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童华下了楼梯渐渐消失，从教师办公室里钻出来一个几乎也是秃顶的黑脸男人。
“行啊，老龚，这小子怎么这么听你的话的。”
“这种家里面护着的，把别人当宝贝哄不就行了，给几个甜枣，好言说两句不就行了。”
被唤作老龚的班主任朝另外一个人解释道，其实这里面也不是什么太大的学问，就是因材施教而已。
“这个小鬼反正我是管不了，也不知道他们家里是怎么想的，大好的天赋不加把劲，反倒随便他浪费天赋。”黑脸男人把一串钥匙递给老龚，伸手把门带上，“走吧，我家婆娘估计已经烧好了饭菜等我们了。”
“雷老鬼你这就不懂了，要是你能改改脾气，教学成绩说不定会更好。”
黑脸男人慌忙摆手，“得，你别和我说这个，你教的是快班，学生懂事听话。慢班里面的有几个小子可是让我头疼的不行，一想起来我就脑瓜子疼，我这心底啊，就是来气。”
说话的这个男人正是童华初一的班主任，因为脾气暴躁，在学生以及老师里有着各种各样的外号。
老龚自然知道对方说的是谁，毕竟大家都互相熟悉，办公室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谁谁谁被请到办公室喝茶都是知道的门清，当然也知道各自班级里面最出风头的学生。实际上，一个年级里的秘密是几乎藏不住的，在老师这里传的比学生之中还要快。
“你们班那个姜虎吧，经常在操场上看见他，说不定他对学习不感兴趣，以后打算去体校呢。听几个体育老师说，都有点想训他去参加市里面的运动会给学校添点彩。”
雷老鬼连连摇头，这可是涉及到教学理念的东西了，“那怎么行，那个鬼家伙可不只身体好，实际上脑瓜子也好使，就是心思不用在正道上。虽然没那个小子那么奇葩，但是他要是努努力还是值得花心思教的，说不定以后能上重本，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就养成了不爱学习的习惯。反正——”
他拖了长音，“像是童华那个小鬼我就真的拿他是没什么辙。”
初一的时候童华在他手下，思想教育工作没少开，罚也没少罚，家长也请过，但就是不管事。你说鬼混吧，成绩还不是一般的好，如果不出点毛病的话，几乎是个老师都挑不出刺来。但你说看着他当堂浪费天赋，又心底来气。
“还不是你那暴脾气管他管得太紧，否则他能干出期末考卷子不写完，故意漏分给你看的事？”
关于这件笑谈，几乎所有学校的老师都知道。
童华是小学全满分升上来的，本来大家都没当回事，小学学的好，不代表初中也好。毕竟小学是一个难度，初中是一个难度，高中又是一个难度。小学成绩好，只能保证初中成绩不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成色，还得看三年才知道。
可是随着教学展开，大家都知道那个进办公室进的最多的学生就是雷老鬼手里面那个科科拿满分的天才。
雷老鬼眼里见不得沙子，哪顶得住好苗子不好好学，天天和这个学生较劲。或许是学生也来了脾气，做的就更过分了，卷子专门只挑难的写，那些特别简单的题目碰都不碰一下，成绩瞬间从第一次考试的年级第一滑到还将就的位置。
你说没懂吧，又不是没懂。毕竟人家难的题都对了，剩下的就是简单的送分题，是个老师也不能睁眼说瞎话，说你家孩子在学校不好好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初中又不可能强行把学生退掉，而且童华还是个指不定养养就能争取中考第一的苗子，又怎么能因为一点小毛病给人家退了呢？
反正折磨的雷老鬼没招了，请了家长来，结果家长问清楚了状况，反倒没当做一回事，明面上说我们知道了，结果啥都没改观。这可就弄得雷老鬼第一次服软，成天看他在办公室里发脾气，后来干脆整了个沙袋挂在墙上，一旦因为什么事又被气到了就天天锤沙袋。
不过后来还好，初一结束了以后第一次流动优生，把这个出了名的烫山芋给划到老龚这个有几十年教学经验的老师手下，总算是解脱了雷老鬼。不过没了童华，班里面还有个刺头姜虎，反正到最后办公室里关于他的笑料一直都不见少。
“别提了，就算是他真能年级第一，我也不想教他。真教他三年，我可能心脏病都给他气出来。”雷老鬼叹了一口气，“光是班里面那个姜虎，我就觉得没力气了。晚上不睡觉跑出去玩，早上也经常习惯性迟到，白天第一二节课和那个童华一样睡。中午光看见他带着9班那两个人打球，出了一身汗下午上课没了精神继续睡。要不是天赋还没好到童华那个地步，指不定我就真脑淤血了。”
