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少陵和大硕都进坟包里头后,坟洞突然被堵住,周围变得漆黑一片。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大硕大惊,扯住了前面的少陵。
“哎呀……别扯我裤子!”少陵忙把裤头提上来。
“别出声!”冷冷的声音又响起了,随后一根蜡烛点燃起来,照亮了坟包内仅有的空间。
两人听到声音后,终于安心下来,因为那声音的主人是夕剑。
不过,烛光照亮后,两人看到除了夕剑之外的东西后,也是吓个半死。
“这……这些是死人吗?”大硕指着坐在自己身下还穿着寿衣的骨头问。
少陵也是吓得不轻,强作镇定,说:“大师兄你别吓我们了,为防止行动外露,碰个头来到坟场就算了,还要进入坟墓里,像大硕这般胆小的人真难为他了。”
“你奶奶的,你不怕?”大硕说。
“别说话,听我说,坟墓出口封闭了,里面没有多少气,我们时间很紧,你们要认真听我说完这次任务。”夕剑说。
两人同时点头。
“这次的任务是到大泽村的万来药铺做十两黄金的‘买卖’,我两天前已过来打听情况,想好办法潜入。”夕剑说。
“怎么到药铺偷钱?”少陵轻声问旁边的大硕。
“我哪知道?”大硕说。
“这是一家黑心药铺,不只骗财,还治死人。”夕剑说。
少陵家也开药铺,对大泽村的万来药铺早有耳闻,那以前也曾是响当当的老字号,但自从老爷子万宝来去世后,其儿子万金山从南洋回来接手,之后其声誉就越来越差,还被人骂为“黑铺”。
“那我们怎么行动?”少陵问。
“现在应该差不多了,你们仔细听地面上的声响。”夕剑说。
少陵与大硕侧耳倾听,真的隐约听到地面上有声响,像是挖地的声音。
“怎么回事?起尸了?”大硕问。
“我观察了万来药铺两天,发现其保卫森严程度不亚于两广总督府,犹如铁桶一般,十分奇怪,更奇怪的是药铺的人每天晚上准在亥时前来乱坟岗这里埋尸体。”夕剑说。
“是治死的人吗?”少陵问。
夕剑摇摇头,“不清楚,我们也不用过问,我们的任务只是做‘买卖’,不关心其他。”
“也对,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个鬼地方,我比较关心这个。”大硕说。
“现在!”夕剑说完,双手寒光一闪,坟洞再次被打通,微弱的月光洒进来,他却不见了踪影。
“看到了吗?”大硕问。
“看到了。”少陵说。
“看到什么了?”大硕问。
“月光。你呢?”少陵说。
“我也是。”大硕说。
少陵与大硕均被夕剑的速度惊吓到了,世界上竟然有人速度如此之快!简直匪夷所思!真是下巴跌落了都忘记扶起。
他们出到洞外之时,看到地上躺着两人,旁边有一个挖好了等待回填的坟坑,里头有一具尸体,看不清脸,但好像四肢是扭曲的。
“你把他们杀了?”少陵说。
“换以前,我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但现在我不是杀手,而是‘生意人’。”夕剑说。
“什么生意人?”少陵问。
“这是我们的暗语,我们都说自己是‘生意人’,而不是小偷,你说小偷多难听,对不对,我们好歹是‘替天行盗’。”大硕说。
那两人只是晕倒了,并没有死。
少陵心想,夕剑武功这般厉害,他当年做“苍天会”头号杀手时,到底有多可怕?
“我们穿上他们的衣服,假扮店铺的人回去,就可以展开行动。”夕剑说。
“对啊,大师兄果然英明神武!不过,他们只有两个人,衣服只有两套,我们有三个人啊。”大硕说。
“坑里还有一个。”夕剑说。
“那是死人耶!”少陵说。
“他也有穿衣服。”夕剑说得一本正经。
少陵和大硕当然看到死人也有穿衣服,可那是死人衣服啊,谁会穿?
“你们两个谁扮尸体?”夕剑问。
少陵灵机一动,抢先说,“我这人最讲究公平的了,我们投票来决定。”
少陵瞟了一眼夕剑,他之前说过欠自己一个人情,是时候知恩图报了吧。
“一人一票,谁得票多,谁装死尸。投票开始!”少陵说。
“大硕。”少陵说。
“少陵。”大硕说。
“少陵。”夕剑说。
“大师兄,你……”少陵真是气得五雷轰顶,“刀削面”师兄怎么会选自己,自己可是救过他的啊!
“我们要把尸体抬回去,你比较轻。”夕剑说。
大硕暗喜,对少陵说:“不能耍赖啊,主意是你出的。”
少陵哑巴吃黄连,“好吧,大师兄你把我打晕,好让我装得更像。”
少陵只是接受不了穿死人衣服,晕了之后就没有接不接受的事了,任由他们摆布吧。
夕剑说了一声“好”之后,就把少陵打晕了。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少陵醒了,他的脖子特别痛,头也特别晕。
“哇,‘刀削面’师兄下手真重,差点被他打死了。”少陵自言自语。
等他完全清醒之后,才醒悟到自己已经在万来药铺里头了。
这是什么地方?
