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吐出一口气,赵陟从床上坐起来,拿起手机,一按,2016年9月1号,7:34。
习惯性的坐到桌前,整理着桌上杂乱的纸张,有他的入学通知书,铅笔盒,还有一张古朴的纸。
纸上有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大梦一场三千载。”
这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赵陟六年前抄的歌词。
“第三次了。”赵陟摇摇头,如果他没记错,这是他第三次看到这行字了,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已经历过两次高中生活,每次一到六月七号零点,他就会重新回到现在——高一开学的第一天。
明媚的阳光穿过窗户,洒在床前,窗外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厨房隐约传来抽油烟机的嗡鸣声,生活的气息充斥着家中,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赵陟感到无比的熟悉,唯一例外的,就是安静的手机,没有那些一起床总是99+的读者水友群。
就算是多活了六年吧,老天爷亏死了。赵陟摇摇头,不紧不慢的穿上新发的校服,心不在焉的坐在饭桌前,一边无意识的喝着粥,一边想着这多出来的六年。
这三年又该怎么过呢?多亏了前几次的积累,我现在就算是直接去高考,985,211还是手到擒来。那还是像之前那样写小说?我的书友群甚至可以讨论我的小说!那群水怪总是在群里要笑死个人。
想到那些沙雕书友,赵陟脸上不禁挂起一抹微笑。
两次高中生活,他都写了小说,虽说每次写的内容都不一样,但令人惊讶的是,两波书友的组成都差不多。至少百分之五十多的人都是一样的。赵陟也曾质疑过,不过细想之下,多半是因为文风,他的文风总是对一些人有吸引力,而另一些没有。
喝完碗里的粥,赵陟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的都是这循环的六年,他简单收拾一番碗筷,跟母亲打了声招呼,便背上书包,快步走出家门。
随着电梯运行的“咣当咣当”声,赵陟走进了电梯,这电梯有些年头了,运行时总是会嘎吱作响,显像管上的数字有时也模糊不清。
可能是偏振片电压的问题,学了八年物理的赵陟,盯着这显像管,无聊的想到。
随着显像管上数字的递减,电梯在无止境的嘎吱声中徐徐下行,老朽的嘎吱声似这电梯的呻吟,让人总是对自己的下坠多一分忧心和胆寒。
而赵陟却是没考虑过这个令人担忧的问题,这台电梯就像是他的老友,总是那么可靠,他坐了这电梯十五加六,总计二十一年,这台电梯就没坏过一次,嘎吱的声音与其说是呻吟,不如说是电梯对他的欢迎。
他盯着显像管上的数字,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层
三层
二层
一层
噔——,随着轻微的一阵摆动,电梯停了一下。
赵陟二十一年来的本能驱使着他走向尚未打开的电梯门。
可电梯门却不像之前二十一年所做的那样,依然禁闭着大门,继续下行。
向着不存在的负一层下行。
赵陟愣了愣,赶忙按了开门键。
开门键周围的led红圈疯狂的闪烁着,像是溺水者的垂死挣扎。
可门纹丝不动。
他又按了报警按钮。
“.....滋滋....滋滋...”只有一阵忙音。
直觉告诉赵陟,这跟他那循环的三年有关,毕竟,有一就会有二,而且现在也没办法控制电梯,唯一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
负一层
负二层
......
负十一层
负十二层
负十三层
吱呀吱呀的声音戛然而止,电梯停了。
门没开,表盘上的开门按钮却以一个稳定而又缓慢的频率闪着妖冶的红光。
红色的光像血,鲜红的血,加上同样鲜红的负十三和他自己的离奇经历,让赵陟有些浮想联翩。
十三,毕竟是个不平凡的数字,代表的意义非同寻常,而循环的时间也诡异的很。
赵陟深吸一口气,随着新鲜的氧气进入肺部,心中的慌张与恐惧慢慢平复,他知道,接下来的事,背后的某个主使者要硬来,他拒绝不了。
他接下来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必须深思熟虑,这样,他赵陟,一个普通人,一个小小的网络小说作家,才能这些常人难及的事上保存自己。
约过了十几秒,赵陟稳定了下来,但开门键的红光还是如同最初那样闪烁着,不急不缓。
赵陟理了理衣服,又系了一遍鞋带,再从书包里拿出两支笔握在手中,并且把书包背到身前,寄望于这小小的锋锐笔尖和单薄的书包给他提供半分生机。
他的手有些颤抖,但是还是坚定的按下了开门。
门开了。
开的非常顺畅、平稳、光滑,没有一点阻碍,丝毫不像一台工作了二十多年的电梯。
眼前是一片黑,一片深邃的,不见底的黑,这无边的漆黑带着不可名状的恐怖,与赵陟所在的灯光明亮的电梯截然不同。
咕咚。
伴随着咽口水的声音,赵陟还是小心翼翼的向前踏了一步。
这一步似乎是触动了某种机关,两旁突然由近至远,突兀而又缓慢的亮了起来,似一条光龙在缓慢的前进。
赵陟仔细一看,那似乎是一棵棵发光的樱花树。
粉白色的樱花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不知哪里的一阵风吹过,微微发光的花瓣在空中打着旋,落到呆滞的赵陟手上。
樱花瓣的光芒,驱散了四周的黑暗与恐惧,在这种光芒下,一股莫名的宁静席卷了他的大脑,让他全身心的放松下来,他脑中不由的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或许这便是死亡带来的永恒宁静....
