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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情如绵雨

若千兰一睁眼就怀着期待的心打开了手机,可迎接她的却是死一般的沉寂,并无任何消息提示。这股强如洪荒猛兽般的失落感让她意识到,最终还是走上这一步了……可能令她身败名裂甚至丢掉性命办法。

忐忑得彻夜难眠,她知道,她的想法有些过了,甚至超脱了理智。可偏偏这又是最直接可行的办法。

这次没有再麻烦警方,只是简单的和卫兵士发了条短信,约他在她家楼顶的天台相见。

蹬着台阶,若千兰的脚步有些虚浮。虽如同去赴死般凄凉,却又有着一股倔强的坚定。

或许爱情就是如此,即使理性不断强调这件事不可为,一旦作为就会像飞蛾扑火般烧得遍体鳞伤,化成灰烬。

但爱情就是这样一种潜藏在内心深处中的毒药,一旦爆发,便势不可挡。

若千兰自己也觉得有些讽刺,她若千兰有一天竟然会成为一个想不开的轻生者,逐步靠近高楼天台的边缘,坐在了矮墩上。

现在才旭日东升之际,无论是上班,上学,买菜,甚至是买早点的人都聚在在大街上,这会儿是小区间的地面上人流最密集的时间段之一。只要其中任何一个人抬一次头,就能发现她。随即可能引动警方,在这个平凡的一天里掀起一阵小波浪。

她的身体一侧紧挨着地面,一侧却悬空三十米,只要稍不留神便有可能身躯倾斜地摔落下去,丧失这一生无尽美好的年华。

她,不想如此,却又不得不如此。

因为此刻她仍然坚信着,她的眼光不会错,她等的那个人一定会来!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得过去了,若千兰不仅没有看到那个期待的身影出现,甚至是手中的电话也未曾响动一下,这样的不安滋生着心头的那股失落感不断膨胀,膨胀到将要承受不起,膨胀到无限接近于不如一死了之的自弃感。

就在若千兰即将崩溃时,突然身后传来了那熟悉的声音,“千兰!”

“你别过来!不然我就跳下去了。”

若千兰先是一阵惊喜,但看到他时,又有种难以压制的愤怒,于是不肯罢休地阻止了卫兵士靠近。此刻天台上只有他们俩人,小区其他的人到此刻似乎也没注意到他们。

这一点倒是让卫兵士舒缓不少,他可不想让关于若千兰的负面新闻成了明天的头条。

今天是他离开的第二天,也是他迎来终刻之时的最后一天。

他之将死,也因此无所顾虑了,但她的生活还得继续......

于是卫兵士强势道,“你下来!我既然出现了,自然已经做好向你坦白的准备了。你若不下来,我可就走了。”

这一刻若千兰才没有再拗,将双腿伸了回来。看着眼前的兵士,此刻的他披着一件灰色的夹克戴着帽子,整个人显得有些脏乱。若不是面容还是那么熟悉的话,估计会把他误认为是某个流浪者。

片刻,若千兰很快冲进了卫兵士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同时也全力捶打着,似乎是埋怨他的不辞而别,也似在埋怨他如此狠心的对待她。

面对伊人那不知轻重的拳头挥在身上卫兵士感到阵阵发疼,但他也只能忍声承受!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做法错了......

他离开,是不想伤害她;他离开了,却狠狠地伤害了她。

昨夜接到警方的电话,卫兵士就在反思了。

虽然他知道若千兰这样其实只是想逼他出来,但没想到她这样一个精明能干的女生会采取如此偏激的方式,甚至是采取了轻生的手段!

他低估了自己已经在若千兰心中的重量,没想到自己以最残忍的方式伤害了她。

他和若千兰相处间也从未做过什么太过亲密的动作,甚至有时会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因为他知道,他不可能一直陪伴她,终有一天会先她离去。而且那一天还十分得近,近到他不能抱有任何幻想,更不能让自己在她心中留下太深的印象。

可是,似乎他离开得还是太迟了。

卫兵士其实早就到了,但躲在一旁没有出现,因为他知道若千兰一直是个睿智而又理智的奇女子,但却万万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女子还真要将轻生的冲动付诸实践。

所以卫兵士不能再躲了,他不敢赌,他也赌不起......

