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剑成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个子比何泽承还要高出半个头，六月的天气还穿着修身的长风衣，头发很长，披到肩膀以下，长长的斜刘海扬起夸张的幅度，乍一看就像是漫展上的古风Coser。
但眼前的李剑成可没有那些丰富的表情和动作，他已经将那根困住幽灵的带铃铛的细小红线收在手腕上，暗红色的剑负在身后，看着何泽承，脸上挂着冷冷的笑。
“你直接就杀了她？为什么？”何泽承走过去也看着李剑成，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不喜欢这个古装Coser，也许是他这硬拗的造型，也许是他那皮笑肉不笑的冰冷的脸，又也许是他刺下那一剑时没有丝毫的犹豫，仿佛只是在清理拦在他路上的石头。
“为什么？”李剑成仿佛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他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又冷冷地说：“她只是一个小鬼，杀就杀了，哪有什么为什么。”
何泽承心底冲出一股无名火，他当然知道人鬼殊途，但自小他也听说过一些孤魂野鬼的凄凉故事，他们村里现在还流传着死去没多久的父亲的鬼魂附在狗身上将一家人从火灾中救出来的故事。
“她只是被别人挖出灵位不得安宁，我把她引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她远离人群再想办法安抚她，你一声不响就杀了，动手之前，你知道这些吗？”
“不知道！”李剑成好像很不耐烦，他靠在旁边的书上，嘴里叼了根小树枝，“我只知道你说有恶灵吓到学生，请求我们灵剑门的帮助。”
“她根本没想吓唬那些学生，是被那些学生的手机刺激到，并没有做出太大的错事。”
“她错就错在她是鬼，是鬼就该杀，这种小鬼，我杀了不下一百个，以后也是见一个杀一个，这样我才能不断变强！”李剑成抬起头来，脸上僵硬的笑容也消失了，只剩下凶狠的表情。
“我猜那些被你杀的鬼都是没成气候实力弱小的吧，如果碰到你爷爷当年碰到的那个恶灵，你还敢说这种话？”
“呵呵，弱小被杀就是活该，至于你说的那个恶灵，我早晚也要杀。”
“弱小就该杀，那比你强的人杀了你，你是不是也是活该？”
“我？”李剑成站直身子高高昂起下巴，“等我成功驾驭灵剑修出神格，不死不灭，别说杀我，整个修行界都要跪倒在我脚下，倒是你，你不要以为我爷爷欣赏你你就能为了一个该死的小鬼跟我作对，凭我们灵剑门的势力，只要我愿意，你随时都会被踢出修行界！”
“如果修行界都是你这种为了自己变强杀而嗜杀成性的人，我不进也罢！”
“修行就是为了变强，只有强者才能决定生死，弱者只配卑躬屈膝祈求饶命，你？”李剑成咧开嘴，面目狰狞，“你以后也会跪在我面前求我饶命！”
“那就试试看！”何泽承握紧双拳，他没想到让李老道骄傲不已的孙子竟然是这样的人，比起肖赞只怕还更要可怖。
“我今天只是过来接应你，不会把你怎么样，不过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不介意亲手跟你过两招。”说完李剑成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何泽承久久不能平静，这所谓的修行界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浩然正气，反而似乎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修罗场。一开始的骷髅头，到肖赞，以及这个赫赫有名的灵剑门的少主，如果修炼只是为了变强为了主宰别人的命运，这样的结果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
他动摇了。
何泽承走进了腾龙酒店的大堂，经理又立马迎了上来，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又把一张卡递给他，说是龙先生吩咐的，以后他可以自由出入。
何泽承面无表情地接过卡，也没去听身后的经理还在说些什么，他走进电梯，转身，电梯门在他眼前无声地合上。
龙拾柒不在房间里，何泽承又沿着走廊走上楼梯，那扇门开着的，强大的压迫感穿门而过，何泽承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但他咬着牙，走了过去。
龙拾柒正盘腿漂浮在离地一尺的空中，头顶盘旋着那条霞光毕现的神龙，何泽承顶着压力一步步走过去，龙拾柒发现了他，收起神格，转过头来看着他。
“你有没有滥杀无辜？”何泽承额头上还冒着冷汗，但没有去擦。
