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更,寒风呼啸,白水巷一片狼藉,满目疮痍。
失去亲人的镇民们,或坐或蹲,散落在黑暗之中,正在小声啼哭着。
刚才,莫一茉被莫家管家强行带走,只留下陈定安孤零零一个人伫立在寒风飘雪之中。
陈定安衣衫褴褛,满脸憔悴,泪流不止,悲痛欲绝。
他的脑海里不断出现“报仇”两个字,心里不断诅咒着在醉仙楼包厢里听到的“空林堂、十月楼、玉州剑派”这些字眼。
突然,陈定安眼露凶光,对着漆黑的天空竭斯底里地大声吼叫起来:
“报仇!我要报仇!我要让你们血债血还!”
陈定安的阵阵嘶吼声在白水巷的夜空里回荡。
几番吼叫过后,陈定安完全虚脱下来,他瘫坐在雪地上,泪眼模糊,脑海不断涌现出爷爷奶奶、弟弟妹妹们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沉浸在无比悲痛之中、正在苦思冥想该如何报仇的陈定安突然感到一阵绝望。
陈定安很清楚自己的情形,他只是门头镇一个穷小子,面对那些宗派人物,他能拿什么报仇;而且,他的身体有问题,无法修行。
陈定安记得很清楚,他曾经参与天下四大修行大派之一楚国天机府的弟子甄选大会。
经过测试,陈定安被检测出中丹田力海细小如米粒,下丹田气海支离破碎,上丹田识海虚无缥缈,被评定为完全不适合修行之人。
后来陈定安的师父,独臂和尚,也确认了他的身体存在问题。
想到这些,陈定安有种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陈定安不知道的是,此时一个缺了一条胳膊的和尚站在不远处的一堵墙脚下,已经注视他很久了。
这个和尚正是陈定安的师父,独臂和尚,传说他是来自西部龙禅寺的得道高僧。
独臂和尚慈眉善目,满脸悲悯,看着伤痛欲绝的陈定安,几次想上前劝慰,可都忍住了。
沉默良久,眼见陈定安稍微平静了下来,独臂和尚才缓缓走到陈定安跟前,轻声说道:
“定安,不要太伤心了!”
看到师父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陈定安先是一愣,接着急忙行了个礼,小声叫道:
“师父······”
陈定安话一出口,就泪流满面,悲伤得不能自已。
独臂和尚拍了拍陈定安的肩膀,安慰道:
“定安,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陈定安紧紧咬着嘴唇,瞪着一双泪眼,可怜巴巴地看着独臂和尚,机械地点了点头。
一阵冷冽的寒风吹来,衣着单薄的陈定安被冻得值得打哆嗦,独臂和尚见状,脱下自己的僧袍,就要往陈定安身上披去。
“师父,我不冷!谢谢您!”
虽然陈定安被冻得浑身发抖,但却伸手拦下了独臂和尚向自己披过来的僧袍,只见他咬了咬干枯的双唇,看着独臂和尚,急切地说道:
“师父,我想问您一件事!”
一脸悲悯的独臂和尚看着陈定安,轻声问道:
“定安,你想问什么事?”
独臂和尚说完话,重新穿上僧袍,而没有把僧袍强加给陈定安,因为他知道,陈定安是一个性格非常刚强的孩子,他不愿意就受的事,无论谁也强求不了他。
独臂和尚话音刚落,陈定安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师父,请您告诉我实话,我到底能不能修行?”
对于不能修行之事,先前陈定安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认为只要自己努力赚钱,让家人过上一个有饭吃有衣穿的生活,不用再四处流浪,他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一夜之间,亲人们都被害死了,他简简单单的生活愿望成了泡影。
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强烈的愿望,那就是报仇,让仇人血债血还!
想要报仇,就必须强大!
