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在清晨醒来，我的灵魂甚至还是湿润的。
一连几日的轻雨将小城街道上的灰尘冲洗无余，早晨的洒水车缓缓从街心驶过，潮湿的水汽与街边泥土、草木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共同沁入小城一月中旬冷涩的空气之中。
天气愈发凉了，花店里开了暖气，落地玻璃的内侧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北城，”晨琳走过落地窗，伸手轻轻抹了一下雾气，她透过玻璃望向窗外，对顾北城道：“今天很难得没有下雨，正好花店里也没有什么客人，我们出去走走怎么样？”
“好啊。”顾北城从沙发上起身，走向落地窗，从背后伸手搂住晨琳，晨琳感到他温热的气息拂过脖颈和耳后。
“今天正好是周末，你说我们去哪里好呢？”晨琳微微侧头看他。
“这边附近有一个叫科莫的小城，”顾北城道：“它与瑞士接壤，听别人说，风景很不错。”
“好呀，”晨琳转过身，面对着顾北城，在这个角度她的额头仅能勉强触碰到顾北城的下巴，晨琳仰头对他道：“那我们今天就去那里玩吧。”
“我们从小镇开车去科莫，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顾北城向前走了一步，修长的手撑在玻璃上，他低头望着晨琳，深不可测的眼眸周围似有雾气环绕，他的嗓音略带低哑：“辛苦有没有回报？”
晨琳被圈在玻璃和顾北城之间，显然看出了顾北城此刻的想法，在顾北城低头靠近时，她忽然轻快地俯身，从顾北城的手臂下躲了出去。
“北城，我们快点出发吧，”晨琳跑到鞋柜的地方时转身，她笑道：“你怎么天天都磨磨唧唧的。”
她打开花店的门，有风吹进来，玄关和客厅之间的白纱帘随之飘动，隔着朦胧的纱帘，她的身形愈发多了几分温柔绰约，窗缦绮靡，粉腮微晕。
科莫。
从车上走下来，凝眸远望，科莫小城如漫画般的鲜亮色彩尽收眼底，科莫湖岸的房子的色调像是用水彩稀释般柔和，浅棕的屋顶，淡绿的外墙，伸出屋檐的亮黄色阳台以及米白色的尖塔，让人仿佛走进了宫崎骏画笔下动漫的世界。薄云如晕染般在湛蓝的天壁化开，阳光并不刺眼，湖光潋滟，远山微茫，就像泰戈尔写下的那样，云把水倒在河的水杯里，它们自己却藏在远山之中。
顾北城和晨琳走进一间咖啡店，在靠窗边坐下，透过玻璃，湖岸的不远处坐着一个拉手风琴的爷爷，在没有人路过的时候，也不急不徐地拉着属于自己的节奏，乐声悠扬，再看向阿尔卑斯山脚下湛蓝而又澄澈的科莫湖，不少复古游艇在湖面上缓缓经过，让人很想定格科莫小城此刻如明信片般的风景画。
“琳，你看现在走进来的那个高个子男孩，”晨琳顺着顾北城的示意望去，此时一个男孩推门进了咖啡店，正在收银台点单。
“他刚刚在雨中奔跑过。”顾北城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
“在我们到之前确实下过小雨，可是你怎么知道他在雨中跑过呢？”晨琳说着，喝了一口咖啡。
“判断一个人有没有淋雨我们大多数是先看他的头发，”顾北城道：“但这个人刚刚在进店时把帽子取了下来，头发是干的，况且他的帽子是黑色的，即使淋了雨也不容易看出来。所以再看他的衣服，他穿的这件衣服前面是淋湿的，后面却没有，这就是一个人在雨中奔跑过的证据。”
“原来是这样呀。”此时那个男孩转过身来，果然他衣服前面被淋雨湿了一部分。
“不过北城，你观察的好仔细，我们虽然坐在一个角度，你居然从别人还没有进店就观察起来了。”晨琳有些佩服道。
“哪里，”顾北城用勺子轻轻搅动咖啡，淡笑道：“不过是工作上的习惯就带到生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停住了。
好在刚刚在他说话时，服务员端上来了甜点，晨琳并没有特别注意听他说的话。
顾北城没有再喝咖啡。不论是股权买卖，商场应酬，亦或是商业合作，必须具备的能力就是敏锐的观察力和出色的眼力，既要快速而准确地洞悉别人内心的想法，却又不能被别人看出自己最真实的意图，他总是刻意地锻炼自己的这种能力，久而久之也就很自然地带进了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