他左右上下看了看,这是一个房间,对,这是一个房间,可这房间很奇特,里面有许多刑具,还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他自问从小学医,却从来没有嗅过这样的药味。什么感觉呢?说不出来,就好像是嗅过会上瘾一般。
这是鸦片的味道吗?他听说过鸦片,但没见过,只知道鸦片会让人上瘾。
他发现了房间角落还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难道这个房间是放死人或者是将死之人的?
那个“猪头硕”和“刀削面”师兄就这样放我在这里,自己跑去执行任务了?不要啊!为什么不叫醒我呢?我武功虽然不高,但机智过人啊。
唉,他们不管我,我自己来。想着,少陵起身,准备摸黑打开房门。
“救……救我……”突然少陵身后响起了微弱的声音。
少陵正在全神贯注地去摸索房门,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着实不轻。他转过头,看到声音是从那躺在房角之人发出的,他松了一口气。
原来他还没死,也对,死了就该被抬去乱坟岗埋了。可能“刀削面”师兄对药铺的人说我还没死透,就把我抬进了这个房间。
少陵靠近一点那人,只见他双眼深陷,全身扭曲,四肢奇长,像树枝一般,十根手指都没有了指甲,像是不停抓什么东西而掉光的,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可就是发不出声音。
药铺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大哥,大哥,你想说什么?”少陵凑近那人耳边问。
“救……救我……”那人声音极其低沉,像是喉咙都损坏了。
“怎么救?说清楚一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得的是什么病?”少陵问。
“好……好怕……不……不……给我……给我……”那人语无伦次,少陵根本不清楚他要说什么。
不一会,那人像断气了一般,一动不动,双眼紧闭。死了吗?他到底得了什么病,自己居然看不出来。此地不宜久留,少陵正想起身离开。
正在这时,那人突然睁开双眼,像树枝一般干枯奇长的双手抓住了少陵的双肩。
哇,力气好大啊!少陵居然一时挣脱不了,如果不是这人没有了指甲,估计少陵身上的肉都少了几两。
少陵不想坐以待毙,双肩一沉,头稍低,一招“沉雁单飞”,挣脱了那人的双手。
可那人双手太长了,比普通人长了足足有一半之多,别说双手过膝就是奇人了,那人简直是双手过脚,他的手一伸,少陵的脖子就被掐住。
突然的窒息感,令少陵不知所措。他从小习武,可从未试过生死肉搏,所以临场应变还是不太好。
少陵除了修炼少年功之外,自小学习的主要是南拳蔡李佛。蔡李佛拳为广东新会人陈亨所创,他综合了蔡家拳、李家拳和佛家拳三家之长而形成的一支新派,取名蔡李佛。少陵的祖父梁风茂与陈亨是同乡,且是深交,所以少陵六岁开始就被送到陈家学习蔡李佛拳。蔡李佛以拳、掌为主,特点是快速灵活,柔中带刚,左右开弓,步法多变,具有勇猛、机智的风格,而其中最上乘的拳法是虎形、鹤形、醉七仙以及佛拳。
此时少陵被掐住喉咙,异常难受,不过他很快压下惊慌,右手使擒拿状,扣住那人肘关节,左手使开山斧,左手劈下之时右手同时用力,那人的枯手尽管力大,也被少陵劈开。
少陵挣脱后,顺势向右侧翻身,想躲过那人接下来的攻击。
那人连续两招都被少陵化解,第三招接踵而至。少陵前身虽然翻开,脚下却未远离,被枯手再次抓住。
少陵右脚传来一阵剧痛,“妈的,本少爷也不是吃素的!”接着左脚收拢,一脚往那人的面门蹬过去,这是用尽全力的一招“黄狗射尿”,然后顺势身形扭转一圈,挣脱那人的控制。
那人面门重重地受到了少陵的一击,向后翻滚,“砰”一声撞到墙壁上,期间还发出了一连串金属碰撞的声音。
这半死的人了,力气还如此之大,真是怪异,少陵喘着气,紧盯着那人,防止他突然发难。
这时,少陵才发现那人的脖子上被锁了一条铁链,铁链另一端锁紧在墙壁的铁枝上。由于房间太黑,铁链也是黑色的,所以刚才没发觉。
为什么要锁住这个快要死的人?少陵有了不好的预感,希望是自己多心。
少陵缓缓站起,盯着那人所在的方向,一步一步向后退,因为他不知道门口在哪里,否则他一定会夺门而出,感觉这个地方比之前与夕剑见面的坟墓更可怕。坟墓有的只是真死人,而这里有的是假死人,假死人比真死人可怕多了。
那人居然真的慢慢站起身来,身体就像一根竹竿,他躺着的时候还看不出他有多高,现在站起来比少陵高出一尺有余,足足有七尺之高,加之双手垂地,外形怪异至极。少陵从未见过这样奇特的人,心中骇意加剧。
房间漆黑一片,可那人双眼发着青光,突然像猛兽一般扑向了少陵。
少陵猛然后撤,双拳护住脑门,一下子就退到墙壁边上。房间不大,几步就到边了。
“噌——”响起了铁链被拉尽的声音。那人被铁链的反力拉扯住,靠近不了少陵。
原来铁链是这样用的。那人发起狂来,真不容易对付,没有铁链的话,估计自己早被他撕碎了。幸好有铁链,少陵放下心来,缓了一口气。
不过那人不停拉扯铁链,“噌、噌……”响个不停,口中同时发出野兽一般咆哮的声音,似乎他眼中的少陵是一个猎物。那是一只在饿死边缘看到猎物就在眼前时发狂不止的恶狼!
