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书房茶几前的教书先生,思绪万千。
一天前,独臂和尚要他收陈定安为徒弟。
一开始,教书先生自然拒绝。
教书先生十分清楚,自己身负重任,哪有时间和精力去收徒、传道、授业、解惑,他已经有几百年没有收徒弟了。
现在每天在青木学堂带学生,只是个形式,青木学院的学生大部分时间由教书先生的助理代为授课。
当然,那些学生到青木学堂,其实并不是来求学的,只不过是为了在灵通山每八年开启一次时能获得先机。
再说,教书先生贵为东海仙宗的太上长老,他曾经所收的徒弟,都是天才中的天才,像陈定安这种资质平平的少年,哪里有资格成为他的徒弟。
只是那独臂和尚死缠烂打,软硬兼施,一定要教书先生收陈定安为徒弟。
但是,不管独臂和尚磨破了舌头,教书先生都是一口回绝。
眼看说服教书先生无望,最后,独臂和尚一气之下,伸手撕去左边衣袖,露出了断臂与身体连接处的一道口子,这个口子看起来十分平整,应该是被一刀砍下,干净利落。
看着那道平滑的口子,态度坚硬如石的教书先生顿时动容,双眼渐渐湿润,干燥的嘴唇不断抖动着。
独臂和尚用一条胳膊的代价,拯救了教书先生的命。
可以说,如果没有独臂和尚,也就没有了现在的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一直呆呆地看着独臂和尚身体上的那道口子,多少的往事历历在目,他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看起来像一个小孩在做鬼脸。
过了片刻,教书先生终于默默地点了点头,答应收陈定安为徒。
独臂和尚没有再多言语,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就离他而去。
教书先生知道,独臂和尚这一离去,很可能会是永别。
据可靠消息,沉寂了五百年的妖族再次崛起,出现了不少境界高深的强者。
此时,大陆西部岌岌可危,随时有被妖人侵占了危险。
独臂和尚虽然境界也很高,他但年老体衰,寿元将近,而且在上次与妖族强者的对抗着,身受重创,至今还未能回复到巅峰状态。
此去西部与妖族对抗,独臂和尚真是凶多吉少。
想到于此,教书先生情不自禁地深深叹了口气。
········
很快,书童把陈定安带进了书房。
教书先生喝了杯茶,然后满脸和蔼地看着陈定安,轻声说道:
“陈定安,我想收你为徒,不知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陈定安听了一愣,眼眸里瞬间闪出了几缕异彩,他激动无比。
原来,门头镇一直传言,教书先生如何厉害,以前门头镇有很多妖魔鬼怪在为非作歹,可自从教书先生出现在了门头镇后,妖魔鬼怪都消失不见了。
开始陈定安还不相信,有一次他问了独臂和尚,独臂和尚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于是陈定安就相信了。
现在独臂和尚已经去了西部,没人教陈定安修炼了,若是能拜教书先生为师,自己一定可以成为强者,也就可以替亲人和白水巷的邻居们报仇。
可突然,陈定安好像想到了什么,他脸色立即暗淡下来,双眸里的光彩也消失不见,只听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先生,我当然愿意拜您为师!可是我很穷,出不起拜师费!”
教书先生听了陈定安的话后,不由一楞,然后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见他假装不高兴,脸色一沉,喃喃说道:
“陈定安,你怎么会以为拜我为师需要钱呢?”
陈定安咬了咬嘴唇,嘟着嘴巴说道:
“听说到草木学堂读书需要很多钱,我猜拜您为师也要钱吧!”
教书先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陈定安面前,笑着说道:
“到草木学堂读书是收钱,不过你放心了,我收徒弟不用收钱。”
“不用钱,那我当然愿意拜您为师了!”
一听到不用花钱就可以拜教书先生为师,陈定安不由得大喜过望,赶紧下跪,磕了好几个响头后才站起来。
看着如此乖巧懂礼的陈定安,教书先生脸露微笑,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教书先生右手轻轻一扬,陈定安只感觉身体急速一晃,还未缓过神来,书房顿时不见。
陈定安脸色发白,呼吸急促,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直耸云间的山峰,而自己正处于这座山峰的山脚下。
这座山峰怪石嶙峋,没有花草树木,只是在怪石之间,隐约可见一些大小不一的山洞,好像有什么妖魔鬼怪藏身其间。
陈定安深深吸了口寒气,向下望去,云雾缭绕,看不到山脚,向上望去,云层厚实,看不到山顶。
一阵阵凛冽的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陈定安不由得浑身发抖起来。
陈定安四处张望,竟然没有看到教书先生,他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
更让陈定安紧张不安的是,山顶之上隐隐约约传来极其细微的吟唱之声。
那些吟唱声,有的铿锵有力,仿佛两把利剑,正在倾尽全力殊死对决;有的如泣如诉,好像一个温柔女子,正在情人耳边低语;有的浑厚雄壮,好像金戈铁马,正在驰骋疆场。
所有的吟唱声,忽远忽近,忽强忽弱,搅乱得陈定安六神无主,心绪紊乱,浑身上下竟然到处感觉到丝丝的疼痛。
陈定安震撼不已,不由得大为惊骇,以为自己陷进幻觉,或是堕入魔境。
陈定安急忙坐下,紧闭双眼,运起独臂和尚传授给他的太玄玉息功。
太玄玉息功一运转,蕴藏在陈定安某座穴府里的那条金色气息慢慢游了出来,
这太玄玉息功一运转,一缕缕极其细微的元气从陈定安的下丹田里急速涌出,瞬间渗入他的五脏六腑、千骨百骸、奇经八脉。
在一缕缕元气的滋养之下,陈定安浑身上下皮肉的疼痛慢慢消失,把他全身裹住的各种令人颤栗的吟唱之声也渐渐归于平静,仿佛有千万人在山峰上低声呓语,声音十分轻柔。
运转太玄玉息功调息了半响,陈定安感觉浑身舒畅起来,皮肉受到如针刺般的疼痛感渐渐消失,一股股无形的威压也减轻了很多。
陈定安本来想继续运功,可突然出来一阵很尖细、刺耳的声音:
“老东西,什么时候把你那破阵撤掉,我们饿得都快要鸟吃鸟了!”
听“饿得快要鸟吃鸟”这句话,陈定安被逗得差点笑出声来,他急忙睁开眼睛,对着传来话语的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