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床上全是蹼印。
很难想象有什么生物能在这种深度的海底平稳行走，如果是体型巨大还可以理解，但从蹼印深度看来，它的主人似乎比人体型还小。
金发指了指北边，示意是否要去找元老过来。
但琳娜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脑子里回想着，很快有了答案。但这个答案是令人不安的，尤其是因为这脚印简直无处不在。
琳娜用拇指抵住小指，在另一只手心上轻轻敲了两下。
金发自然明白。这是手语中“小心”的意思。
只要进行过水下作业的人，必然都会学习手势语。因为水下很难用语言沟通，手势就成为最方便的交流办法。
金发摊摊手，问什么意思。
探照灯映亮琳娜的头盔。她做出口语：“深潜者。”
重复三次后，金发看明白了，随后也紧张起来。
有不少老海军都和深潜者接触过。那是一些粘稠又恶心的鱼人，虽然战斗力并不高，甚至在赤手搏斗上敌不过一个成年男性，但它们通常成群出没。
数量，是它们最恶心人的地方。
而现在最让人害怕的，不仅仅是数量，而是所处的环境。
在陆地上，人类有各种武器对付深潜者，但海底是它们的栖息地，猎杀关系，可能会完全反转。
也许这次打捞行动，大家不应该分散开。琳娜和金发思考片刻，决定把搜寻时间缩短一半，如果没有收获就立刻返回。
两人并排游动，降低探照灯亮度。长居海底的生物对光亮十分敏感，自己很有可能因为探照灯照明，引来什么不得了的家伙。
沿着海床，满地除了蹼印，就再难有其他发现了。没有任何船只残骸或者个人物品，但越来越多的气泡开始上浮。
金发对海底异象十分敏锐。见没有收获，他比了个手势提议返航，琳娜也就同意了。
从这个地方已经看不见潜水艇的位置，海水开始变得浑浊。琳娜深呼吸起来，微微颤抖。
金发海军拍拍她肩膀，牵着她的手腕准备往回去。但一股巨大的螺旋忽然从海底涌上来，水流卷着碎石向上猛冲，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海底旋涡开始上涌。
两人瞪大眼睛，加速往回赶，心跳也开始加速。但没游多久，海床下的深海忽然传来低沉的声音。
那是某种嗡嗡声，而随着它的由远至近，声音愈发清晰高亢，甚至隔着潜水服都能清楚听见。那像是婴儿的哭声，又像女人尖叫。
声音似乎每一秒都在微秒变化着，但主旋律是悲痛而愤怒的。海床也微微颤动，似乎有什么大家伙要出现了。
情况开始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琳娜呼吸明显加快，耳朵里全是嗡嗡声。她走不动了，忽然跪倒在海床上，捂着头盔，瞳孔收缩。
下一秒，水流急速上涌，黑暗的深海中，有一团光点急速接近，伴随着海床剧烈震动，那一团东西终于涌上来了！
一条巨大的鲸鱼，大到不知该用什么东西和它相比。它全身灰蓝，皮肤带着金属质感，就这么从深海冲上来……几乎是贴脸冲上来！
琳娜完全吓懵了。她就那么跪着，看着鲸鱼从面前冲上去，巨大的头部甚至有一座小型建筑的大小。
鲸鱼嘶叫着，身上挂满发亮的东西。那是一大片胖头鱼深潜者，脑门前发亮的灯笼甩来甩去。
深潜者们附着在鲸鱼体表，不停啃食着它，难怪鲸鱼会发出如此凄惨的叫声。
猛烈的水流扫过，两人都被往上卷去，浮了好久才缓缓落下。琳娜已经被这一系列突如其来的冲击弄崩溃了，直接昏死过去。
金发海军也有些顶不住，趁着意识还清醒，直接抱住琳娜往潜水艇赶去。
深潜者们似乎发现了海床上的情况，有一部分从鲸鱼身上掉下来，往海床过来了。
金发海军加快速度，但深潜者更快。它们俯冲而下，长满怪异尖牙的大嘴张着，眼看就快接近了！
三支金属鱼叉划过身旁，旋转着擦肩而过，把最近的三只深潜者击穿。它们怪叫着，被激怒的深潜者们更加发狂，眼中亮起凶光。
金发没时间思考，但他明白，是元老和同伴来帮忙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回到潜水艇。
前方的两个方向，三道灯光照射过来。元老和其他两名海军手持鱼叉枪朝这边赶来，而潜水艇就在眼前了！
元老左手打了个“速度返回”的手势，再次填装鱼叉枪射击。这是炼金部特制的深海用武器，装填的鱼叉螺旋发射，在五十米内都能造成极大的杀伤力。
到了！
金发海军与三人汇合。他们开启交换舱门，进入后立即尝试关闭。深潜者们完全发疯了一样涌过来，在舱门关闭前堵在门口。
元老等人不停用鱼叉枪捅它们，这才勉强击退。黑血混着海水填满舱室，元老拉下抽水阀，粘稠的黑血残余得满地都是。
众人回到主舱室，拉动紧急回升阀，一簇簇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急速把潜水艇往上拉升。
“她怎么样！”元老摘下头盔，急切地询问琳娜的情况。
“她吓晕过去了，不过没受外伤！”金发海军回答。
赫尔伯格稍微松了口气，但很快又警惕起来。
深潜者们并没有放弃，它们紧随着上升的潜水艇过来了。玻璃幕窗上贴满了深潜者，它们用力敲击，整个舱室都在颤动。
“戴上！”赫尔伯格大喊，让所有人戴好潜水头盔。
几乎是下一瞬间，幕窗出现大片裂痕，海水已经喷入舱室。而舱内的众人完全没有办法，如果用武器回击，只会把这些丑东西放进来。
四个人背靠背围在一起，金发海军还抱着昏迷的琳娜。他们把鱼叉拆卸下来，面对即将发生的近身战，他们没时间装填了。
潜水艇迅速上升，阳光也渐渐明亮。而随着一声声脆响，玻璃爆裂，十几只深潜者瞬间涌入。
赫尔伯格带头，拿鱼叉疯狂攻击深潜者的头部。每一次捅入，黑血都喷得四处都是，众人的头盔很快就被污染得看不清了。
海军们发疯一样不停攻击，在头盔下嘶喊着，精神也渐渐有些绷不住了。赫尔伯格无暇顾及他们，只是不断重复着攻击，感受着潜水服被尖牙利爪撕裂，冰冷的海水接触身体。
他很难集中精神施展能力，场面太混乱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攻击，然后祈祷在海水吞噬所有人之前抵达海面。
海军们受伤了，腿上肩头的皮肉被深潜者撕咬开裂。在肾上腺素的支撑下，他们察觉不到疼痛，只是不停攻击着。
“呀嗷嗷啊啊啊！”
深潜者忽然发出一阵阵怪叫，撤离了潜水艇。随着一片炫目的阳光扫过，热风也席卷而来。
脱离水下了……上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