铁链每被拉扯一下,少陵的心就凉一截,生怕哪一次就被扯断了。还是趁其行动受困,先发制人吧!
少陵右脚抵住墙壁,左手开掌,右手使拳,一前一后,左脚一跃,凌空弹起,力尽之时右脚全力一蹬,一招“猛虎下山”,左掌开路,右拳凌厉而至,看准发着青光的方向就是一拳。
整招一气呵成,电光火石。
那人右眼被打中,青光暗淡了下去,翻了几个跟头,却很快重新站起来,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
反观少陵,右拳像打在一根千年老木上,既硬又韧,完全不受力。娘的,这究竟是不是人!少陵正准备再次攻击。
似乎刚才那一拳彻底惹怒了那人,他大声咆哮,更加发狂地拉扯铁链。铁链没被拉断,可固定在墙上的铁枝被拔了出来,这跟铁链被拉断也没多大区别了,因为那人终于不再受困于铁链。
对于少陵,这简直是噩耗!
那人双手着地,像野兽一般向少陵冲了过来,右手如木棍往少陵处扫打。
少陵不敢硬接,低头险险避过,一招“螳螂卸甲”,双手化成掌刀,切向那人下腹。
那人并不躲避,任由少陵攻击,自己双手环抱,想困住少陵。
少陵攻击虽然得手,但被那人双手死死勒住,就像被两根木条绑住了一般,动弹不得,而且越收越紧,肋骨都快给勒断了。
越来越难受,可四肢被困,无计可施,难道今天就要死在这里?少陵不甘心啊,自己还没成亲生子呢。感觉自己就快被勒死的时侯,那人干枯的双手没有再使劲,松垮垮地落了下来,然后整个人倒在地上。少陵像捡了一条命似的,快速与那人保持距离,大口大口喘气。差点就死了,真是祖宗保佑啊!
少陵不敢靠近那人,怕那人又突然发难。那人身体没动,嘴巴再次一张一合,自言自语在说着什么。他鼓足勇气,慢慢靠近那人,想仔细听听说着什么,因为他实在是太好奇那人的身份了。
“大哥,大哥,醒醒,你究竟是谁?”少陵在那人耳边问。
那人神志不清醒,说话很困难,只说了无头无尾的一些话,就晕了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那人说了什么呢?这是他的原话,“走,快……走,太可怕,他们太可怕了……别,别这样,放过我……”
少陵也不知道那人想要表达什么,不过在那人说话的时候,发现他口中牙垢很厉害,是灰黑色的,还有浓重的药味。
这怪人不知道喝了什么药,竟搞成如此下场。万来药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来不是一般的黑心药铺,似乎还隐藏了什么重大秘密。
少陵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逃出这个房间。他围着房间走了一圈,都没有摸索到房门,真奇怪,倘若没有门,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他下意识地抬头往上看,难道门在上面?自己是在地下?这个可能性很大。
爬墙的功夫对于少陵来说不算难,他双手双脚都套上了装有反钩的套子,然后一招“壁虎上墙”,便沿着墙壁爬了上去。
夕剑说他和大硕装备不全,其实他们两人也带了不少装备,作为一名“侠盗”,执行任务怎能没有装备在身。因为特制的装备,在有的时候能够化险为夷,甚至救自己或者同伴一命。
待少陵爬到房顶,真的让他摸索到了一道铁门,可是门被锁得紧紧的。
在加入“维新会”后的三天时间里,少陵在梁英杰的教导下,除了学会装备的制作和使用之外,还学会了很多入室的技巧,例如眼前的开锁。
所以房顶的锁当然是难不倒少陵的,他捣鼓了一会儿,锁就被打开了。他推开铁门,纵身跃出地牢,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憋在里头实在太难受了。
不过,少陵不敢在原地停留太久,他把铁门重新关好后,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账房内,周围静悄悄的,翻了一会账本和储物柜,没有找到财物。他出了账房,没看到外面有人。他听夕剑说过这万来药铺的保卫比得上两广总督府,怎么人影都没见到?
他在药铺内走了一圈,所有房间都走过了,里里外外看了几遍,的确一个人都没有。万来药铺比普通的药铺大不了多少,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药铺的人都去哪了?还有,“刀削面”大师兄和猪头硕也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