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不会管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连子涵看着许诺穿戴整齐，顺便带上了擦的很干净的圆框眼镜。
许诺歪过头看了一眼连子涵，说道，“大概是无聊吧，突然就想了解一下这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许诺撒了谎，但是连子涵没有看出来，因为许诺说真话和说假话都没有任何变化。
她并不想告诉连子涵，她在姚如玉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何凡明，如六年的何凡明一样，姚如玉的双眸中毫无一点生机，恐惧不安的样子令人看着觉得滑稽，却又可怜。
她对何凡明并不存在余情未了这个词，但是何凡明却是第一个让她打开心门的人。
在何凡明的面前，许诺总是活的较之往常会轻松很多，如今暂且不论，至少以前，是这样的。
说回两个人今天的动作，连子涵在昨晚上下楼后，就直接告诉了许诺，他找到了涂乐，许诺也没有隐瞒全盘托出。
最后两个人一拍即合，决定前往医院先找涂乐，一方面是想知道涂乐的身体状况，另一方面是出于对涂乐的尊重。
涂乐那次从酒吧辞职，就可以得出她是自己要离开的，贸然把涂乐的消息告诉姚如玉，对两个人来说，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你早就知道姚如玉和涂乐结婚了？”许诺坐在副驾驶上，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问了起来。
“确切的说，我很早之前就知道如玉结婚了，只是我并不知道他的妻子是涂乐小姐。”连子涵回答。
许诺疑惑，“什么意思？”
连子涵发动车子，开着车离开了别墅，“因为我之前去拜访如玉的时候，他的妻子一直戴着口罩。但是我在你的酒吧里看到涂乐的时候，一眼就认出来了。”
“如玉和涂乐的婚姻是一场笑话，至少在如玉看来，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似乎是知道许诺心中有所疑惑，连子涵继续解释，“他们俩在没结婚之前，还是好朋友，但是因为一次酒后乱性，涂乐意外怀上了如玉的孩子。”
“如玉当时是有未婚妻的，而涂乐喜欢他他心里也很明白，他以为是涂乐给他下了药，让他强要了她，在他心里，涂乐就是一个第三者，而他的未婚妻也因为这件事情愤怒解除了婚约，离开他去了国外生活。”连子涵说到这里似乎是对姚如玉的举动不满，抿紧了嘴唇，又继续道，“如玉很厌恶地下情人这种东西，而且他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纵使他对涂乐百般厌恶，最后还是去了涂乐。”
“不过他没有和涂乐办婚礼，他也没有和涂乐同房，哪怕涂乐为他生下了孩子，他对涂乐也没有过一丝好脸色。”
“你是怎么知道的？”许诺从连子涵的话里也算是明白了姚如玉的性格，如果涂乐是姚如玉所爱的人，那么她嫁给涂乐后的生活应当是令众人艳羡，但是很可惜，她不仅仅不是姚如玉爱的人，反倒变成了姚如玉最厌恶的那类人。
“他与涂乐结婚的那天，他的未婚妻一言不发的出了国，将他送过的所有礼物都原封不动的退回给了他。”连子涵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夜晚，“那天晚上他喝醉了，抱着我说了一个晚上，说他有多恨那个女人，说他伤害了最深爱的人，他说了一大堆，有诉苦，也有怨愤。唯独没有说出涂乐的名字。”
两人开车前往医院的一路上，许诺大致了解了涂乐与姚如玉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说到底，两人之间应当只是一场误会。只是这误会越积越深，越急越复杂，而这两个人一个不解释，另一个也不听解释，所以到了如今这种地步。
想到这里，许诺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连子涵，她很庆幸她和连子涵是同一种人，即便有误会，也会开诚布公的说出来，一起解决。
——
许诺不怎么喜欢医院，连子涵注意到许诺走进医院大门后揉了一下额角，现在两个人走进医院大厅后，许诺又揉了一下额角。
连子涵偶然想起了上次许诺的手臂受伤后的事情，他带着许诺去医院之后，许诺空闲的左手偶尔会摸摸鼻尖，像一个在考试过程中坐立难安的学生。
“你不喜欢医院吗？”连子涵问道。
“算不上不喜欢，讨厌消毒水的味道而已。”许诺随口提到，又添了一句，“医院这种地方，来的多了，也容易染病。”