“以前是有童华这个刺头在前面，还不觉得这小子有多气人，现在走了童华，才知道也是个难搞的家伙。反正趁着初二上半学期考试还能转班的时候，努力赶这小子一把，把他送到你们班去。你教，我是不想教。”
雷老鬼和老龚关系不错，也是学校必不可少的骨干老师，如果不是他个人意愿，雷老鬼其实也能负责快班的教学。不过他更愿意去专门整治那些不好好上课的学生，许多苗子都是从他手里过了一关，然后成气的。所以后来出了校门的学生虽然初中的时候被雷老鬼弄得挺惨，还是挺尊敬他，师生关系这一点比其它老师强的多。
许多老师是只愿意自己手里出成绩，对着好学生可劲造，对着那些中低水平的学生正眼都不瞧一眼。
“行，既然你说他能成器，那你就送到我们班来。”一边的老龚乐呵呵地说道。
他愿意和雷老鬼走的近，很大一部分也是看重雷老鬼真真正正在一个又一个地教学生，哪怕那个学生再怎么不成器也耐得下心教导。像他，他自认只不过是给那些成绩好的学生做一点锦上添花的工作，万万不敢冒领自己的功绩。虽然一个好老师很重要，但是天生就在这方面有天赋的学生是真不用老师操太多心的，只能说是挂了个管理的名号，平常做做心理辅导工作吧。
从九十推到一百，那是要看学生们的悟性，但是从二三十教到六七十，那可真就是老师花了大力气扭转学生们的心态了。
像这样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值得深交的人，不会在背后捅人刀子，活得坦诚。
“你说童华那小子，国庆后的月考到底能不能拿年级前列？到时候要是不成，你又打算怎么教。”
果然，即使是分了出去，雷老鬼还是想着自己手里流出去的学生。
老龚微微一笑，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的状况我了解的差不多了，各个老师也和我汇报过情况。目前的卷子对他这种人来说不成什么问题，那些比较难比较绕的大题也都能做对。要是不搞那一套漏题的做法，初一的期末考早应该能拉开一班的那个马建志不少分。”
“初二虽然加了点新东西，要是他还有这个悟性，年级第一不说，前列还是有的。而且我和他定了这个标准，他考不到，激起了好胜心，我就能合理要求他像正常学生一样好好学习，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
“但要是真这么吊儿郎当的还能考到前三。”老龚特意朝对方说道，“那老师管不管都无所谓啊，我就忍着各科老师抱怨当做听不到好了。学生是自己学的，又不是他们教的，有本事他们来教一个这样的学生，爱怎么管怎么管。”
“嘿，还是你洒脱，我就是看着他上课打瞌睡来气。”
老龚拍拍对方的肩头，继续说道：
“你就是责任心太强了，有时候平和一点，一切都会豁然开朗的。这种好学生不是教出来的，一部分要看看运气。要是真有什么老师有点石成金的法子，那他们班岂不是个个都是状元了。而且就算是我追在屁股后面赶着他学，他自己不愿意学，阴奉阳违的一套，到最后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不是哪个苗子都能到最后成为第一名，可能有时候就差那么一点，也是各自的命。”
“他要是真下滑了，那时候才是我们要努力的时候。现在还没下滑，先等等看吧，看他到底有多天才。”
雷老鬼听到对方的打算，松了一口气。
“你心底有打算就好，我是真没遇到过这种学生，不知道怎么教，生怕这么好的人折在我手里。”
说实话他教学时间也不少了，但是像童华这样的真是第一次见，相信很多老师们也是第一次见。他看到童华就像男人看见跑车一样喜爱，但是摸摸口袋又囊中羞涩，就是真的中了大奖能开出去，也怕磕到碰着。
学生和自己不对路，为了他的前途着想，这才特意送给了教快班的老龚，否则按道理是要给一班的班主任要去的。
“放心，先等等看。他要真是天才，那就随他来，给他点特权就好了，反正老师也教不了什么。他和你顶着这么凶，说明他这种人自尊心好胜心很强。真没考好，激一激就行，他会自己学的，成绩好的人用不着多操心。”
“行，不聊这事了，说好了今天去我家喝酒。你可不能跑了，我婆娘刚刚给我发消息饭菜都做好了。”
老龚哈哈一笑，“要是不去你家吃饭，我等着你干什么，就是刻意去你家蹭吃蹭喝的。”
年级十个班，还是雷老鬼最对他的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