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被夫人压下,表面上波澜不惊,可私下里暗流涌动。
米丛躲在院子里抄经,一颗心怎么都静不下来,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不免有些心烦气躁,叮嘱玉竹留意府里的动静,尤其是三小姐那里,米丛觉得事情没完,那日三姐姐看她的眼神实在骇人,哪里像是自家姐妹,分明像是前世的仇人。
陈家的聘礼陆续抬进府里,明眼看着竟是和大姐姐当初有的一比。夫人表面高兴,私下里不免有些埋怨:“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这般抬举三姐儿,也太过了吧。”
米大人最不耐烦妇人心思:“这是陈大人给我面子,况且他娶的是正经夫人又不是纳妾,我看聘礼比大姐儿的还少一成可见是用心了。”
夫人本来也是假意埋怨两句,被米大人这么一说,立刻生出了两分真火。
暗里心思万千,面上低眉敛目,笑意盈盈:“还是夫君明白,我倒是想岔了。”
米丛在院子里也能听到外面的动静,想来是热闹的很。她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这般大手笔,三姐应该满意了吧。
三小姐就要出嫁了,府里从主子到下人都忙得很,那日子像流水一般哗啦啦的往前流。
眼见婚期近了,米丛晃过神来不免有些担心自己的婚事,夫人是个宽厚的为了名声也不会把她嫁到不好的人家。
可用心和不用心终是有差别的,米丛心中惴惴,不免就表现出几分,平日里总会寻了借口往正屋里去,哪怕只坐着不说话,也定是要在夫人面前晃上一眼,让夫人记得还有她这个人。
为这五小姐可没少挤兑米丛:“有些人就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米丛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提前把心撑得宽宽的,别说船了海都能装的下,甭管见了谁脸上都笑盈盈的。
只是没想到前脚婚礼刚过,外面便有流言传出,说是知府家的四小姐小时候磕破了头,脑门上磕了个大窟窿,不仅把人磕傻了,还留了疤成了个无盐女。
三小姐回门时好不得意,等夫人知道了,流言也已经传开了,夫人气得直哆嗦:“她怎么敢,这个蠢货,贱人!”
冷嬷嬷吹凉了茶送过来:“三小姐这般损人不利己,以后自然会尝到苦头,夫人别为那小贱人生气,不值当。”
夫人眉头紧皱:“你是说让我就这么算了,我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以前看着也是个聪明的没想到竟然又蠢又毒,是我看走了眼。”
冷嬷嬷躬下身:“夫人,现在最重要的是咱们五小姐,那么可心的娇娇可不能因为这受了委屈。至于三小姐那里,慢慢来就是,出了这事儿我瞧着老爷对三小姐颇有厌弃的意思,她又嫁了那样的人家,她要是个有本事的那自是千好万好,她要是个没成算的,总有一日会求到夫人这里……”
夫人笑了笑:“还是你会宽我的心,那我们就等着。”
米老爷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里里外外卖了十几个人,流言总算是被压了下去。
只是本来有些结亲心思的,多少有些犹豫。流言不可信,可既然有流言自然不会空穴来风,世人自认聪明,便觉得十成里有一成是真的。
玉竹快被气死了:“姑娘这可怎么办,那些坏蛋一个个胡言乱语,也不怕遭天谴。”
方嬷嬷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小姐你还有心思看书,赶紧想个办法,不妨去求求夫人,再不成就去求求老爷。”
米丛有些心虚地放下话本儿,胡乱塞进书架里,轻轻咳了一声:“好了,坐下吧,转来转去转的我头疼,爹爹已经严惩了那些下人,过几天母亲赴宴定会带我出门的,到时候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玉竹心思简单,立刻开心起来,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
方嬷嬷脸色稍缓,眼中忧虑不散:“希望如此,老天保佑。”
米丛端起茶杯喝水,为了维持多愁善感的少女人设,她已经两天没有吃饱饭了,在这么下去,她没有被那些流言恶心死,反倒要被自己给饿死了。
可又不能什么也不做,太没心没肺也不成。
其实流言一出,米丛就知道自己的婚事已经完了一半,剩下一半只能听天由命了。
如果不出意外,米丛应该会被米大人嫁给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举子。
身家单薄,说不定还要米丛洗手作羹汤,运气好了熬上几年,等那人考上进士,她也能成个官太太。
运气要是不好,不但她要受苦,玉竹和方嬷嬷跟着她怕是连个前程都没有。
想想米丛就害怕,可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她之前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安慰玉竹和方嬷嬷。
夫人赴宴自然会带她去,可夫人哪里会管她,每一次都把五小姐带在身边,恨不得把五小姐身上摘的干干净净。
