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那片森林很大,但我错了。
沿着那条小路,带着井一直跑,不过跑了十来分钟,我们就跑出了森林。
我抱着井,我站在一片旺盛的草地上,依仗着坡度,我们俯瞰远处的城市。
多么庞大的城市,高楼林立、道路纵横,但我没有看见一道人影,因为整座城市都隐藏于黑暗之中。
“我们要去那里么?”井靠在我的胸口,怯生生地问道。
“嗯,不然让那些坏人抓到我们就惨了。”我说。
“会…会被抓回去么?”井问。
“会的,一定会被抓回去的,”我看着井,“所以我们一定要离他们远远的。”
“嗯…”井的目光朝向那片黑暗中的城市,她的眼神里出现一丝异样。
“没有颜色的地方…它会吃了我们么?”井一下子反抱住我,把脑袋埋在我的胸口处。
“不会的,”我感觉有一点好笑,“那只是住人的地方,好多好多人住在一起就形成了城市,它怎么会吃了我们呢?”
看来,井还是什么都不懂。
“可它一直张着嘴巴。”井用手指指向那远处通入城市的入口。
我一下子愣住了。
那入口黑暗且幽深,真的就好像是一张张大的嘴巴。
愣住时的那份心慌转瞬即逝,我摩挲井的脑袋,安慰她说:“没事的,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于是,抱紧井,我慢慢跑向那座城市,那座看起来要吃人的城市。
————
黑洞洞一片。
这座城市好像死掉了一般。
我走在大街上,街道昏暗,店铺寂静,没有鸟啼猫鸣,只有我的脚步声回荡。
街道泛黑,店铺泛黑,就好像流淌着粘稠的血液。
借着月光,我找到了一家便利店。
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我咽了咽口水。
我不得不承认,我现在渴得厉害。这也是我一定要走进这片城市的原因。更何况,井也要吃点东西。
我瞧瞧井,感觉喉咙干得更厉害了。
“毕竟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我就喝了一小瓶那饮料。”我开始有点想念那瓶饮料的味道了。
推开大门,没有一点灰尘溅起,干净得就好像一直有人在打扫一样。
我安静得迈入店内,扑面而来的是干燥的空气味以及纸壳、塑料包装的味道。
打开灯,明亮一片。
柜架上有各式的商品,包装崭新,陈列整齐,都等待着我的到来。
我迫不及待得放下井,把她放在一旁的长椅上,然后独自走到饮品柜架前,拿起一瓶功能饮料,开盖,痛饮。
咕嘟咕嘟。
清凉的液体流淌过发干的喉咙,我感觉好了不少,可那种口渴的感觉依旧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甚至越发强烈。
喝完这一瓶,我随手将塑料瓶扔在地上,随后伸手拿起第二瓶,开盖,痛饮。瓶在上,头在下,我就以一种“洗头”的方式贪饮这瓶饮料。来不及喝进的液体从我的两旁嘴角流出,顺着脖颈,浸湿我的衣领。
很快,第二瓶也空了。
我肚子水胀得厉害,可我还是渴,喝得还想要喝水。
“再喝就要撑坏了。”我对自己说,于是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渴感。
我回头望向井,她正用手撑在柜架旁,静静地看着柜架上的商品,眼睛里充满着好奇。
是一款方便面。
于是我问井:“你想尝尝它们么?”
我在井的注视下,指了指柜架上的方便面。
井点头:“我想试试…”
在这家便利店里煮方便面其实并不困难,我从日用品区找到了热水壶,然后倒入矿泉水,最后找到不远处的一个交流电插座将热水壶的插座插了进去。
等过十分钟,水烧开了,我就利索得打开方便面桶,放面饼,放调料包,放蔬菜包,最后灌满开水。
“等五分钟,”我怕井听不懂,就改口,“再等一会儿才能吃。”
井听懂了。
我用方便面附赠的叉子把方便面的盖子卡住,放在井的手边。
在井身边待了一会,我又克制不住那强烈的欲望,我想去找水喝。
我在饮品柜架四处寻觅,寻觅一种能够帮我止渴的饮料。我弯下腰,我愣住了,因为我看见这下层的柜架摆满了工厂里生产的饮料,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包装。
“他们…提取井的血…就是为了生产饮料卖到城市里…”我的背后有些发凉。
给市民喝带血的饮料?
看这摆满下半层柜架的饮料,看样子很受欢迎。
到底是工厂里的人疯了,还是市民疯了,又或者是我疯了?
但当我一直盯着这些饮料的时候,我舔了舔嘴唇。
“它看上去很好喝?”我心里想。
于是,我的欲望便痒得厉害,我迫不及待想去喝一口这种饮料。
我心虚地回头看一眼井,发现她正安静地坐在长凳上盯着旁边的泡面目不转睛,这让我万分欣喜。
我赶忙拿起一瓶饮料,拧开瓶盖,听着一声清脆的气体迸发声,我不由得心旷神怡。
我第一次觉得这饮料连闻起来都这美妙。
我仰头,眼珠死死黏在即将流进我的胸腔里的饮料。
“那个……”
井的声音突然在背后想起,在这一瞬间,我便慌了心神,就连手中的饮料瓶都掉到地上,淡红色的液体流满瓷砖地。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转头看向井,像是一个犯了事的小贼。
“怎么了。”我问井,同时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稳下来。
井指着泡面,说:“我能吃了么?”
我的嘴角扯动:“当然可以了,时间差不多了。”
我站起来,看一眼还倒在地上的饮料瓶,心里有些悲哀和难过。
走到井身边,井问我:“你好像很难过?”
“没有啊。”我冲她笑笑。
“那那个东西……”她看向那瓶被我扔掉的饮料。
“是因为它不好喝,所以我就扔掉了。”我回答。
我为井打开泡面碗,浓郁的香气让井不由地张开了小嘴,也让她忘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就这样吃吧,小心不要烫到了。”我教井学会用泡面叉后才把泡面碗交到她手里。
井就这样,像一只小猫一样,张开小嘴,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吃着泡面。
“这个东西好好吃。”井抬起头看着我。
“噢,这个叫做方便面”我说。
“为什么叫它方便面?”
“因为它很方便,像刚刚那样,倒进水,过一会儿就可以吃了。我们总在没有时间吃其他东西的时候吃方便面。”我迟疑一会,又补充,“就像人们总喜欢把最容易的事情放到最后做一样吧。”
又把最容易得到的爱情放到最后去打算。我在心里补充。
“那我希望我变得很麻烦,这样你就不会把我放到最后面了。”井说。
我惊得一下,偏头向井。
泡面碗雾气腾腾,盖住井的眼睛,也有一部分飘来,蒙住我的眼睛。
我也不想说话了,只是坐在一旁,陪着井。
井呲溜呲溜吃泡面的声音,咕嘟咕嘟下咽的声音。
泡面的香味,井的香味,干燥的空气味。
我心里满是愧疚,可我的喉咙渴得厉害,待在井身边渴得更厉害。
“你要吃么?”井舀起一口泡面递过来,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牵强地笑,说:“不用了,你吃吧,我不饿。”
相比泡面,你看上去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