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都城内,宣政大殿之上,江尚书捧着江舟的血衣哭晕了几次,“皇上,萧沐冲这个混世魔王竟然胆大包天,杀了带兵主将,放了东戎人,实属欺君罔上,罪该万死。可怜老臣,为宣夏呕心沥血,到头来儿子却死在了这样的混账手中,皇上,您给老臣做主啊啊。”
朱敬看着江尚书的眼色,适时出列启奏道:“皇上,据回来的铁鹰骑将士说那萧沐冲便是火云剑的主人,他在东岳杀了江舟就是要重建火云军。萧沐冲当初在东滩大营拔出火云剑,却烧了所有麦草混淆视听,可见居心叵测,早有反心。”
华都副军都统黄韦伯听不下去,急忙禀奏道:“皇上,兹事体大,不能听片面之词,铁鹰骑副将韩俊文书已到京城,江舟纸上谈兵,一路招摇,让敌人预先埋伏,导致铁鹰骑大军在东岳峡谷被伏击死伤惨重,江舟自知犯下了滔天大祸,为了灭口想杀了萧沐冲,才被东滩营的人护主误伤至死,江尚书管教儿子无方,拿宣夏将士性命当儿戏,应当自我反省才是。”
连日来身体不适不怎么上朝的纳兰煜,高坐在皇位之上,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关心江舟是否死有余辜了,他关心的是,萧沐冲竟然是火云剑主人,那么萧沐冲现在的打算是什么,他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不一定能会有统一赤云的野心。
但想到萧沐冲是叶南光的徒弟,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的事,当初,叶南光从西山还俗,收的第一个徒弟就是穆连城,如今收了第二个徒弟就是萧沐冲,莫非他早知萧沐冲的火云身份。
“萧丞相,你的儿子可真是给你光宗耀祖啊。”纳兰煜怒目瞪着萧逸怀,声音阴沉。
“皇上,老臣惶恐,老臣还是不敢相信那不肖子冲儿会有火云剑,他整日游手好闲,混迹街头,素来没有大志,只怕有火云剑也成不了栋梁之才,据说这次还受伤昏迷不醒,怕是要让皇上失望了。”萧丞相抖动着白须,躬着背颤颤巍巍答道。
朝臣窃窃私语,即便是平时暗地里卖官鬻爵,时常作奸犯科的大臣们,也觉得萧丞相不会谋反的,当初穆连城夫妇解散赤羽军和火云军,也是老丞相一直游说的,宣夏王朝建立以来,萧逸怀几十年如一日每日处理案牍到深夜,事无巨细,对众臣也是宽厚有加。宣夏有今天的繁盛,可以说萧丞相居功至伟,他怎么可能谋反或让儿子谋反,毁了自己的心血。
但也有觊觎丞相位置的大臣,比如礼部侍郎洪明却言辞激烈,说萧丞相隐瞒儿子火云身份,还将二子慕容炎安排做了征南将军,丞相自恃功高,多年来独揽大权,对皇帝不忠云云。萧丞相当即三拜,摘了乌纱请辞回乡反省,同时请命撤回萧沐炎。
“启禀皇上,江贵妃在祈云殿悲伤过度,哭晕过去。”忽然内侍从殿外跑进来。
纳兰煜本就头疼,听得下面嘈杂,本就龙心不悦,此刻听得爱妃晕倒,心烦不已:“丞相年迈,准在华都颐养天年。萧沐炎不必撤回,既然东戎军已经撤军,萧沐冲也受伤了,着人传铁鹰骑即刻将萧沐冲护送回京好生修养,到底是火云身份,羽翼未丰恐遭他国伤害,朕等着他和火云军为国效力。散朝。”
不管萧沐冲是不是有反意,总是不能留的。先帝的那个手谕至今还未找到,万一真在萧逸怀手中,朕岂不是要将江山拱手想让。
祈云殿内,侍女们穿梭于寝殿内外,端水的,捧香的,送汤药的,忙乱不停,纳兰煜到时,江贵妃刚刚被太医施针救醒。江贵妃见到皇上来,眼泪又冲了出来,扑倒皇上怀里梨花带雨地柔声哭道:“皇上,可怜我那弟弟,一心报效朝廷,却,却。”
纳兰煜怕江贵妃再哭晕过去,赶紧抚慰道:“爱妃莫伤心,会伤了身子,朕会心疼。”