“我们回家谈好吗?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再次回到家中,他们面对面的坐在沙发上。虽然平日里也没少这么聊天,但今天却格外严肃。

卫兵士叹了一口气,还是一五一十地从那离奇的梦境说起,一直说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对面的若千兰神色有些震撼,她不相信这是真的,但也不认为卫兵士会在这种情况下骗她,况且用的还是这么离奇的理由。

所以她近乎忘了去指责卫兵士对佳丽做的事情,忘了去嗤笑他和小谢相见时的故事,忘了去怒斥他渣!此刻只有一股悲伤,因为他可能活不过今天。

缓缓问道,“你还有多少时间?”

“57734秒。”卫兵士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出了一段数字。

结合卫兵士口中的故事,又对比了一下现在的时间,在脑海中经过一长串的数字加减后若千兰彻底相信了卫兵士的话,或许这也是因为为什么在交流会上他能准确无误地数到600秒的原因吧。

卫兵士的确能看到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钟表。一个记录他的生命、宛若催命符般的倒计时。

“不,一定会有办法的!兵士,要不我们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卫兵士摇了摇头,“我也希望能和你再看一次日出,又怎么愿意死去呢?昨天我就去医院看过了,此刻的身体绝无异样。”

“眼睛呢?”

卫兵士点了点头,“检查报告显示和常人无异。”

此刻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分享给最重视的人后,卫兵士也有了一种看淡生死的感觉,道:“我已经相信这世间上存在神明了,神明的力量,又怎么会是现代科技所能影响的了的?现在只希望是它又一次作弄我吧,和我开了个这样的玩笑。”

卫兵士笑得有些灿然,事到如今,他不想让若千兰再为他伤感一次。

若千兰却对他的笑容非常惨然,蜷曲在卫兵士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与心跳,却不知现在该怎么办。

“咕~“

可这时,若千兰的肚子竟不争气地叫唤起来。此刻才想起,她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有再进食了。不过这倒是让气氛缓和了不少。

“我去给你做饭吧。请原谅我做的一切,让我再做你一天的男友。“

卫兵士拍了拍怀中的伊人,看着流露出悲伤的若千兰自己反而不再那么悲观了。仿佛是若千兰替他分担了所有的悲伤一般,此刻卫兵士心中剩下的只有温暖。

卫兵士弄的饭菜虽说没有烧糊,但也绝对称不上好吃。但此刻的若千兰却一反常态的不断将食物夹进嘴里,没有说一句话,脸上的泪水倒是不停地滴落出。这一幕让卫兵士看得即感动,又揪心。

饭后,若千兰就直步躲进了卫生间,过了近半小时才出来。

但此刻,卫兵士感觉她已经稳定住了情绪,泪痕被妆粉掩盖,通红的眼圈也消失不见,整张脸涂抹了些许胭脂水粉,此刻皓齿红唇,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们去约会吧。“

卫兵士的心触动了一下,不仅是因为她此刻的盛世容颜,更因为若千兰终于也接受了他的宿命。如此......卫兵士终于也可以放心了。

在这最后的一个下午,他们即没有去电影院,也没有出入于商场,甚至是没有驾驶车辆。

一出门,他们先是在小区内闲逛着,偶尔会有几个邻居与他们打声招呼,为他们称赞一句。若千兰也很欣然地接受了,并紧紧地挽着卫兵士的手,仿佛是在和世界宣告:他是她的男友,他是她的爱人。

这一天,若千兰没有再主动带他奔赴各个新奇的约会圣地,反而是将主动权交给了卫兵士,即使需要开车,也是先问他想去哪。

最终,卫兵士选择了海族馆。

因为世人常说:恋人间最浪漫的三个约会地点就是电影院,摩天轮与海族馆。

他想再贪婪一点,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完成这个一时兴起的心愿。想在水族馆中与鲨鱼对视,在如同海底的世界里牵着她的手。在只有她的世界里,感受着大自然的神奇与美丽。

水族馆之行结束,他的生命也只剩下32744秒钟了,若千兰便提出去拍张照给她留念。这种提议卫兵士自不会拒绝,于是他们在一家摄影馆拍摄了一张婚纱照。

若千兰本就出尘的气质再配上那袭绝白的婚纱,美得令卫兵士双眼都再次红润起来,仿佛自己活过了今天,而今天,就是他和她的婚礼。

再次散步在W市的江边,若千兰一直看着手中的照片表现出一股喜形于外的满足。卫兵士也看向那张照片,其中的若千兰倒是美得不可言喻,倒是他自己穿得西装革履的模样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今天他们一直在行走,走得很长,长得像走了一生;走得又很慢,慢得像江水也停止了流动。

