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迎进来。
落座。
点烟。
上茶。
范书海的电台虽然被罗祥瑞的宣传部管着,但是帅不离位。
他给罗祥瑞点了烟便回到办公桌后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罗部,忽然造访小台,是不是有大事要事?”
以前在一桌上不止一次喝过酒。
但平日里没有任何私交。
范书海跟罗祥瑞算是那种半生不熟的官场关系。
用得着彼此的时候,亲如异父异母亲兄弟。
彼此用不着的时候,电话联系人列表里存着彼此电话以备不时之需。
“范台,真让你猜着了,我过来找一个人。”罗祥瑞往烟灰缸里敲了敲灰,笑着道。
“罗部,找个人的小事儿,你打个电话不就得了,要谁,做啥,那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还有劳您大老远大热天跑来,您日理万机特别忙,我可是知道的,哈哈。”
范书海很会聊天,他没有像有些领导干部,见到管着自己的头目就唯唯诺诺点头哈腰,范书海既能让说话的气氛轻松,又在话里把头目的地位给拉高,让头目高兴。
“范台,日理万机这个词儿慎用哈。”
屋里除了自己的贴身男秘书,再无别人,罗祥瑞说起话来就比较随意了。
“说吧,罗部,找谁,我马上安排人给你叫到这里来。”范书海就差拍着胸脯子讲话了。
说着,向罗祥瑞劝茶,自己端起瓷杯吹着热气,也要陪着喝一口。
“李忱是你这的人吧?”
“是。”范书海嘴唇到了杯子边,愣了一下,心想,“怎么又他妈地是李忱,打从这个姓李的小子来到电台,电台一刻没消停过。”
罗祥瑞简单把找李忱的原因和意图跟范书海一说,范书海不敢耽搁,他真的耽搁不起。
当前,靴城有两大重要政务要做。
一个是创建全国文明城市。
二是筹备手拉手艺术团到靴演出的前期工作。
范书海在市委大礼堂开过关于这两项重要政务的全市大会。
靴城一把二把分别作了讲话和指示。
那天的会,范书海印象非常深刻。
从早晨八点开始,一直开到中午十二点四十,才散会。
把范书海给饿成狼,中午跑去三春驴肉火烧饭馆,一个人吃了四个火烧和一砂锅馄饨。
要不是会上强调即日起不许大吃大喝一桌餐,有清廉纪律红线卡着,他非得叫上几个关系好的喝到太阳落山不可。
范书海听罗祥瑞说,李忱扶了摔倒老太太,还拿下劫匪。
李忱的行为,值得竖立正能量典型和宣传推广。
范真是不敢相信,这个李忱上着班呢,抽个小空出去,做了两件惊动市委部长的大事。
既不可思议,又不得不信。
人家罗部长找上门来了,这还能有假。
马上用座机叫苏昌启,让苏昌启亲自去把李忱叫来。
可是苏昌启没在办公室,有值班干事接的电话,说苏主任一分钟前还在办公室,也许去卫生间了。
范书海要求小干事等着苏主任回来,立即让他到台长办公室来。
特意强调了立即二字。
范刚放下电话,门嘣嘣被人敲响。
没等他说请进,苏昌启推门进来,开口就说,“不好啦,范台,李忱给台里捅娄子了。”
随后,苏昌启傻逼了,“啊,哈,是罗部长来了,不好意思,昌启冒昧唐突了。”
范书海把脸拉下来,他嫌苏昌启毛毛躁躁地,给他在罗部长面前掉份儿了。
“昌启,去把李忱老师叫来,罗部长找他有事情要说。”范书海命令道。
“慢着。”罗祥瑞两字把苏昌启拦下来,苏昌启认识市委宣传部部长,罗祥瑞不认识苏昌启,一个电台办公室主任,没有私下来往,罗祥瑞怎会认识他呀,其实,以前范书海有一次真的带着苏昌启在一桌上和罗祥瑞喝过酒,“你刚才讲得捅娄子,详细说说。”
