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旭接到连子涵让他去调查十几年前长华中学整改事件的电话时，还有着一丝惊讶。
“怎么突然扯上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程家旭有些疑惑，开口问道。
“深入了解罢了。”连子涵敛敛眸子，他想知道许诺过去的很多事情，她曾经在苏家如何长大，被许志平接回去后如何适应的，以及苏云死后，她的生活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程家旭直觉连子涵所调查的应该是和许诺有关，盛世集团最近并没有想要开辟新地产的想法，那么这桩事件很有可能是因为许诺了。
尽管这件事情在江城中已经发生过好多年了，但是并不是多么难查的事情，长华中学曾经是闻名一时的私立中学，尤其以一本上线率高达40%多次受到教育部门的夸奖，他们的学校只招收分数高的学生，不论贫富只要过了分数线都可以上学，曾经被江城人称为“良心学校”。
程家旭查起这件事情来虽然算不上轻而易举，但是费的功夫也不多，三四天的时间就已经将当年的事情查了个七八点。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他完全没有想到长华中学遭遇这场事件竟然是因为许诺，一个初三准备中考的女学生。
“长华中学整改事件”还是引起过江城媒体的广泛讨论的，但是几乎所有的媒体都给了一致的回答，学校的校长参与过诈骗行为，有好几名学生在学校中有过自杀事件，出于对学生心理健康的关怀，教育局批评并下令整改，这一整改，就没有了时间尽头。
当然，那些不过是媒体们对外的套话，流传在人们口中更多的还是“长华中学得罪了某富家一女，被家族针对”这个说法，程家旭当时也有了解，不过因为对这个事情持一种吃瓜态度，所以并没有过多地关注。
“据说当时嫂子遭遇了全校霸凌，最严重的是被人泼了一身狗血，之后有的女生说她还是不够干净，在教室这种公共场合强行扒她的衣服。”程家旭一边说，一边看着连子涵的脸色。
连子涵微微低着头，似乎是在看桌上的文件，手上的笔一直定在一个点上，笔尖的墨水很快在纸张上殷出黑点。
“继续说。”程家旭想要看清楚连子涵的表情时，连子涵沉声开口。
程家旭被连子涵这低于平日的声音吓了一跳，但还是继续回顾着他所了解的情况，“那名叫刘静的女孩子似乎是和外面的混混有着冲突，刘静为了脱身将嫂子‘介绍’给了那群人，还是中学生的许诺在出了校门后，被几个混混强行拉进了一个巷子里面，但是她打伤了几个人，除了身上有几处伤之外，没有受到太多的欺辱，不过刘静在班上造谣说许诺和几个男人野战，并且还把许诺被拉到箱子里的视频专门给全部人放了一遍。”
程家旭说着这些的时候，仍是心有余悸，他第一次听到中学生发生这种事情只觉得恐怖，比他们圈子里的那些勾心斗角还狠的多，尤其是发生在认识的人身上，那种心情更是微妙。
想到这里，他对许诺的敬佩又上升了一个档次，甚至还觉得，许诺有些可怜。
“继续！”程家旭有了稍微的停顿，连子涵的声音里多了份厉色，这是连子涵心情很差的表现。
了解连子涵现在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程家旭也不想惹祸上身，说道，“这段视频之后在家长群里突然流传了起来，随后就发生了多名家长来学校谈话的事情，嫂子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被逼着做检讨的。”
“检讨大会上，嫂子将准备好的音频和视频播放了个遍，证明了自己的清白，长华中学也因为这件事情被下令整改了。”
程家旭说完后就没了话，连子涵仍旧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两个人都沉默着，纵使程家旭已经听过一次，也还是觉得震惊，更何况连子涵第一次听，而且他还把许诺被人用椅子砸、被老师当成反面教材教导学生例子都省略了过去，并不是不想告诉连子涵，只是许诺被霸凌的事情太多了，他根本就记不过来。
“家旭……”连子涵终于开口了，愠怒被一股深深的挫败感取代，程家旭看着连子涵抬起了头，叹了口气，“你说，我为什么才这么晚遇到她？我为什么四年前不注意她呢？”
