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道回家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没有出来。对于王家的立场他非常清楚,虽然他知道自己对于权力的渴望超过常人,但他真正想做的是个纯臣。
就连王懿蘅嫁给禹王的时候,他都没有任何表示,更何况现在?
王安道如此想,但是府里那位郡主是不会同意的,于是她立刻让人备了礼物去了太后宫里。
郑太后正卧在榻上听宫女讲笑话,听到宫人禀报怡和郡主来请安,脸上的笑容敛去许多:“让她进来吧。”
“太后,这是今年新出的桃子,庄子上一送来,我就想到您喜欢这口,就巴巴的送来了。”
郑太后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你有心了。”
“这,我听说今日太子有意让阿玄当伴读?”
太后的脸色冷淡了些:“是有这个事。”
“太后是这样的,您也知道王大人他为人谦逊,治家严谨。阿玄的年纪是有些小,他也是担心阿玄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冲撞了太子,所以才如此谨慎的。”
“王大人的为人是不错,不过这些事和哀家说也没用,后宫不干政,你还是回去吧。”
被太后拒绝,怡和郡主气冲冲的回到了王家。
“老爷呢?”
“老爷还在书房。”
听到侍女小心翼翼的回答,怡和郡主气的一把将桌子上的茶具推翻在地,碎瓷片撒了一地。
无疑王安道是个好人,可是他的好永远不是给她的,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孩子。
“去请老爷过来。”
“郡主,您也知道除了大小姐,老爷不让任何人去书房。”下人有些害怕的说道。
“我让你去!”怡和郡主不顾自己的礼仪,有些疯狂的对着下人喊道,那个小婢女吓得立刻哆嗦着跑了出去,至于王安道能不能请过来,她不知道。
怡和郡主有些颓废的坐回凳子上,她回想着自己嫁到王家后经历的一切,心中涌起无限的恨意。
她本可以嫁一个年轻并且爱她的夫君,她的身份地位本可以让她快乐无忧的过完一辈子,可是那道圣旨却毁了一切。
王安道的年纪几乎要赶上她的父亲,他已经有了六个孩子,她的婚姻要比同龄姐妹风光,可是其中的苦又有谁知道?
这次去求太后她不是为了王懿玄好,而是为了她以后会出生的孩子。太子势大,不出意外会是下一任皇帝,可是王安道却迂腐古板,拒绝了太子的好意。
王安道不作为,那她就为以后的孩子,和王家谋个光明的前程。
深夜,王安道耐不住小丫头在外头的苦苦请求,疲惫的朝卧室走去。他本以为怡和郡主已经睡了,没想到她竟然还在等自己。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说实话,作为正人君子的王安道,在经历过半辈子的人情冷暖,在跟发妻一起度过的青春岁月,此时的他已经没有精力再给年轻貌美的怡和郡主她想要的爱情。
有时候,看着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郡主,王安道都有些无法直视她。
“老爷已经半个月没有进我房间了。”怡和郡主幽幽的说道。
王安道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最近政务有些繁忙。”
“老爷,我也嫁过来两年了,可是肚子迟迟没有动静,这让别人该怎么想我?等到我年老体弱的时候,该向谁依靠?”
怡和郡主的每句话都像一把重锤敲在王安道的心上。他有些难堪的低下了头,没有看郡主。
本以为今天晚上又要被她闹一通,没想到怡和郡主话锋一转:“其实我也不是逼老爷,只是如今太子年纪渐渐大了,处理朝政也有模有样,是个明君,老爷为何要拒绝太子的好意?”
王安道这才抬起头冷静的看向怡和郡主:“我王安道只忠于国君,王家不会拉帮结派。”
“可是也没人说你拉帮结派啊。阿玄只是去做太子伴读,没有老爷想得这么严重。我今天去见了太后,太后也觉得这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胡闹!这种事你怎么能去找太后?”
王安道立刻怒起拍桌质问怡和郡主,怡和郡主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自己的丈夫,他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你不作为,难道还不允许我为孩子谋个前程?我做这些有错吗?”
“你这个无知的妇人!”
王安道无法跟怡和郡主一个女人争吵,只得甩袖离去。怡和郡主如同被抽了骨头,整个人软到在凳子上,脸上露出了嘲讽而又失望的笑容。
她早就该知道会是这样,为什么心里还存着期盼?
朝里的消息在他们这些士族中传的很快,所以王懿玄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刻跑去找王懿蘅。
王懿蘅看着气喘吁吁的弟弟,神色平静无波。
“你是为太子伴读的事而来?”
“正是,姐姐,父亲为什么要拒绝?”