被大部长这么一问,苏昌启脑门子出汗了。
他不知道罗祥瑞专程来找李忱做啥,但是,既然被盯着问询捅娄子的事情,从哪个角度去琢磨,都不是好事情。
瞧范台长脸色跟大雨倾盆前的满天乌云一样。
坏了。
肯定说错话了。
但是,不能不把话说完。
要想编瞎话懵罗部长,苏昌启没有那份急智,也没有那个胆量。
“昌启,咋想咋说,罗部长不会怪罪。”范书海见苏昌启总是往他的脸上瞄,这尼玛不是把脏水往老子身上泼嘛。
所以,范书海催苏昌启说,对了错了的,只要别太出格,不涉及政策和原则,大部长不见得会怪罪一个小破主任。
苏昌启满脸堆笑,“罗部长,是这样的,我单位有个职工,他叫李忱,今天下午,他出去办私事,在路上扶了一个摔倒的老太太。”
说到这里,苏昌启擦汗。
看范台长的脸。
范台长根本没看他,正在低头吹茶杯,耳朵竖得倍儿直。
“你不用紧张,简明扼要,说捅娄子的事情,捅得什么娄子?”罗祥瑞见苏昌启顾忌太多,脸上露出一点笑来。
必须要把李忱所有的事情弄清楚,把李忱要竖立为正能量典型,绝不能有任何污点,不能有任何前科。
罗祥瑞愿闻其详。
没有范台长的任何示意,苏昌启只能继续说,“本来我也认为职工在外边做了一件好事,哪知这老太太是个碰瓷专业户,李忱扶了她,救护车把老太太送医,可是,老太太的儿子不干了,在外边叫嚣要进来找李忱,更可怕的是,他是个摆肉案卖肉的,带着一把一尺多长的杀猪刀割肉刀子来。”
听到这里,罗祥瑞哈哈大笑起来。
“错啦,弄错啦。”
刚才,罗祥瑞带着随从进来,有派出所人跟着,见有人拿着凶器挥舞,立即就给制服了,现场一问,原来是感谢李忱的。
事情被王大虎曲解,报告给他表格苏昌启的情况,也就歪了。
……
……
水成锋调查完孟五魁比划杀猪刀的事情后,直接去了电台播音部找李忱。
电台里忽然来了五个警察。
这首先让门房钱富贵紧张一下子。
外边的保卫科长王大虎已经放行,老钱自然是管不着了。
几位警察走到门厅,忽然停下来问老钱,“李忱在几楼?”
这让老钱更加紧张,“他在三楼,你们找大忱有事儿?”
“没啥大事,就是过来了解一点情况。”小片警随口说了句例行公务的话。
了解点情况。
妈呀,别是大忱犯了啥事吧?
不能够呀,大忱人品杠杠滴。
昨天,还有那么多粉丝来喜欢他,老多媒体采访他,简直比明星还明星,比名人还名人啊。
常年在门房待着,老钱算得上阅人无数。
不行,我得给大忱打个招呼,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老钱多了心眼儿。
在警察上去之前,钱富贵把电话打到了播音室大办公室。
等警察进来,问谁是李忱时,李忱就站在窗户那边,淡定地道,“我是。”
罗泓未心里笑了,“姓李的别是犯事了吧。最好是。该。”
范猛鼻孔朝天地想,“就这样被警察带走了,稍有遗憾啊。”
他一直在想,若有个机会,跟李忱一绝高下。
范猛不服啊,堂堂帝都传媒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一定做出不俗业绩,把李忱比下去。
要是这人进了局子,唉,少了一个让范猛刷存在感的人。
罗与范,平时没彼此说过半句话,清高遇见清高嘛,这次,居然鲜有地交换了一下不同内容的眼神。
等水成锋对李忱伸出热忱的双手一开口,罗和范双双傻逼了。
“李忱老师,我是特意来感谢你的。”
“既代表公安干警,也代表我个人,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