他闭上了双眼。
因为他听到远处传来的一股缥缈的声音,事关生死,赵陟不敢有半分懈怠,他侧着一只耳朵,仔细捕捉着这若有若无的声音。
终于,微风将这虚无缥缈的话语送入他的耳中,他隐隐约约听懂了,大概是“你妈死了”“wcnmd”“wdnmd”这种嘴臭言论。
“md,里面不会是孙*川吧。”赵陟嘟囔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
樱花树组成的光带突然停止了前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赵陟干笑两声,算是对刚刚自己的回应,他没有回头看身后的电梯,径直向着两排樱花树围着的地方走去。
他知道,让他来这个地方的“东西”,不可能那么轻易的让他走掉,而且这也是一次解开他身上谜题的机会。
随着他的前进,樱花树的光带也在往前延伸,似他的路标,也似他的保护者。
终于,走到了樱花树光带的尽头。
是一扇厚重的大门,上面铭刻着奇异而又神秘的花纹,遍布着或大或小的划痕,让这青铜质感的大门多了份历史的沧桑。
声音便是从这传来的。
赵陟稳住呼吸,仔细聆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
“nmsl!wsnd!”似乎是个少女的声音,伴随着咔咔的键盘声,听得出来,应该是青轴的。
“TMD,这是什么鬼地方,日式轻小说?少女孙*川是阎王吗?”赵陟有些难以置信。
一切又一切的诡异的源头很可能就是一个嘴臭少女?她还喜欢用青轴键盘?可能这件事才是最大的诡异。
赵陟浑身颤抖起来,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亦或是两者皆有。
他看着青铜大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似乎是因为他的目光,青铜大门开了。
门后的世界昏暗无比,空气中飘散着腐朽与陈旧的尘埃,隐约能听到电脑风扇运转的声音,地上堆满了各种零食包装,活似一个黑网吧。
“啊!你终于来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短发少女,歪带着个红色的罩式耳机,头发凌乱,似乎仅仅就穿着一件宽大的粉色连帽卫衣,不过声音到是意外的清脆。
少女盘腿坐在电竞椅上,坦坦荡荡的露出雪白的双腿,昏暗的空间中,少女的双腿极为显眼,她丝毫不在意乍泄的春光,大大方方的看着赵陟。少女身旁的电竞桌上也是混乱不堪,堆放着各种零食的包装,桌上的显示屏散发着微光。
赵陟打量着少女,少女也仔细看了看赵陟。
今天的赵陟一身校服,上红下白,还有一个书包背在身前,两只手紧紧的攥着两根碳素笔,颇似挡车的螳螂,显得有些滑稽。
少女轻笑两声,开口道:“你的笔名叫白华?”
赵陟觉得她的声音有点熟悉。
“嗯?”赵陟眉毛一挑,面露惊异,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你怎么知道的?”
“嗯...”少女抬起一只手,撑着下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道,“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我是你的书友啊~”
“真的吗,有点荣幸。”赵陟尬笑两声,又不着痕迹的退了两步,他想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一个至少让他有一搏之力的位置,可是他还没退两步,却发现已经退无可退了,因为那扇大门,已经悄然关上了。
赵陟感受到身后青铜大门的冰凉触感,有些苦涩的笑了笑。
少女全然不在意,手从下巴处撤下,低下头在衣兜里一阵翻找,掏出来一个小巧的手机。
不知道是什么型号,但粉色的外壳上挂着几个可爱的狐狸吊坠,全是白的。
少女纤长的手指解锁开屏幕,赵陟一瞥,隐约看见了她的屏保,一只可爱的白狐狸。
“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蓝白狐狸纹!你可爱的群管理已上线!”蓝白狐狸纹递过手机,上面正是她的qq账号,的确是赵陟书友群的管理员,六级群聊等级十分醒目,一看就是个大水怪。
赵陟楞楞的看着她,不知道作何反应,没人能接受嘴臭少女孙*川阎王瞬间变成漂亮女粉的这种转换。
狐狸纹一副“猜到了”的表情,骄傲的一挺胸,少女道出了一句近乎魔幻的话:“顺带一提,我还是这个宇宙的时空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