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顿时只剩下大家呼吸声，查尔斯捏在手里的酒瓶“咣当”一声掉到地上。他们家族的军队才刚刚出发不到半天，现在瑟曦堡就传来失守的消息。
“那我们的人……”莱诺咬着牙问。
“只有十几个人回了驻地报信，其它的人全都跟着公爵往南边撤了。少爷，异族在往这边赶，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为首的骑士仓促起身，他接到消息就立马带人去找莱诺，贡扎格公爵和莱顿都不在，按照传统，莱诺是最高指挥官。
“查尔斯，你家在这边留没留下长辈？”莱诺问。
“没有，我家只留了我一个。”
“我们现在就走，带着所有人去小镇南边会合！”莱诺当机立断，他抓住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卢修斯，“卢修斯，我的身份你已经知道了，跟不跟我走，现在就给我答复！”
卢修斯沉默了一下，迅速单膝下跪向莱诺行效忠礼，“愿为阁下效劳！”
大家各奔驻地，瑟曦堡失守的消息不胫而走，满街都是慌张逃难的人。这样的事情两个月来已经发生了太多，先是城堡失守，接着异族军队涌过来，然后附属的市镇遭受屠戮，所有人都知道再不跑就要死在这了。
回来的士兵身上全都是血，看起来经历了一场艰苦的战斗。
洛琳跟在莱诺身旁，脸色有些难看：“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西边是临近瑟曦堡的方向，莱诺把会合地点放在小镇西边，让人很难不去揣测他的用意。
“我父亲和我哥哥，莱茵公爵还有查尔斯的哥哥，都在从西边往南边撤退，你说我要去干什么。”莱诺语气平淡，他无视旁边侍从惊讶的目光，无形间竟有一股威压从身上溢出，就像铁威将军所说的“君王感”。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疯狂的想法，但是我喜欢。”洛琳撇撇嘴。她其实还有伤在身，但骑马没什么大问题。
贡扎格家还剩下一百名骑士和四百名扈从，莱茵家少一些，大概有三百人。补给线是个大问题，他们根本抽不出人手去负责补给。重骑兵冲锋对骑士数量要求极其严格，冲在前面的重骑兵一但没起到凿穿敌军阵型的作用，跟在后面的扈从就会陷入危险的拉锯战。
“所有人都没回来？”莱诺问查尔斯。“我打算横穿瑟曦堡东部一路向南，回来的人告诉我前线损失惨重，而且家族军队后面还吊了一大股异族在追。”
“我得到的消息多一点，君士坦丁的所有军队都被异族隔在了瑟曦堡南部，对面也有骑兵，而且骑得是狼。”查尔斯略微勒住马头：“我们没有援军了，我刚刚遇到韦廷家的人，他们选择退到安全地方等消息。”
韦廷家和两家积怨颇深，本来就没指望他们能帮上忙。“补给的问题怎么办？物资全屯在这个镇上，但这里估计很快就会失守。”查尔斯又问。
“管不了那么多！咱俩老爹都还被卡在那边，你有没有瑟曦堡附近的地图？”
“我这里有！”一名骑士长翻身下马，把地图递给莱诺。莱诺和查尔斯对着地图皱眉苦思，如果时间来得及，他们可以从瑟曦堡东面直接穿到南边去，绝大部分异族现在肯定还集中在瑟曦堡。
“骑的是狼？我们上次遇到的那种？”莱诺抬起头问。
“要小一些吧……士兵只是远远地看到了，没有交战。”查尔斯口气有些犹豫。
“那咱们自求多福了。”莱诺把地图还给刚刚那名骑士长，“所有人出发！”
错杂的马蹄声响起，义无反顾地奔向西南方，路上零零散散溃退的士兵无一不对他们抱有敬畏的眼神。所有人都在往东边逃，只有他们逆流而上。
近千人的骑兵队伍往西南方向疯狂奔跑着，这绝对是一股不可小觑的战斗力。但他们的指挥官确实不太够看，大规模战场经历只有一次，还是不负责指挥光跟在后面捡漏的那种。
“快看那是什么！”一名骑士高声呼喊，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道骇人的黑色裂缝在大地尽头出现，像长在地面上的巨大疤痕。
“地图上可没有这玩意！”莱诺朝查尔斯喊。
“要不要减速？裂缝好像在动！”战马跑得很快，又是顶着风，查尔斯的话被刮散了，导致莱诺只听到前半句。
“不减！到前面看看情况！”
大家把头埋下减小风阻，很快就逼近了裂缝。这下所有人都发现不对劲了，裂缝在加宽！
“停下停下！”莱诺大声呼喊，两家的传令兵迅速摇摆旗帜，但庞大的队伍不是那么容易减速的。等大家彻底静止下来，裂缝已经离众人不足一百米。
黑色的土块上还长着青草，地面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塌陷下去，裂缝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好像是一个无底洞正在吞噬世界。
“这有多深？”莱诺腹部绞痛，呼吸都不是很顺畅。
“看不清，但哪个有胆子过去凑近了看？光看宽度就知道不简单。”
裂缝在离队伍还有五十米时静止了下来，没有人敢说话，大家全在等年轻的指挥官下令。
“沿着缝往东跑！我不信它能把整个世界分成两截！”莱诺发狠一般喊道。他虽然惊惧但还没有失去理智，往西跑肯定不行，那边全是异族，就算裂缝的尽头更可能在西边也不能去。
队伍再一次开拨，以更快的速度向东边跑去。刚刚路上还对他们带有敬畏的残兵败将现在看他们又跑回来了，齐刷刷换上鄙视的眼神。
莱诺心说我又没长翅膀，还能飞过去不成？这帮人刚刚也不知道提醒他们一下前面没路了。但莱诺转念一想，看这些人的眼神，估计他们还不知道裂缝的事情，那么裂缝肯定是刚刚才出现的。
大家飙风一样往东边驰去，但直到战马跑得嘴角泛起白沫也没见到裂缝的尽头。莱诺和查尔斯都知道不能再跑了，他们最起码冲出去十公里，再跑就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怎么办……”莱诺听到自己声音有点哑了。
“派人去探路，其余人即刻返回小镇！”查尔斯代替莱诺下令。队伍缓缓转向，一支十二人的斥候小队立刻从中脱出，沿着无尽的裂缝向东跑去。
“全都乱了，我们回去也没有办法，那边还有异族在等着我们！”
查尔斯整顿一下队形，“那也得回去！天知道这道裂缝通到哪里？回小镇我们还能有个防守的地方！”
瑟曦堡都没守住，小镇也不可能守得住的。但这话莱诺没说出来，现在一定要稳住军心。裂缝的出现已经让所有人胆颤心惊了，这简直是神灵降下对人类的惩罚。
“等斥候消息，找到撤退路线我们立马就走！”查尔斯一马当先，率领队伍向小镇跑去。除了马蹄声和风声，队伍里最大的声音就是大家粗重的呼吸声，其中就有一个莱诺的。
他忍不住把事情往坏的地方想，如果裂缝把他们撤退的路线封死了，那他们要怎样才能面对不到一上午就击溃君士坦丁援军拿下瑟曦堡的异族？
队伍正驶过一个拐弯口，“所有人听令！加速冲锋！”查尔斯声嘶力竭的呼喊声被风刮到莱诺耳边，莱诺一愣，抬头就看见视野尽头无边无际的深蓝色影子在晃动，像是陆地上的海洋浪潮，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异族在前面等着他们。
莱诺手脚冰凉，完了，全都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