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的晚上,小安的父母又吵架了。
原因是安爸爸又在外面喝了酒,回来就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安妈妈听见了推门而入的声音,也闻见了空气中随之而来的酒精味道~小安早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也猜得到故事接下来的发展,她明白,这顿晚饭,,她该吃饱了~
小安合上门,无力地靠在门上。
安妈妈以前每天都要在医院照顾重症的外公,三个舅舅面对昏迷在床的外公和高昂的手术费各推其责,最后的重担居然落在了安妈妈一个出嫁的女儿身上。安爸爸和小安的舅舅们多年不和,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一来二去,长此以往,那根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究还是不知不觉的落了下来。
年少的人都以为爱情可以使生活的一切苦难春风化雨,只有成年人才知道,想要维持一段平凡的生活真的很难,拼尽全力以后,就再也容不得其他任何一点打击了。
年少时总希望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成年人却每天每夜的期待着平凡日子的到来~这~可能就是年复一年所给出的答案吧。
这世上万物守恒,有人在傻傻地幸福着,就一定会有人不幸。只不过我们身在其中,看不清、也辨不明罢了~
第一次见到小安的时候,她是那样明朗的一个姑娘。可谁又能看得见这个姑娘独自承受了多少的孤独呢~
也许这点儿悲伤在生与死的面前不值一提,但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来说,这已经是她不可承担的重量了。
安爸爸和安妈妈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了。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两个人的名字共同印在一个户口本上,彼此却依然不是可以敞开心扉无话不谈的人。他们都很爱小安,只是~不爱对方而已。小安明白。
有误会可以解释,有矛盾可以从中调停,唯有感情,不可修复。
当一段感情被生活的琐事压榨的体无完肤的时候,和好容易,谈何如初~
房门外——安妈妈痛哭流涕摔锅砸碗,安爸爸一贯是装睡不醒冷暴力。
上个星期,外公去世了。
安妈妈~她需要很多的眼泪来冲散内心不可言说的悲伤。小安明白,爸爸也明白。
这世界上人山人海,却再也没人把这个善良容忍的中年女人捧在手心里当做孩子了,再也没人能护着她了。从前,安爸爸每个月都会一人拄着拐棍,慢慢悠悠的早上四五点钟出门,走三个小时的路,提着一个老布袋,去遥远的县城给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送点自家地里的瓜果蔬菜。
那个布袋是外婆手缝的,装过西瓜,装过黄瓜西红柿,装过红豆青椒······慢慢的~外公老了,提不动了,就干脆省吃俭用地省下来一点钱拿来给安妈妈,每次只能偷偷的给,不敢让三个舅舅发现。这世界上,从来只有外公能看得见安妈妈的艰难。
其他人是看不见,还是视而不见,至少那时的小安是不知道的。
安爸爸嗜酒如命,清醒的时候对家里的事不闻不问,宿醉以后更是指望不上。安妈妈一次又一次的忍耐,因为有小安在,小安在,这个家就不能散~
小安舍不得外公,但她只能偷偷的哭。
小安想劝安妈妈离婚,但爸爸怎么办?他也很疼爱小安啊~他胆小怕事不负责任,他让妈妈一个人承担太多了~可是爸爸也很疼爱小安啊~会帮她梳头发,让小安骑在他身上,会在发工资的第一时间给小安发生活费,会记得小安的生日······他不是爱喝酒,只是想喝醉了回来逃避妈妈而已。
小安不知道,她不知道是谁做错了,但确确实实现实看起来不太好~
那天晚上,小安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一个特别爱笑的人,内心总有些试图掩盖的难过。
越是这样的人,笑起来越是美好的。
靠着门,小安在不知不觉间就那样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阳光明媚的第二天。
藏起内心所有的阴霾,这个姑娘依然是所有人热爱的那个闹腾的小太阳~
走到校门口看见穿着正装的体育老师,安心怡惊呆了~今天~好像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吧——六十周年校庆!!!!
完了完了~早上出门居然把正事给忘得一干二净!礼服没带就算了,作为表演人员,应该是要提前进入礼堂开会的。
作为三班唯一的一个节目,这要是搞砸了,该怎么和父老乡亲交代呀~小安扶着自行车呆在那满脑子头脑风暴。高三时间紧任务重,老班为了大局,只安排了她这一个节目。这两个星期每天下午彩排的一两节课,班里的孩子轮流给她记笔记,同桌帮她做值日······现在轮到她上场了,她居然给忘了!!!!战袍都没带可还行~不管了,迟到总比找不到人好!
你一定有过这样的感觉,平时的时候没觉得有多倒霉,只是稍微有了那么一件不顺心的事,接下来遇见的的所有事都会显得很不幸~不!不是“显得”,是“真的”。
迟到,错过了开会,被会长痛骂了一顿,这是其一;
忘记穿演出服,而且后勤部也没有准备多余的礼服,略显尴尬,这是其二;
当自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准备上台演出的时候,一转身撞到了一个同学给老师们准备的饮料~连校服都脏了~这是其三。
买一送二,蝴蝶效应?哭了~
主持的学长见状赶紧让后面的同学去找衣服,大家手忙脚乱的收拾碎玻璃,拖地······小安有点抓狂,也有点无力吐槽~马上就轮到她了,要不~嗯?
一件宽大的校服突然就落到了小安的肩上,这是个看起来很慈祥的学长,他带了一副耳机,帮小安穿好新的校服,帮她拉上拉链“不好意思,都怪我长得太高了,这衣服有点大,不过也不能就穿着短袖上去,显得太随意,这你先将就一下吧~可以吗?”
“恩恩,谢~”
“不用谢不用谢”这个学长接过小安的湿校服,盯着上面的名牌“安~心怡!好名字啊!别担心,这都小事儿~”学长笑了笑,他笑起来很明朗,很干净。这是一个微微胖的男孩,但是浑身上下都是六月阳光的味道,小安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换上了一件宽大干净的校服,小安瞬间踏实了不少。
这个男孩摘下耳机笑着对她说“你去吧,别怕别紧张,我就在观众席上陪你,你要是紧张就只看我一个人就行······”
一个内心温柔的人,总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一些温暖的力量。
六十年校庆那天,我记得有个姑娘在台上表演了一首独唱——《遇见》。
那个姑娘没有穿礼服,也没有化妆,穿着最平凡的校服坐在舞台的台阶上,一双透彻的眼睛如同是贝加尔湖的湖水,干净利落的马尾随意地搭在肩上。那一刻,她是我目光所及之处,最美的姑娘。唯一的不协调,可能就是这个校服有点大~
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紧张,微微一笑,落落大方~
她只用站在那里,便是最美丽的风景~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气质,又或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只有小安自己知道,不是不紧张,只是这件校服有点儿大~大到让她忘记了紧张。
而且它的主人就在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