王懿玄的眼中满是不解和委屈,但是没有恨。王懿蘅微微的笑了笑说道:“爹爹有他的坚持,不过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听到王懿蘅的话,王懿玄悬着的心立刻放了下来,姐姐就像母亲一样,永远都会保护他,为他着想。
李铮因为王安道的原因,心里存着怒意,接连三天没有去找王懿蘅,王懿蘅倒也不急。
“白鸢,备好马车了吗?”
“小姐,一切都准备好了。”
王懿蘅坐上沉香木马车,随着晃悠的铃铛声,在清晨薄雾中出发前往王府。
午后到达府内,管家上前来迎接。
“大小姐,您回来了。”
“父亲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老爷被皇上临时召去,大概两个时辰左右会回来。”
就在王懿蘅准备朝书房走去时,怡和郡主的贴身丫鬟绒衣过来传话:“大小姐,夫人有话要对您说。”
王懿蘅顿住了脚步,转身跟着绒衣去了主屋。
绒衣没想到平日里敢跟郡主对打的王懿蘅竟然这么好说话,她本来都在等待王懿蘅的冷脸相对了。
怡和郡主见到王懿蘅,两个人都没什么好脸色。
“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能猜到我找你的目的。”怡和郡主开门见山的说道。
“当然,我很感谢你为阿玄做的事。”
“希望你以后能记得我所做的。”
“当然,我一直都是个有恩必还的人。”
怡和郡主看着淡然沉静坐在那里的王懿蘅,咬了咬唇面色为难,不过她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也不想做个恶人,我希望以后你们姐弟能给我个帮衬。”
王懿蘅抬眼看向怡和郡主,双眸明亮睿智:“我当然也不是个恶人。你作为王家的主母,我们应当孝顺你。”
怡和郡主胸膛几番起伏,最终还是认命的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这王家以后会在谁手里,不过我知道你能给我这个保证。”
“自然,要是没有其他事,我先告辞了。”
王懿蘅起身离开,怡和郡主看着她的背影,明明和她一般的青春,神色却显现出不符合她年纪的沧桑。
来到书房,王懿蘅坐在自己常坐的椅子上,随意抽出一本书看了起来。白鸢在一旁伺候,神色里带着不解。
明明只是短短几月,上次小姐见她还是冷嘲热讽,怎么这次肯放低姿态求自家小姐了?
王懿蘅看出了白鸢的心不在焉,轻启檀口说道:“你不明白怡和郡主的行为?”
“是。”
怡和郡主贵为郡主,现在又是王家的当家主母,等她生了孩子,只要熬到时候,她可以一辈子荣华富贵,可是她为什么要放下脸面去求平日跟她作对的自家小姐?
王懿蘅并没有跟白鸢细说,而是轻声道:“她是个聪明人。”
是啊,这位怡和郡主只是作为正常的女儿长大,即使她父亲平日里有提点,但是现在就能冷静的分析她自己的处境,并且肯放下面子为自己博得利益,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
而她王懿蘅欣赏的一直都是聪明人。
王安道回府后径直去了书房,伺候的下人全部都赶了出去,书房里只有父女两人。下人们都在院子外静静的等待,在这里大家都不自觉的屏息凝神。
白鸢早就习惯这种等待,她也与有荣焉。整个府上,只有小姐能够有如此的能耐和殊荣,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她自然高人一等。
大约一个时辰,王懿蘅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白鸢跟着王懿蘅回了她以前的闺房,只留王安道一人在书房,灯火一直燃到深夜才熄灭。
第二日王懿蘅便早早离去,回到大慈恩寺时,白露过来传话说昨日王懿蘅走后不久,太子殿下来过。
王懿蘅听了之后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便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晚上她洗漱完坐在窗前梳头,今夜月色不错,王懿蘅兴致来了便对白鸢说道:“备上一壶清酒,我们去后山竹林赏月。”
“这,天色都这么晚了,我们明日再去吧。”
白鸢有些害怕,自家小姐怎么总是有这么可怕的想法。要知道这深更半夜的,还要朝树林里钻,这实在是挑战白鸢的精神。
“怕什么,走吧。”王懿蘅披上单衣,抬手理了理顺滑的披在背后的青丝,抬脚走出了房门。
白鸢无奈只能提着灯笼还有食盒跟着王懿蘅出门。
“小姐,这深林之中清冷,咱们坐一会就回去好吗?”
王懿蘅径自朝往日去的竹林走去,白鸢绷紧精神紧跟在她身后。虽然白鸢比别的姑娘胆子大多了,可是这种夜游行为还是让她有些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