一个月功夫便把五小姐的婚事定下来了,是平阳侯府家的二公子,虽然没有大公子有本事,也没有三公子得宠,可人品尚佳,米老爷见过几次,心下很是满意。
这下米丛比之前还要尴尬,妹妹先她一步定亲,之前不信那流言的也不得不信了几分。
米大人也看好过几个举子,可他这里刚暗示过,人家转过身便立马定了亲事,气得米大人直呼人心不古。
“岂有此理,我又没逼着他们娶四姐儿,他们这般作态实在可恶,气死我了。”
夫人体贴地帮他揉揉胸口:“老爷何必生气,那样的人家做不成亲家也是好事,况且四姐儿还小,这婚事也不急在一时,过两年等这遭事儿淡了,再提就是。”
米大人头疼得厉害,闭目养神:“罢了,总不能把四姐儿胡乱嫁出去,缓缓也好。”
夫人脆脆地笑出声:“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哪用得着这么急,在过两年说不得老爷就要升迁,到时老爷挑女婿怕是要挑花眼。”
这话刚好说到米大人心坎儿里,米大人心里畅快立刻展颜:“借夫人吉言。”
米丛正想着怎么吃饱饭呢,做戏做的太真也是麻烦,这才几天厨房里送来的饭食便减了两成。
米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事被夫人三言两语那么一说便压到了两年后。
这还是看在米丛平时老实的份上,要不然夫人立刻能把她打发到庄子里去。
方嬷嬷慢慢发现不对:“这么大的事儿姑娘怎么还一直瞒着老身,要不是玉竹说漏了嘴,我竟然不知道姑娘日日去请安却坐的冷板凳,连夫人的面都没见过。”
方嬷嬷说着,一双眼睛红了起来,眼见那眼泪就要落下来。
米丛有些头疼:“嬷嬷不必如此,夫人的意思我是明白的,她是恼了我差点害了五妹妹,等夫人出了这口气也就好了。”
方嬷嬷一脸心疼:“可这关姑娘什么事,明明是三小姐的不是……”
玉竹在一旁忿忿不平:“要我说这事算来算去还要算到五小姐头上,要不是五小姐多事,哪有三小姐什么事,更不会有姑娘你什么事!”
米丛有些哭笑不得:“好了,你绕来绕去绕的我头都晕了,这种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小心冷嬷嬷听到了撕了你这张嘴。”
吓得玉竹立刻捂住嘴,眼睛有些后怕地望着门口,生怕冷嬷嬷突然从哪里跳出来。
米丛掩面笑起来,方嬷嬷也指着玉竹直摇头。
等玉竹出去,方嬷嬷不禁低声道:“姑娘,这婚事怕是……”
米丛瞧着瓶子里开的正艳的鲜花,乐得用指腹轻轻抚着那花蕊,微垂着头让人瞧不清楚神色:“不急,急也没用,我终究是父亲的女儿,婚事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只是委屈了嬷嬷,怕是要跟着我吃苦。”
方嬷嬷心疼得要死:“姑娘莫折煞老奴,是老奴没用,平白让姑娘吃了这么大的亏。”
米丛摇摇头:“好了我们说这些作甚,嬷嬷难道没有发现我这几天清减了不少,总要吃些好的补回来才是。”
方嬷嬷自个儿打自个儿一个嘴巴:“老奴罪该万死,老奴这就去厨房看看。”
花开的再漂亮也没用,米丛心烦的很,恨不得把那些花呀叶呀全揪了,可她不敢,府里的事大大小小哪一件瞒得过夫人,米丛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撒撒气。
她自认没做错什么可这件事却要全算在她自个儿头上,心里怎么可能不憋屈。
米丛虽然不聪明可心里跟明镜似的,和三姐姐的姐妹情分这一回算是全没了,以后也只是面子情。五妹又是个靠不住的,远着些就是了。夫人看着慈和,可手段却比谁都厉害,幸好五妹妹的婚事还算顺利,不然别说三姐姐要吃排头,就连她也跑不了。
这么一思量,那点郁气也就散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米丛这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转。
玉竹气喘吁吁跑进院子:“姑娘,有人来提亲了!”
方嬷嬷揪住她的耳朵转了一圈:“没规矩的,喊什么喊,把话说清楚了,谁来提亲的?向谁提亲的?”
玉竹有些蒙了,呐呐道:“除了我们姑娘还能有谁,我一高兴就跑来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米丛表面镇定,捏着书的力气又重了几分,心中波涛阵阵,紧张的不得了,手心里全是汗:“胡说,不是还有六妹妹吗?”
玉竹有些委屈:“可是六小姐还那么小……”
方嬷嬷立刻瞪了她一眼,玉竹只能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方嬷嬷走到米丛身边,声音都在发颤:“姑娘……”
米丛吸了口气,缓缓道:“不急,若是……爹爹会让人唤我的。”
方嬷嬷仿佛一下找到了主心骨:“姑娘说的是,急不得急不得……”
方嬷嬷小声念叨着,心中的期望如星火燎原一般越来越盛。
米丛有些担心,只是有人来求亲罢了,她怎么也不可能立刻就会嫁出去,不过经了这遭,想来她的境遇也会好些。
谁料到,等她到夫人那里请安,夫人却告诉她:“老爷今日给你定了一门婚事,想来你也听说了,是城西魏家的大公子魏文林。”
米丛愣在当场,魏文林?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