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如此,为客人准备好合乎心意的饮料,无论在什么风格的茶馆,这都是最值得称赞的好做法。”
巴塞洛缪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
“你所见的,只是我由于私人的原因,而向茶馆的主事人提出的小小的请求。你知道的,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满足顾客合理的要求,也是服务行业的准则之一。”
“原来是这样的么!”
艾文的声音很小,也不去考虑坐在对面之人能否听见,像是在自言自语。
片刻之后,他好像是做出了什么极为重要的决定一样,抬起那张满是纯真稚气的脸,神情之间好似染上了一抹稚嫩的坚毅之色。
“巴塞洛缪先生,您一定很清楚我的情况。”艾文声音平稳,缓慢有序地说道:
“我是一个孤儿,蒙受了您的恩情,才能像今天这个样子坐在您的面前。
“这也是我第一次远行,第一次与您这样值得尊敬的绅士正式会面。
“但我知道,我还远远没有学会为人处世的道理,浅薄有限的见识更是会令有涵养的先生们暗中耻笑。
“与您相晤的此刻,所言所行,如有失礼不妥之处,感谢您宽容的高贵品质,能原谅我的无知与鲁莽。”
说到此处,艾文轻轻抬眼向对面望去,看见巴塞洛缪仍是笑容温和,一副静静倾听的模样,便继续说道:
“事实上,我一直有一个疑惑,希望能得到您的解答。
“您非凡的成就世所周知,身份地位无比尊贵。更令人钦佩的是,像您这样的大人物,还有着天使一般善良的心灵,水晶一般珍贵的品格,运用自己的财富和智慧致力于改善穷人的生活。
“您的悲悯,世间任何的赞美之词都不能与之相称,只有天……”
艾文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止住了话语。
他偷偷看向对面,只见巴塞洛缪先生温和从容依旧,不见异色,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唔!真是惊险!吾辈在吹捧别人之时,居然自己也能得意忘形、忘乎所以。
——呐,一定是对方那副具有欺骗性的外表,让吾辈不小心大意了。
唔唔,外面的世界真是危险,还有着这么擅长于骗人的家伙在!
正是因为如此,一时间,吾辈居然忘记了眼前的巴塞洛缪先生是一个无神论者,那句“只有天国的太阳才能赐予您荣光”差点脱口而出!
——查尔斯神父,奥菲丽娅嬷嬷,虽然吾辈一直给你们添麻烦,还总是趁着祷告的时候欺负其他的小朋友。
但是,你们一定要相信,太阳的光辉一直铭记在吾辈的心中,你们的爱的教育并没有被白白浪费。
虽然于此刻给吾辈带来了不小的惊险……
唔!还好,吾辈有着足以应付这种场面的灵巧机变,在悬崖之前及时止步,在坏的结果将生未生之际,就及时扼制,嗯,果然不愧是吾辈!
话说回来,吾辈称赞人的技术自然也是无比高明的,如若不能平常对之,反有尴尬不适之处,只能说明寻常凡人于思想灵魂之地,确乎不够成熟。
但是!巴塞洛缪先生,您一脸坦然受之的表情究竟是何等意思呀!应该说,果然不愧为大人物吗?
【哼!吾辈恩许尔等之众,坐聆圣音。】
“只有天上的群星才能见证!”
只是顿了一顿,艾文就不动声色地将赞美之词,从神学频道转到了天文学频道,他接着说道:
“巴塞洛缪先生,您高尚的人格,我为之深深折服。
“但令我感到疑惑不解的是,一直以来我所得到的帮助,似乎并不是来自于您捐献的助学基金,而是直接蒙受了您个人名义的恩予。
“当然,我知道妄图以自身狭隘的见解,去度量像您这样的大人物的作为,是一件愚蠢而没有分寸的事情。
“但请您原谅我的唐突,因为您的关注与青睐——如果这不是我的自作多情的话,那么,既荣幸之至,又惶恐莫名。”
语毕,艾文看向巴塞洛缪的目光躲闪到一边,颇有些心虚之感,像是所有的勇气也随着刚才那番话语说完,流得涓滴不剩。
就像一只狡猾的小猫,对着平白出现的鲜鱼,做着自以为小心翼翼、实则幼稚又徒劳无功的试探。
——在巴塞洛缪先生的眼中,此刻的吾辈,就是这样可笑的形象吧!
艾文偏了头看向窗外纷纷碎雪,目光渐渐散乱,心中如此随意地想到。
“艾文……我可以这样称呼你么?”
巴塞洛缪看向艾文的目光,深邃而平静,他如此问道。
“承您恩情日久,这是我的荣幸,先生!”
艾文目望窗外,看着雪落尘埃,回复好似漫不经心。
“你有想过你的未来吗?”巴塞洛缪问了艾文这样一个问题。
“尊敬的先生,这正是我恬不知耻来到这里的原因。”
好像从刚才的某一刻开始,艾文的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
“不知道可否与我说说?”
巴塞洛缪的声音中,透露出几分饶有兴致的意味。
“希望您能足够的慷慨,让我能轻轻松松地读完大学。然后,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就借着您的威风,加入工业进步党。
“之后,一步步在党内取得高位,在帝国中获取更多的财富,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力。
“帝国的内阁首相,目前来看,姑且可以作为我前进的方向吧。”
艾文的身上确实发生了某种变化,不见了先前的矫揉造作,变得直率而放肆。
嘛!总之不管怎么变,吾辈都不会变得讨人喜欢就是了。
穿越异世界时空转换身心非融洽灵感错乱综合征——这是吾辈取的名字,为自身常常莫名其妙就突然性情大变的病症而取。
还算得上准确,总之,就是某种精神上的病症。
其实并不严重,也不妨碍吾辈正常的生活。
如果仔细想想,这种病还是很有意思的,毕竟可以让吾辈体会到不同的性格人生。
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刻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说出什么样的话语,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吾辈喜欢这种自己不受控制的感觉,也喜欢这种未来无法把握的失控感。
实话实说,吾辈喜欢这个病。
吾辈喜欢,这个有病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