听着许诺添上的那句话，连子涵一下子就乐了，他女朋友原来还是一个有点小迷信的人。
两个人遵循着南华发给许诺的微信消息，找到了涂乐所在的病房——那是脑科的重症病房。
两人看着紧闭的病房门，相互看了一眼，许诺抬起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叩叩。”轻轻地两声过后，并没有人来开门，或者说，都没有人应声。
许诺也不犹豫，转动门把打开了门，入眼的并不是涂乐，而是空无一人的床铺，被掀开的杯子有些杂乱，地上的拖鞋随意的摆放着。
“咳咳——”随后在门右侧的洗手间里传来了女人的咳嗽声，有一种声嘶力竭的味道，仿佛要把身体里的所有器官都要咳出来一样，听的人难受。
洗手间的房门并没有关上，而是半开着，随后洗手间的门被人又拉开了一些，这个时候连子涵突然退出了房间。
“交给你了。”连子涵笑道。
“许……咳咳——”许诺转过头，看到了咳嗽个不停的女人，女人一头短发相较于之前有些枯黄，看起来是营养不良，而且双颊下也微微凹进去，可见饮食并不是很好。
“我查了一下你去了哪里，知道你在医院，就来看看你。”许诺关上房门，诚实的说出了自己会来这儿的原因。
涂乐又咳了几声，才放开了一直握着门把的手，她没有说话，只是对许诺温和的笑了一下，这笑容是很普遍的见到客人或朋友时的招待，然后她就转身一步步走向了床。
许诺注意到涂乐双脚都赤裸着，没有穿拖鞋。
“你的身体……”许诺有些担心的开口。
涂乐的身体别说是去看检查结果了，就是从表面上，都能看出来不是很好，她的脸色很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就连嘴唇也是一样，突出的颧骨和深陷的眼窝是她显得更是憔悴，枯黄没有光泽的短发并不是很好看。
宽大的病号服穿在涂乐的身上，许诺看到了宽宽的袖子外露出的很细的手腕，涂乐真的是瘦了很多。
不过半个月的功夫，这个人就变得这么憔悴，当真瘦成了制片人，风吹就倒一样。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涂乐说道，她的声音中掺杂着一种疲累，好似没说出一句话，就会咽了气，让许诺听了觉得不舒服。
“我想，是如——是他找过你的吧。”涂乐口中的“如玉”被她硬生生改成了毫无情感色彩的第三人称代词。
“你应该没有告诉他吧？”涂乐靠着墙，似乎是有些舒服了，她还叹了一口气。
“没有。”许诺走过来，坐在病床前，“我想你离开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而且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在这里。”
“谢谢。”涂乐笑道，即便现在的她是一副病容，可是姣好的样貌依旧存在，这一笑倒是有一番病态美人的韵味，“你总是这样善解人意。”
“不过是考虑的多。”许诺说着从床头柜上的盘子里拿了一个苹果，开始削皮。
“你离开是因为你的病吗？”许诺问道。
涂乐沉默了一会儿，许诺听到了女人的一声轻笑，那笑中略有些悲凉。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借口。”涂乐安慰似的笑了，她那双眼中也布满了死寂，许诺看着她开口，“你知道吗？我和他结婚五年了，为他生过一个孩子，除了生产期间做手术外，没有花过他一分钱，也从来没有在姚家的宅子中住过一天。”
“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一是我爱他，二是他恨我。”涂乐的脑袋也全部靠在了墙上，她闭上眼睛，看起来很累，“只不过我的爱对他来说是个廉价品，而他的恨对我来说，却是到催命符。”
“他不止一次说过，最想看到的就是我死去的那天。”涂乐说这句的时候，心脏很是难受，脸色也很难看，但因为她本身就是一副病容，所以许诺并没有发觉她的异常。
“我以前还想，也许他只是无法接受和我结婚，在之后的几年，他会看到我不是一个奸诈的女人，他会发现我与他想象之中略有不同，即便不爱我，但是也会对我有一点好感。回到曾经是朋友的状态，也不是不行啊。”涂乐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天，今天是阴天，和她的双眼一样，不是很精彩，“但我忘了一点，许诺。”
“他唯一想完全看我的得时候，就是我闭上眼睛再也醒不来的那一刻。”
许诺抬眼看着涂乐，她觉得涂乐现在就不算是活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