“皇上,那萧沐冲有了火云剑,万一遇到赤羽那便如虎添翼,据说,据说他自幼便与穆连城那女儿有了婚约,莫非这是一个天大的阴谋?”江贵妃用手帕擦着眼角,抽丝剥茧地分析着,引导着纳兰煜去思考。
“你不是说过,那穆连城的女儿没有赤羽剑吗,她就是一个娇弱的女孩家。朕也找人试探了几次。那孩子一点内力都没有。”纳兰煜头有些疼,不愿意纠结已经证实过的问题。
“皇上,无论如何不能让穆连城和萧逸怀联姻,一个是现在的火云,一个以前拥有过火云剑,万一火云旧部都...”江贵妃擦干泪严肃地道:“我们要想办法将穆连城女儿嫁到偏远的地方,或者北桑,或琼川。”
这一句话倒是点醒了纳兰煜,万一火云旧部跟萧沐冲联合,形势就难以控制了,当年精心策划的兵变虽基本灭了火云旧部兵力,但有几个人部将尸体至今未寻见。穆连城虽从未提出疑问,一直驻守北塞未干逾越,但也不能保证他在等待时机呢。
“那就将她嫁到琼川吧,穆连城与琼川打了那么多年仗,杀了琼川无数将领,不可能与琼川联合的。”纳兰煜揉了揉太阳穴。躺到了贵妃榻上,江氏不再说话,挥手示意侍女们退下。点燃了熏香放下帷帐,让纳兰煜“好好睡一觉”。自己坐到梳妆台好好地修饰了一番她那妩媚的容颜。
祈云阁最高层,一身银色长衫的男子站在朱红栏杆处,静静地俯瞰绝胜的华都城,这里的碧翠环绕,湖光山色是北桑难以寻觅的。不过,看久了,却也显得太过旖旎,不如北桑的清澈。如果某一日帝江能复活,他倒希望帝江能将这一片土地也变成晶莹透彻,不含任何污垢。比如这款款走上阁楼的江氏,每次见她不免心生厌恶。
“见过天玑大人”江氏每次看到那一头银发的男子,心都不自主地跳动,天下竟有这般出尘的男子,虽然对她冷若冰霜,但能见到他跟他说两句话,让他看自己一眼,心里也是舒服的。
“东西找到了没有”天玑侧身看了她一眼问道。
“皇上藏得很严实,臣妾一时半会还未能寻见,并且他很警觉,上次我趁他闻了那香迷迷糊糊问了一句,他便忽然发起怒来,吓死臣妾了”江贵妃捂着心口,好像那心脏现在还砰砰跳似得。
“你为何不让我直接杀了穆连城呢”天玑觉得这女人真是麻烦,既然心里恨,便一刀杀了干净,却偏要拐那么多弯弯绕绕。
江贵妃看了天玑一眼,转过身看着层层宫楼,狠厉地道“诛人容易,诛心难,我要让他众叛亲离,从一个曾经不可一世,众人仰望的镇国将军,到一个被皇上猜忌部将怨恨甚至背叛的人,我要慢慢剪去他的羽翼,让他失去一切骄傲,直到有一天将他踩在脚底,生不如死”
天玑看着那远处的山峰,叹了一口气,在这世上守护帝江守护了千年,看到的爱恨情仇无数,他觉得,女人是很弱的,但狠起心来却又是最狠绝的。
“那便随你的意将穆紫彦嫁去琼川吧,先断了他女儿的姻缘”自从琼川与宣夏在北塞停止了战争,尹阡和尹陌两人莫名失踪后,他们便派人查了尹川的底细,这尹川竟然拥有了赤云大陆一半的财产,而能说出他外貌形状的人几乎没有,他若想娶一个女人,那么就算萧沐冲想抢,也很难。
哼,穆紫彦真不是赤羽凤凰么。那一年,他去瀚东找天权品茶,却发现天权守护的玄冰里,帝江的眼睛忽然睁开。
当时不明所以,但当他回到自己守护的北塞玄冰处时,发现了异常。地上有一束玫瑰,还有各种小孩子玩的东西。帝江七魂被冰封在七个玄冰里,千百年来都由北桑七烈守护,从未有这种情况发生。
但自那以后,他也没看见任何人去过山崖。后来才知道,穆连城的女儿经常在那里玩耍。如果是巧合,那么帝江失去了一个多好的复活时机啊。
现在火云出世,他也会找赤羽凤凰,无论穆紫彦是凤凰与否,决不能让火云娶了穆紫彦。那么,尹川便是最好的人选。
当然,尹川娶谁,说到底是江氏关心的事,他最关心的是,尽早找到那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