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重在家的时候,从不允许妈妈下厨,但妈妈总是执拗地呆在厨房里帮他打下手。他们有说有笑,烹饪着时光。我被他们囚禁在书房里,不许去打扰他们的恩爱。庄重从小培养我各种能力,妈妈为我谋划余生,但他们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不会做饭。或许,他们下意识的觉得在现代社会里会不会做饭已经不是生存的必备技能了吧。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过,要是一辈子都在饭店里吃饭真的会很幸福么?
在我下厨的时候,晓楠姐也是常常打下手的。第一次做饭还是她教的呢!只是我青出于蓝,她只好退而居其次。后来它厨艺精进,也是得益于我的点拨。只有盼盼最笨,教了三年也没有学成一分本事。有一次忍不住责备她:“你不要眼睛总是看我,心里也不要总是想着我怎么爱你。你应该注意我是怎样把这些材料做成美味佳肴的,火候很重要;调料的多少,放入的顺序很重要;出锅盛盘的摆放很重要,要注意器具的整洁,雕花的样式、位置,它会影响着道菜的美感,进而影响食欲。等等,这些都很重要……”她吐吐舌头,一脸委屈的道:“可是,在我心里你比什么都重要呀……”唉,只是那她没办法……
还有一次,她心血来潮,非要自己做西湖牛肉羹,恰好我接了一个电话,没有在意。吃饭的时候,一口险些把我咸死,梗了梗脖子,咽了下去。她见我样子古怪,小心翼翼的勺了一口,舔了一下勺头,便蹿到厨房漱口。一脸羞红的出来,骑在我腿上,一遍一遍地吻我:“还咸么……还咸么……”
爸爸也会当着我的面亲吻妈妈的面颊,每次都让我为之嫉妒,提出抗议:“注意影响好不好?庄重同志,你儿子还单身呢!你故意气我呢?还是故意气我呢?把我逼急了,给你找五房儿媳妇,一天亲一个,一亲亲一天,气死你!”爸爸说:“别呀,咱找七房行不行?学学韦小宝韦爵爷,大男人没一点志气!”“你儿子是人,不是传奇,我还要过礼拜六礼拜天呢!”
妈妈说小时候爸爸每次亲她我都会把他推到一边儿,然后,搂着她的脖子一边说:“我的妈妈,我的妈妈……”一边在她脸上亲来亲去,亲的她一脸唇印。我说庄重同志就是因为这个把我发配到四百里外的武校的吧?说什么我四岁屡次被人打哭丢了他的脸,全是借口,这就是公报私仇。庄重气急败坏地说:“我就是公报私仇了怎么的吧?我亲我媳妇儿还得你同意?反了天了。你有本事你当我爸爸,把我发配到四百里外去!”我气道:“我哪儿有那本事?我也就有让你当我儿子爷爷本事,再亲我的妈妈,让他笑你老不羞……”
每次出去逛街或者游玩,我都会和爸爸一左一右把妈妈护再中间。我的个子一年比一年高,中三的时候已经快赶上爸爸了。每次出行,都引得路人侧目。
爸爸的公司我不常去,但我知道他的办公室里有一个衣橱和洗與室。妈妈有洁癖,所以爸爸每次有应酬都会换一身衣服才回家,无论多晚,夜不归宿或许有吧,毕竟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七八年,还有四年是我记忆缺失的幼年。
妈妈是公司的财务总监,但我上仔细以后她似乎不再插手公司的管理。我知道她手头有一笔资金做金融投资。彼时年少,关心的不多,有他们在的天空,我只需在他们的安排下活出自己的精彩就行。
十六岁以前和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很少,暑假里要到两千里外的外婆家小住,知道的转学后,才有了家的归属感。那时妈妈在家做做健身,做做美容,心无旁骛,气质愈发的出尘。王贝贝第一次去我家做客,妈妈拉着她的手陪她聊天,像对待儿媳妇一样亲昵。可她出来后却对我说:“阿姨坐的离我很近,可我为什么总觉得她离我很远很远……”
外婆家离的叶很远。
她在两千里外山区的小县城做教师。她只有妈妈一个女儿,爸爸妈妈让她搬过来住,她却不肯。外婆说是舍不得她道学生,其实,她是舍不得外公。外公住在城外山脚下的一座公墓里,每逢清明中元外婆都会去祭扫。暑假时亦常常带我去那里看他,给我讲她和外公的生活琐事。外公也是一名教师,因病去世,关于他是印象很是模糊,他的事都是外婆讲来听的,讲外公喜欢读什么书,吃什么饭;讲他们在假期里去哪儿游玩。外婆的讲述里没有邻里矛盾,没有同事之间的义气纷争,也没有她的学生如何调皮捣蛋。外婆的世界只有外公的平淡,她的讲述与这个世界无关。
每年的春节,我们都是要到那里过年的。
过年最是快乐!那里没有大师兄秦翔宇的拳头和压力,庄重也会放宽对我的管制。他会准许我打游戏打到十二点种,然后睡到十点钟再起床。买菜做饭庄重和妈妈包了,外婆会拉着我去城外陪外公玩一会儿,然后陪我逛游戏厅。
游戏厅的老板见了外婆都要毕恭毕敬的喊一声何老师。外婆说他上学的时候最捣蛋,现在混的还行,人啊指不定活成什么样呢!游戏厅老板的儿子小胖和我年纪相仿,打拳皇总是输给我,但魂斗罗打的比我好,总是他带我。再后来到网吧打传奇,也总是他带队。
每次在游戏厅打游戏的时候,外婆都会在我旁边呐喊助威,打赢了比我还兴奋,打输了就骂我笨,还没有小胖身手利落。有一次把我骂急了,把位子让给她,结果她被小胖虐到哭,再不说我笨。
外婆爱陪我玩飙车,一路开到大海边,过关闯阵,一路不减速,真担心她犯心脏病。“大海真好!”每次通关后外婆都会感叹。她只去过一次海边,外公陪她去的,回来没多久,外公就病逝了。
我十岁时和爸爸在暑假里去看她。那时她刚刚退休,在家看看书,养养花,逗逗小猫咪,一开门见到我,兴奋的手舞足蹈:“小宝贝儿,你可来了……外婆做梦想的都是你!”“外婆,那你跟我们一起住吧!”我拉着她的手央求道。“外婆也想啊!可你外公回来了找不见我怎么办?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太可怜了……”
晚上和她睡在一起,给她讲学校的事,讲打比赛,讲地下拳坛比武,吓的她一遍一遍检查我的胳膊腿。“打断了,木匠做了个模子,打铁的做的新的,刚焊好。”我逗她,逗的她哈哈大笑。
外婆的葬礼归来后妈妈常常失眠,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黙默流泪,也不开灯。一次爸爸深夜归来撞见,小声谈话时把我吵醒。爸爸那段时间也很憔悴,问他也不说,只说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马上要考试了,不要分心。
那段时间不敢练琴,放学后总是匆匆回家,怕妈妈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到家后拉她到小区里走走,逛逛周边的超市,然后回来做饭,等爸爸回家。
妈妈那段日子似乎心不在焉,做饭往往失了往日的味道。爸爸似乎也心事重重,品不出咸淡。一顿饭往往吃的不开心,少了往日的那种氛围。我想说什么,也没有心情。外婆的突发心梗让我也很不能接受。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想的全是外婆的好。
身在这人间,爱恨得失纠缠的烟火,有谁能,一丝也不沾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