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们脸色古怪。他们知道,村里的人管自家老爷叫王扒皮,但都是私底下说说。
敢当着本人面叫自家少爷小扒皮的人,他们还是头一回见。
王硕嘴角抽搐,本想着今天他带了这么多人,定能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乖乖当自己的书童,给他讲故事。
没想到,他竟还是如此无礼。
“给我打断他一条腿!”
几个仆人闻言,面露凶光,步步紧逼。
刘昭虽然不怕这个小屁孩,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退后几步抬手阻道:“且慢!”
王硕鄙夷,怪笑道:“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不好好教训你一顿,难消本少爷心头之恨!”
刘昭心思急转“你知道我是何人吗?”
“不就是一个从野地里捡到的野人嘛,说不定还是个胡子,正好拿你去见官!”
膀大腰圆的护院们不依不饶,刘昭再次抬手“我可是会法术的!”
王硕乐不可支,捧着肚子嘲讽“你会法术?你咋不说你是太平道的天师呢?”
太平道,在中国历史上可谓是鼎鼎有名。
谁能想到,几个神棍,一碗破符水,短短几年就能拉起成千上万人的队伍,大有星火燎原之势。
就连王家村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都知晓太平道天师的大名,其影响力便可见一斑。
刘昭心思一动,负手而立,大声道:“太平道算什么,不过是一帮骗子罢了,就凭他们那点道行,连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放肆!”
忽然传来一声暴喝。
刘昭这才发现,王硕等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人。
他里着青色道袍,外披一件大氅,气色红润,蓄着短髯,目光炯炯有神,一看就不是从事劳动生产者。
此时,这中年男人胡须抖动,脸色铁青,似乎很不爽的样子。
“你谁啊?”
那中年人冷哼一声,并未答话。
王硕不怀好意道:“他可是太平道的小方渠帅座下大弟子卢恒仙师,法力通天,我正要请去我家,为我阿母祈福,你竟敢当着他的面说太平道都是骗子,嘿嘿...”
“这就是太平道的人?”
刘昭上上下下,又重新打量了此人一番,看的他好不自在,但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神气什么啊,烧一碗破符水,病人喝了要是好了,就是仙师显灵,要是没好,就是病人心不诚。
这种骗鬼的话,我上我也行!
刘昭心中腹诽,看向卢恒用挑衅的语气道:“小扒皮说你法力通天,我不服,咱俩比试一下,如何?”
“竖子无礼!”
“你别瞪眼啊,难道,堂堂太平道的仙师还怕我一个小孩不成?”
王硕道:“卢仙师何等身份,和你比试,岂不自堕了身份?”
“乡亲们,快来看看啊,这里有一个自称是仙师的骗子!”
刘昭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他破开嗓子大喊着。
很快,就有很多人围了过来。
“这是王家新请来的供奉,据说是太平道的仙师,但他实际上就是一个骗子!”
刘昭不停鼓噪,想将这事情闹大。
村民们冬日里无事,本就闲的发慌,如今发现有热闹可看,自然不会放过。
聚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纷纷对场中的几人指指点点,评首论足。
王硕见此情景不由恨的牙痒痒。
刘昭这就是故意的。
有这么多人看着,再动手打人就可能落人话柄,虽说他并不怕这几个泥腿子,但王家的声誉却不能不考虑。
看着刘昭那得意的模样,王硕一咬牙,躬身对卢恒道:“请仙师略施手段,教训他一顿!”
卢恒装模作样,沉思一番,他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振振有词“贫道本不该以大欺小,但不出手,恐让乡民以为太平道中人皆是浪得虚名之辈,给你一个教训也好!”
“我去,这家伙,演技还真是不赖。”
只见卢恒手掐法诀,嘴里念念有词“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念罢,他忽的一甩袍袖,甩出一张黄符,那符咒在空中“嘭”的一声,竟然凭空炸裂。
周围的百姓哪里见过这等场面,都以为这是神仙才有的手段,纷纷跪在地上磕头。
“孩子,快点赔不是,请神仙恕罪...”从人群中走出一老妇人,战战兢兢拉扯着刘昭,正是王老汉的妻子。
刘昭见她一脸担心状,笑了笑宽慰道:“婆婆,不妨事,他哪里是什么神仙,一些不入流的障眼法罢了,看我如何拆穿他的真面目。”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尔还不跪地请罪?”卢恒开口呵斥。
刘昭心说“我请你大爷!”。
他不屑道:“雕虫小技,如果你就这点本事的话,我劝你还是早点走吧,免得丢人现眼。”
王硕跳着脚大骂道:“我呸,有本事你也施展神通啊?”
刘昭看着他挑衅道:“三天后,我们堂堂正正比一场,倘若我输了,要杀要剐,任你们发落,绝无二话,但是你们要是输了,就将王老汉家的地还给他们,如何?”
“你说的啊...”
王硕正在气头上,被刘昭这么一激,立马就要答应,可就在此时,忽然又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先等等!”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锦缎华服,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正带着一群爪牙往这边走来。
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胖子,走起路来,腮帮子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刘昭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把他和一种杂食性动物联系到了一起。
“王老爷...”刘昭听到有人轻声嘀咕,心道“原来他就是王扒皮。”
王硕见自己老爹都被惊动了,忙上前行礼“爹,您怎么来了?”
“我听下人说,你在外面与人起了争执,怎么回事啊?”
王硕便添油加醋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王老爷表情阴晴不定,看了看卢恒,又看了看刘昭。
“仙师,可有把握胜这小儿?”
卢恒一派高人作风,丝毫未将刘昭放在眼里,他轻轻点头“不过一乡野小童罢了,举手之劳尔。”
“好!”
王老爷眼中闪过一抹杀机。
他这些年没少剥削压榨,已经让很多人心存不满了。
虽然明面上没人敢多说什么,但私下里,不知有多少人诅他咒他,恨他不死。
这可不是一个好苗头。
“敢称呼老夫扒皮,哼,正好借此机会好好敲打敲打这群泥腿子!”
王老爷如此想着,看向场中的刘昭时,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在他眼里,刘昭不过就是一个胆大包天的毛头小子,即便有些见识,但想要和太平道的天师斗法,绝无赢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就将事情做成死局!
他看着刘昭笑眯眯道:“在斗法前,还是先各自签了字据才好,你若胜了,我不但归还王家的地,还亲自拜你为我王家的供奉,以上宾之礼对待,但是...倘若你败了,你便要入我王家为奴,永世不得翻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