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诺跟在大家后面进入关押异族的房间,他现在腿还是软的,不打算靠太近,万一到时候跌倒了丢人。
防止出现意外,异族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构成笼子的钢条有莱诺手腕粗细,十分牢固。异族统领已经醒过来了,看到有人靠近他,立刻摆出戒备的姿态。
国王身边的侍卫长上前和异族交流,尝试了几次都因语言不通而失败。异族使用一种奇怪的喉音说话,听起来是一连串一连串的咳嗽。
果然是一个独立的文明么……莱诺暗自想。他们拥有清晰的社会结构,甚至有自己的语言,这两点足以将他们和野兽区分开。那为什么从来没听过这个种族?他们从哪里来?集结如此庞大的兵力又要做什么?
异族缓缓从笼子中站起,笼子不高,他必须弯着腰才行。但即使是这样,依旧比莱诺高出两个头。身上盘虬的肌肉随着动作涌动着,仿佛一只只大老鼠藏在皮下。
好可怕……莱诺暗自腹诽,他和异族统领比起来显得太矮了。普通的异族个头比眼前这个家伙小好多,但只是相衬之下看起来小,真实尺寸还是比正常人类大一圈,这一点亲手砍死了好几个异族的莱诺很有发言权。
异族统领用睥睨的眼神扫视在场的人类,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嗤声。只有在看到莱诺时,神色一下肃穆起来。莱诺壮起胆子和他对视,心想反正你被关在笼子里,还能把我瞪死?
异族的瞳孔呈深蓝色,仿佛有深邃的东西藏在里面。外表粗犷的异族居然会有这样的眼睛,莱诺好奇地盯住异族的眼睛,一个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深处荡起。
“索耶族人……奥古斯塔之地……返回……”
哇哇哇哇!这个大家伙在和他说话!与此同时,莱诺胸口的王冠戒指一阵滚烫。灼热顺着戒指传到他的胸口,一股强横的力量浪潮在莱诺的身体里四处冲击,光怪陆离的画面在脑海里闪回。莱诺想张嘴说话,却只发出了“咳,咳……”声。
“吓晕过去了?”在场的人议论纷纷。
贡扎格公爵阴沉着脸,让家族侍卫把莱诺带回营帐休息,这个儿子够丢脸的,众目睽睽之下居然给吓晕了。
莱诺回到营帐渐渐恢复清醒,他只觉身体热得难受,解下盔甲,发现魔纹居然再一次出现,像一条条狰狞的蛇盘踞在他身上。魔纹的数量变多了,深浅程度也有所加深,但不良反应却比上一次轻得多。
莱诺察觉到胸口的挂坠也配合着身体内部的浪潮,一阵一阵地散发出能量波动,像是在帮莱诺引导身体内部的力量。
莱诺回想着脑海里的画面,漆黑宏伟的城墙……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天空中盘旋着丑陋的巨型猛禽……最让莱诺恐惧的,是那颗完全变成血红色的月亮。
画面里是黑石堡吗?这个世界上恐怕不会再有一座如此宏伟的城堡了。莱诺细细思索,但他发现不太像,黑石堡城墙都是用淡青色的巨石垒成的,而刚刚那座城堡的城墙几乎是纯黑色。
思索中余光瞥到脱在一旁的盔甲,血液凝固成块,显现出一种诡异凝重的黑。
血液!干涸的血液把城墙染成了黑色!如果再加上血红色的月光,城墙看起来就会是那种颜色!
要死多少人,流多少血,才能把如此庞大的城墙全染成血黑色?莱诺不敢细想下去,这时力量涌动逐渐平息,魔纹褪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唯一让莱诺感到高兴的是,这种奇怪的力量涌动确实可以增强他的身体,至少他现在的疲乏被一扫而空。
但莱诺已经不再关心这些,他隐隐明白了黑石堡名称的由来。那些画面是什么?是即将发生的事情吗?还是已经发生过的?再或者那根本就是他自己的臆想?
没人可以解答,从狼烟升起,事情就变得奇怪。莫名晕倒,诡异的魔纹,会散发魔力波动的戒指王冠,深蓝皮肤的怪物。莱诺这一刻才发现这个世界,和自己以前想的完全不同。
天色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各家聚到一起开庆功宴。莱诺没心思呆在宴会上,他一个人跑到城头,紧张地盯着天上的月亮,莫名害怕它一下子变成血红色。
后面传来脚步声,莱诺回头,看到查尔斯拎着一堆吃的来找他。
“怕丢人不敢去宴会?没什么的,第一次上战场,谁都会不适应。”查尔斯把吃的放下,轻轻拍拍莱诺的肩膀。他在宴会上没找到莱诺,和城门卫队长打听了一下,直接就带着吃的来了。
莱诺心里十分感动,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很衰的小孩,他的哥哥太优秀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只好装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只顾自己吃喝玩乐的纨绔样子,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也骗过去。
他以为他可以一直这样没心没肺下去,可是现在碰上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事,而身边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
哥哥和父亲都在宴会上交际,在为家族的前程奋斗,没时间照顾他。魔纹的出现让莱诺十分不安,他甚至在担心,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也变成那种蓝皮肤怪物。
查尔斯是个很会享受的人,外出打仗,居然还偷偷带了酒。要知道就连庆功宴上都是不许喝酒的,那些贵族估计打破头也想不到,现在就有两个人在城头痛饮。
“查尔斯,你想不想看个东西?”莱诺咬了一口鸡腿,问旁边那个胖胖的身影。
“有点想,又有点不想。”查尔斯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莱诺没有弄明白他的意思,查尔斯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莱诺的脸:“如果我看了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那我很乐意效劳。”
“但如果你让我看的,是一些让你惴惴不安,但却很重要的秘密。那我还是不看的好,因为我怕你有一天会后悔。”
莱诺一下子就愣住了,没想到查尔斯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他轻轻抱住查尔斯:“谢谢你。”然后按了按胸口,把王冠戒指藏得更严实一点。
月亮高高升起,月光照在城头,地上投出一片又一片的白霜。莱诺很顽劣地把吃剩下的垃圾从城头扔下去,但酒瓶还是很谨慎地收好了,万一被人家发现,搞不好会带来麻烦。君士坦丁国王对手下的封臣很和善,但规矩严格,军中禁酒就是禁酒,没有商量的余地。
“查尔斯,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就当一个故事听一听好了。”莱诺把戒指的事情藏好,决定和查尔斯说一些别的。
“我这几天都在做一个梦,梦里月亮是红色的,黑石堡的城下是汇成小溪的鲜血,还有恐怖的怪兽。”莱诺用尽可能轻松的语调说道,他也在安慰自己,不过是一些幻像罢了,根本没有紧张的必要。
查尔斯表示是莱诺的压力太大了,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杀人,总归有些不适应,做噩梦也正常。然后说自己最近也在做梦,可惜和战争没什么关系,梦里都是些大胸脯女人。
但查尔斯很快严肃表示:“但现在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了,那些女人除了噗通噗通的胸脯,还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所以我很快就离开了她们。”
莱诺叹了口气,噗通噗通,哪个男人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呢?
吃饱喝足后两人告别,莱诺白天累的厉害,早早就进入了梦乡。小蜜虫在营帐外飞舞着,恋恋不舍地绕着灯火盘旋。周围渐渐静下来,山间的泉水哗哗流淌,树叶摩挲出沙沙声,这些都是独属于夜的声音。
而莱诺的战场生涯,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