待,本官必定会还给你一个公道。”
既然县令都发话了,巽一尽管明知道是推脱之词,也只能作罢了,谁叫人家有主场优势呢。
巽一离开之后,刘有翰和瘦官员两人在县衙内踱步并肩而走。
刘有翰问瘦官道:“李县丞,你虽是主司案罚,但你刚才贸然打断本县审案的行为,是何缘故啊?”
说完,刘有翰停了脚步,看着瘦官员,显然是等着瘦官员给他一个解释。
那瘦官员正是临淄县丞李毅,此时他正苦笑着对刘有翰说道:“刘大人,你可知这酒楼姓白?”
“不知。”刘有翰摇头。
“白家的?”
刘有翰皱着眉头,随后便怒道:“哼,就算是白家势大,但是本县也不至于怕了他白家里一个小小的酒楼管事。”
“白家一个酒楼小管事,我们当然不用理会,就算办了这管事,谅白家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但是刘大人你可别忘了,你是大王的脸面啊。我的县令大人,现在是什么时候?田甲才刚刚倒下,朝堂上的大臣都快成惊弓之鸟了。一点风吹草动都会造成朝局动荡的。你现在动白家,其他人会怎么想?他们会以为,大王要对白家动手了。”
“现在非常时刻,宜静不宜动,大人三思啊。”
李毅很无奈,怪不得上面把自己从大理这个专门处理敏感事件的衙门,调到了这个刘县令的身边,实在是因为这个刘有翰,太缺乏政治敏感性了。
但是偏偏他又是死忠的大王嫡系,当今国君齐闵王非常的信任他。
临淄是齐国都城,又是大王的居住地,临淄县令这官衔虽然不大,但是其重要性是完全不下于外面那些手握重兵的将军的。
这么重要的地方,当然是不能够落入别人的掌握之中了,于是刘有翰就成了临淄县令。
上任以来,刘有翰倒也不负重托,把临淄治理得井井有条,深得临淄百姓的拥护,齐愍王田地志在周室,也不在乎刘有翰有临淄民心,对他也是很满意。
但是这刘有翰却有个非常明显的缺点,就是有点看不清局势,容易被人当枪使。
所以,李毅就被派来了当刘有翰的副手,兼职看着点这个刘有翰,免得中了别人的暗算。
“某家差点酿成大错了。”
刘有翰听完李毅的分析,才幡然醒悟,他郑重地向李毅行了一个大礼。
“如今我大齐国力强盛,抗强秦,伐宋燕,我王正要开疆拓土,大展拳脚,重现百年前恒公时的荣耀。朝堂绝不能因我动荡,从而浪费了这千古难逢的时机。”
“某家在此多谢李先生了。”说完,刘有翰再次向李毅行大礼。
李毅听完,却也是佩服这刘有翰一心为国家君王,侧身扶住了刘有翰。
“同是为大王效力,刘大人有赤子心,某家亦是有拳拳的忠君爱国之意。某家不敢受此大礼。”
两人相视而笑,流露出惺惺相惜之意。
“我看今天来报官之人镇定自若,气度不凡,不像是普通百姓。依李兄高见,此人可是敌国奸细?”刘有翰问道。
李毅注意到刘有翰称呼上的改变,心中欣喜。
别看这刘有翰表面上虽然只是个县令,但是如果调离了临淄县令的位置,官阶绝不会比上大夫低。有了此等人物的认可,至少李毅以后的官运是不用愁了。
不过李毅还是不敢过于放肆,毕竟刘有翰是自己的上官,未来也肯定是齐国官场上的巨头之一,他想了一下便规矩地回道:“刘大人,这巽一看起来确实不是一般人。至于是不是别有用心,这个下官没有证据,倒是不好盖棺定论。”
“那么,你认为该如何处理这个人?”
听到刘有翰继续问计于自己,李毅心中很是高兴,嘴上却不敢怠慢:“不过是一个区区葫芦的事情,下官认为大人应该拖,拖到朝堂风波过后再理会他也不迟。”
“言之有理。”刘有翰点头,算是认同了李毅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