他如果早点遇到许诺，可以在苏老死亡的时候安慰许诺，可以在许诺上学的时候保护许诺，这样子，许诺就不会被污蔑，高中的时候那辆车祸也不一定会发生。
可是偏偏不是这样子的，在许诺人生中遭遇痛苦和折磨的时候，他连许诺的存在都不知晓，更不会知道许诺的遭遇。
“嫂子她……”程家旭哑口无言，对与连子涵他根本没有办法权威。
那天晚上在酒吧和许诺的那一番算不上争执的争执至今还在他的心里放着，就跟个发光的石头一样，让他想无视都不行。
他那天的意识是清醒的，但酒精的作用导致他又完全不能够太理智，再加上姚如玉这些天一直奔波的狼狈样子，他正觉得心疼的时候许诺冷不丁来了一句“自作自受”，这四个字不论怎么听着都会让人觉得不舒服，更何况姚如玉这个时候精神和身体都不太好。程家旭知道许诺的性子就是那样寡淡，不论什么事情都可以作为一个旁观者去看待，但是他就是受不了这四个字，一时之间不管不顾就直接杠了起来。
这一杠他其实就有些后悔的，那个时候他认为他们两个人会直接吵起来，已经开始酝酿跟许诺道歉了，结果许诺一脸没事儿的样子，语气平静的讲起了姚如玉和涂乐的事情，一字一句的将他想表达的“如玉很可怜”给反驳了回去。现在想想，就凭他根本不可能说得过许诺，并且这件事情他们也不占理儿，偏偏他还无脑冲了上去，可不得被许诺给怼死。
“你怎么突然就想到要查这件事情了？”程家旭决定先转移连子涵的注意力。
“你和小诺发生了口角后的第二天，我去酒吧找她。”连子涵看着程家旭，说道，“涂乐和如玉结婚这么多年遭受到的那些不合理的待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一场误会，小诺提到了这点，告诉了我她在中学同样也因为一个误会遭受了一些霸凌。”
连子涵本来没有想过要查这件事情，这一个星期以来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公司的娱乐产业上，又分出了一半的心思去帮助姚如玉，这个过程中他总是能想到许诺那天和他说的话，于是连子涵决定，要去了解一下当年的真相。
他觉得许诺被欺负并不像她口头说的那么无所谓。
“就是嫂子被污蔑堕胎的那件事？”程家旭问道。
“嗯。”连子涵点点头，“她当时说的很轻松，似乎故事中的人不是她，就连被霸凌的内容也没有提过几句，只说了给她准备中考添加了不少的麻烦。”
“她说涂乐和她不一样，没有合适的契机和合适的地点去证明自己的清白，或许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很多事情都有足够的掌控力，才会觉得那些事都不算什么。”
连子涵的后半句话程家旭表示同意，许诺的确对很多事情都有着一股神奇的掌控力，不论是她还是周围的人发生事情，她几乎都会行云流水的解决，似乎什么事情只要到了她的面前，就只是倒杯水或是切个菜那样简单，根本不需要焦头烂额，也不可能惴惴不安。
“说起如玉，他最近的情况不太好。”程家旭又谈起了姚如玉，现在连子涵和许诺之间好得很，两个人没有嫌隙还在筹划着婚礼，反倒是姚如玉这边的情况愈演愈糟。
“涂乐最近已经没有精神维持长时间的聊天了，出去院子里晒个太阳都得护士推着个轮椅。”程家旭想起他这两天抽空还专门陪着姚如玉去医院看望涂乐的时候。
病房里，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姚家大少爷竟然端出了他亲手做的鸡汤，一口一口的喂着涂乐喝汤，涂乐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是没有抗拒，乖乖的张开嘴喝了下去。程家旭注意到了涂乐张开嘴巴时，姚如玉嘴上出现了惊喜的笑容。
男人像一个做完作业受到了老师的夸赞和小红花的幼儿园小孩，竭尽殷勤的讨好着面前这个病踏踏的女老师。
“但是她接受了治疗，手术日期不是定下来了吗？”连子涵说道。
“这个……倒是没错。”程家旭点点头。
“而且她的心情也恢复的很不错，如玉昨天告诉我，涂乐头痛的次数变小了，胃口也变得多了。”连子涵想起姚如玉打电话来跟他分享这个消息时的雀跃，为姚如玉感到了一丝心酸，“我们只要抱着希望，祈祷手术成功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