“什么意思？”龙拾柒坐到沙发上，倒了两杯酒，自己端着一杯，把另一杯推给何泽承。
何泽承没有接，也没有坐下去，他站在龙拾对面继续问：“你有没有为了修炼不择手段滥杀无辜？”
龙拾柒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问：“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何泽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龙拾柒听完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如果是你，你会不会杀了那个鬼？”何泽承又问。
“不会。”龙拾柒摇摇头，“在你们人类社会里这样的鬼魂有很多，还有其他很多种的妖精灵兽，他们被排挤在人类社会之外，以各自的方式修行，只要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不会出手干扰，那个被我灵剑镇住的恶灵我也没想杀，他修行千年，也并不容易。”
“你是说，”何泽承沉吟着，“那些恶灵鬼怪，跟那个骷髅头以及灵剑门一样，也是在修行？”
“可以这么理解。”
“所以，这所谓的修行界其实就是互相残杀强者为大的世界？”
“并不全是，你们人类社会也有恶人，也有互相算计，也有谋财害命，你们有法律作权衡，我们也有我们的准则，灵剑门就是我授意维持准则的一个，但李剑成为人我确实不了解。”
“那修行真的就像李剑成说的那样就是为了自己变强，为了支配别人的生死？”
龙拾柒要晃着酒杯没说话，仿佛若有所思，良久才开口说道：“修行一说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了，神明可以修行，人类可以修行，动物以及各种有灵的生物都可以修行。
修行的方法与目的也不尽相同，为了长生，为了力量，有的只是为了生存。有些修行者的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闹得天地动乱惶惶不得安宁，于是有人出手阻止，也就有了正与邪的漫长相抗。
时至今日，神明消失，鬼怪尽退，你们人类主导了世界，修行界日渐凋零，修炼也变得更加困难，有些人为了能在有限的生命里完成突破会选择其他非正常手段，修炼的目的就更加现实也更加功利性。这并不奇怪，你们人类不也经常说，活着就是为了赚钱，赚钱就是为了更好地活着。一个道理。”
“我不认同这个道理，但，我没办法否认这个事实。”何泽承在龙拾柒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叹了口气。
龙拾柒的嘴角扬了起来，说：“所以我才一再周全你，至少你没有走上邪路。二十年前有个人得到我的精元后，为了私欲去抢银行还害了两个人，被我亲手废了。
你是这么久后我又选择的人，虽然只是出于无聊想找个沙包，但该帮你的我还是会帮。以后你还会遇到其他人其他事，希望你能坚持你的本心，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如你们自己所说，这个世界有很多不堪，但也有很多值得你们守护的东西。”
“那，灵剑门那边......”
“你别管了，你现在根基太浅不要牵扯太多，灵剑门那边，我来处理。”
“好！”
......
“喂？大哥？你跑哪去了？仙人球我给你拿过来了，但没看见你啊，后山上好像也没什么动静了，是你已经搞定了吗？不是说好了......”
“噢，的确是有人在后山里安装了一个什么设置刺激到学生，我已经拿出来......销毁了，以后那里不会再出状况了。”
“那你等我一起啊，我一直等到下晚自习，手里端着盆仙人球对着后山，别人都拿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我还想着后山没动静是这盆仙人球的原因呢，所以虽然很丢脸但我还是等他们都平安地走过去了，打你电话你还关机，大哥你......”
“那辛苦你了，那盆仙人球就送给你吧。”
“真的吗?这仙人球是有什么秘密大哥你能告诉我吗？”
“嗯......这个不能告诉你，但你要好好养，不要让它死于非命，不然，后果很严重。”
“这个你尽管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噢对了，你们学校有人在后山里挖出什么东西了吗？我看那里有被翻动的痕迹，可能是捣鬼的人干的，你知不知道？”
“这个我不太清楚哎，我不住校，从那边经过的次数少，你问的这个事情很重要吗？”
“很重要。”
“好的，我明天去打探一下消息，大哥你等我电话，还有你不要再关机了啊。”
“好，等你消息。”
“得令，大哥你也辛苦了，你好好休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