他们悠悠走至江桥之上,此刻也即将迎来昼夜交替的卯时,若千兰挡在了卫兵士面前轻轻一笑,“带你看过了最美的日出,自然也得带你看看最动人的日落。“

话一说完,若千兰就俯身在桥杆上,看着江河尽头,以及渐渐垂落的红日。

红彤彤的太阳每垂落一分,天际的霞辉就更加鲜艳一分。如血的半边天,染红了行云,染红了江水,甚至染红了卫兵士与若千兰的侧脸。他们相互而视,却相互无言。此刻的夕阳虽美,却再拨不动卫兵士的心。

夜幕降临,卫兵士的眼眶中也只剩下14836秒的计数了。只有大概4小时的时间,卫兵士提出了去和她坐一次摩天轮的想法。

随着摩天轮不断升高,他们此刻离地面的距离也原来越远,仿佛摆脱了地球的吸引,逐渐升空。此刻与他经历一样的,也唯有身旁的若千兰。

在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四周除了彼此就只剩下了灯火洋溢的城市。错觉间,他们已经逃离了地球,私奔去了宇宙。以嫦娥吴刚的视角,俯瞰着世间繁华。

这一天,过得很漫长,却也觉得很短暂。距离午夜12点越来越近,他们两本已平静的心跳声也再次絮乱,面对终刻的恐慌,怎么也难以平和。

不过他不是独自面对,这反而让卫兵士没有理由变得懦弱,最后向若千兰提出了去他们初见的地方。

接近12点的钟楼广场,就和那天一样。无论是景还是人,留在他记忆中的只有若千兰。

但他们就像是等待末日一样沉寂,相互依偎着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还有多久?“

“2047秒。“

“时间过得好快……“

“嗯……“

“如果时间能停止就好了。“

“……“卫兵士一阵哽咽,“希望时间停止后我还能感受到你的存在。“

一时间若千兰也忍不住了,有些回避地起了身,“我去买两个冰淇淋甜筒。”

她的背影有些匆促,双臂还时不时在眼前晃两下,那娇弱的身姿,让卫兵士看得有些心酸,一时间也不断擦拭着眼角,不让眼中的她变得模糊。

若千兰买了两种不同口味的冰淇淋,一个香草,一个草莓。触及嘴唇的清凉,入口淡淡的香草,入喉甜甜的,入胃......却泛了苦。

似乎感受到卫兵士的难过,若千兰将手中的冰淇淋递到他的眼前。

“这个甜一些。”

随后取了他手中的香草冰淇淋自己吃了起来。

他们没再说话,怕一张口,就止不住泪流满面。他们各自舔咬着手中的冰淇淋,妄图以入口的甜掩盖住心中的苦。

卫兵士眼中开始闪烁起走马灯,绝大部分时光,他是为父亲而活,后七日时光,是为自己而活。

七日心酸与坎坷,胜过人生千百日。

此刻很苦,是因为生活很甜,此刻很疼,是因为爱到了痛心。

但!卫兵士从不后悔!因为他得到了自己所最求的刻骨铭心。

眼中的时间只剩下了70秒,此刻若千兰突然说道:

“你若死了,我会立刻忘掉你。”

“嗯。”

卫兵士有些惊讶,却又感到很欣慰。若是他的离去不会给若千兰留下缺憾,那么他也无憾。只听得若千兰继续道:

“你若死了,我会立马再找个人搭讪。”

“嗯。”

“你若死了,我会和他天天去约会......”

“嗯。”

“你若死了......我会再带个男人回家。”

“嗯.....”

“你若死了......我会和他去一个月后的游轮旅行!”

“嗯.....”

“你若死了......我绝不原谅你!”

骤然间,若千兰拉过卫兵士的领口亲吻了上去。

卫兵士的嘴尖撞上了她的红唇,直感到残留在唇齿间的香草与草莓的芳香和甘甜。

正时午夜的钟声也开始敲响,从钟楼处传来的阵阵低沉的钟鸣声回荡在广场的夜空上,此刻卫兵士与若千兰相拥,嘴唇间的甜蜜划入喉间,美妙得窒息。

此刻,卫兵士不再惶恐,他的心跳也渐渐平和。因为......

命有终了时,爱无绝唱期。

他如花火般短暂的人生,却感受到了长如绵雨的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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