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国北部一个二级城市，早晨五点半。
闹钟还没响，杨天过就在生物钟的催促下，从床上挣扎起来，摸黑走到三平方米卫生间，拿起一只破搪瓷脸盆凑到水笼头前，拧开水管，等着洗把脸。
突然隔壁小妹杨晓瑛发出一声尖叫：“哥，快来，妈又咳血了。”
杨天过听到小妹的叫声，立马丢下脸盆，转身奔向小妹和老妈房间，推开门就问：“瑛子，妈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妈刚才喘不上气，憋了好久，突然一张口吐了一大摊血，”杨晓瑛已完全慌了神，不停地用手拍着李玉荣后背。
“妈不要紧，这是老毛病了，以前也吐过血，估计是上火了，没事的。只是可惜了这被子，你们看这血把被子弄得，脏了一大片，又得浪费用水洗被单了。”李玉荥一边喘着气，一边埋怨着自己不争气的身子。
“妈，都这个时候了，您还在乎什么被单啊。”杨天过心头一酸，感觉自己作为家里的唯一男人，居然顶不起这片天，很是难过，也很愧疚。
“过儿，你快收拾收拾上班去吧，咳、咳，好不容易找了份工作，今天第一天上班，一定要给老板留下个好印象，”李玉荣安慰着儿子：“妈没事，晚上早点回来，我们等你一块吃饭。”
“可是，妈......”杨天过刚刚说了一半，就被李玉荣打断了话。
“听话，过儿，没事的，妈这就是老毛病犯了，一会儿喝点热水就没事了，你快走吧，不然该迟到了。家里有瑛子，你放心吧。”李玉荣眼睛看着儿子，鼓励着他快点去上班。
“好吧，妈，我先给你们做点饭就走。”杨天过说道。然后，杨天过将家里唯一的半颗白菜和昨晚的两儿剩馒头烩了烩，给老妈和小妹当早餐吃了。
杨天过最终拗不住老妈的劝，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家门。
“哥，新工作要加油啊，我在家里照顾妈，你放心吧。”杨晓瑛扶着门口对杨天过说道。
杨天过点点头，摆了摆手径直走了，为了省下四块钱的公交车费，他选择早点出发步行去公司。
小妹杨晓瑛正在上大一，很乖的一个小女生，恰好放暑假在家能陪着老妈，所以杨天过多少还能放心出门。只不过，小妹的新学期学费也让他很发愁。还有老妈的病，不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甚至还欠了不少外债。至于自己，虽然大学毕业一年多了，却仍没有找到什么好工作，这里打三天零工，那里打五天零工，不是自己不满意公司，就是公司不满意自己，偶尔还会被招工公司骗个报名费、服装费、保险费什么的。
杨天过一边走，一边回想自己这几年无论生活还是工作，真的都挺失败的，大学浪费了四年，学着毕业就过时的所谓知识，混了张工商管理文凭，踏入社会后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地苍白无力：在这个现实的社会，一无长技、二无人脉、三无资金、四无猛爹（自个爹十年前死于工地的一次意外事故中），只能从最基层做起，为了填饱肚子而终日奔波。日子对杨天过来说，既看不到希望，也没什么目标。
今天杨天过应聘的工作，是他上个星期在都市日报夹缝广告中找到的，这是一家在居民楼里办公的广告公司，正在大量招聘广告人员，底薪2000加提成，虽然没有什么五险一金，但起码承诺工资能当月结算，待遇听起来还能接受。
广告公司租赁了一间老式砖混二室一厅，七、八个人共用一个厕所。
当杨天过爬到四楼时，就听到广告公司的张经理在里面嘶喊着：“一定要成功，一定要出人头地！”
“一定要成功，一定要出人头地！”一群人也跟张经理奋力叫喊着。
杨天过轻轻推开门，挨着墙蹭到人群的最后，伸着脖子看张经理给大家打鸡血，时不时也跟着喊喊口号。
“那个谁，杨什么的！站到前面来！”张经理小三角眼早就瞄到了杨天过的一举一动。
杨天过赶快跑到人群前头，立正，喊声“到。”
“你头天上班就迟到，怎么回事！”张经理问道。
“对不起，经理，家里老人身体不舒服，所以我晚来了一小会儿。”杨天过低声回答道。
“你家里有什么事，我才不管，但你不能影响我们公司的工作，公司是从来不养闲人的！”张经理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张经理，我知道了。”杨天过连忙挺身说道。
“你是新人，今天得先考验考验你能力，试用期一个月，行就留下，不行就滚蛋。听明白没？”张经理说道。
“我会努力的，保证完成任务，经理。”杨天过挺着胸脯、打着保证，毕竟他还指望着这份工资给小妹攒一攒下学期的学费又或者给老妈买点药。
“你小子还不算呆，到是有点机灵劲儿。呶，那个墙角堆着广告单子，你捡500份单子，到六岳寨发一发。”张经理说道，“做销售，就要练胆量、练脸皮、练情商！”
“好的，张经理。”杨天过答道。
“一定注意必须有效投递，要把广告递到真正的潜在客户手里，同时要注意照相留痕，每过半小时候发个微信位置给我。”张经理迅速安排了任务。
“知道了，张经理，可是您说的那个六岳寨是个旅游景点，离市区还很远的，我怎么去啊，还有这门票钱？”杨天过暗中捏了捏了自己的口袋，里面只有50元了，这本是他们家这一周的菜钱，如果真去六岳寨的话，恐怕连门票钱都不够。
“自己不会想办法啊，这点事都办不成，公司要你干什么？现在，马上、立刻去捡上广告单子，听见没有？发单子去！快！”张经理撇了杨天过一眼，不再理会，继续给大家打鸡血：“我们一定要成功，我们一定会成功，我们要做业内精英，我们要做龙头老大，我们的梦想一定会实现，不成功就去死。”
“排除万难，完成任务，不成功，就去死！”屋里大大小小的广告业精英们就象发了疯一样，挥舞着手臂，跟着张经理不知疲惫地高声叫喊道。
杨天过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只能默默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蹲在墙角捡了500份广告单位，找了只大袋子装在里面，掂了掂了，出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