先前在醉仙楼里,陈定安隐隐约约听到了“空林堂、十月楼、玉州剑派”等宗派名字。
那些宗派名字,这些年混迹于醉仙楼、天柜坊、炼武堂、红袖招的陈定安早有耳闻,自然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
空林堂是臭名昭著的谍报组织,十月楼是心狠手辣的杀手组织,玉州剑派是苍玄大陆上最大的修行大派之一,他们都是些势力强大无比的庞然大物。
陈定安十分绝望,他的仇人如此强大,而自己却如此渺小。
陈定安心里有种蚍蜉撼大树的感觉。
然而,还有更严重的问题,一方面,陈定安的身体有问题,他是个无法修行的废人;另一方面,陈定安还有病,他经常会莫名其妙地胸闷头疼。
陈定安虽然有那么多问题,但是,很奇怪的是,他的师父独臂和尚却很看好他。
四年前一个清晨,在青木学堂前的广场上,独臂和尚正用他的独臂有点吃力地扫着地。
正好从青木学堂广场经过的陈定安见状,二话没说,就从独臂和尚手里夺过扫帚,把广场打扫得一干二净。
陈定安在扫地时,独臂和尚坐在一棵大树下,一边小口抿着酒,一边用他强大的神念扫视着陈定安的身体。
反复扫视多遍之后,独臂和尚的眼中露出了一种难于置信的神情。
而后,独臂和尚竟然要求陈定安每天到青木学堂来帮他打扫卫生,陈定安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从此,每天清晨,陈定安就来到青木学堂前的广场上打扫卫生,然后再匆匆忙忙离去。
半年后的某一天早上,陈定安打扫完毕后转身正要离去,独臂和尚却把他叫到跟前,说要招他为徒。
看着只有一支手臂的落魄和尚,陈定安没有嫌弃,反而是欢天喜地。
在青木学堂门前,陈定安行了简单的拜师礼后,独臂和尚就开始教陈定安打拳。
在这之前,某天清晨陈定安正在打少场地时,他身上的病突然发作,疼得瘫倒在地上,独臂和尚教了一套呼吸吐纳方法给陈定安。
很奇妙的是,运转了那套呼吸吐纳方法之后,陈定安身体上的疼痛竟然减轻很多。
而半炷香过后,陈定安则完全恢复了正常。
从此,陈定安仿佛找到一根救命稻草,每当头疼胸闷,他就运转那套呼吸吐纳法,平时在忙,他都会抽空炼功。
直到今天,独臂和尚才告诉陈定安,那个呼吸吐纳方法叫太玄玉息功,是一套强大的功法,要陈定以后安勤加练习。
另外,独臂和尚要求陈定安每天替他捎一瓶酒,当然,买酒的钱,是独臂和尚给的。
而陈定安能得到一个好处,那就是每天可以抿一小口酒。
此刻,独臂和尚也告诉了陈定安原由。
原来,独臂和尚看陈定安长期营养不良,身体极度虚弱,就每天让他喝了一小口酒。
那酒里添加了龙禅寺的上品丹药天珠丸。
天珠丸的主要作用是温养身体、洗筋伐脉。
经过这几年的调理,陈定安的身体体质已经改变很多。
其实,有一个问题,陈定安一直不明白,既然自己身体有问题,陈定安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还要教自己打拳,教自己修炼功法,难道自己还有可能成为一个修行之人?
陈定安想再确认一次,自己到底能不能修行。
“定安,你当然能修行。只要你有信心,有毅力,你一定能够实现你的目标。”
看着陈定安悲痛欲绝的眼睛,独臂和尚坚定地说道。
陈定安咬着了咬嘴唇,低声说道:
“可是天机府的人和您都说过,我身体存在很多问题,无法修行。”
“没错,你的身体是存在很多问题。但是,你也很特别。
实话告诉你,你身体里有三条诡异的气息,你身体的问题,我猜应该是那些气息导致的。”
“师父,那些气息到底是什么东西?”
听了师父独臂和尚的话,陈定安十分震惊。
“具体什么东西,现在不太好说。但我觉得你不用管它们,静待花开吧。”
独臂和轻轻说道。
“可是师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报仇?”
没有得到很明确的答案,陈定安有些失望。
独臂和尚伸手摸了摸陈定安的头,诚恳地说道:
“定安,你现在还小,有很长的路要走,除了报仇,你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忘记仇恨吧。”
陈定安似懂非懂,喃喃说道:
“师父,我还能做什么?”
“定安,一个人活在世上,可以做的事很多,你以后就会明白。走,我们现在去青木学堂,那里有个大机缘等着你,不要错过。”
独臂和尚边说边迈开大步,往青木学堂的方向走去。
陈定安本还想问一些问题,但眼见师父已经向前走去,只得小跑着跟在他的身边,好奇地问道:
“师父,现在这个时间,青木学堂里会有人吗?”
独臂和尚道:
“有,他们都在忙着呢。”
陈定安很奇怪,青木学堂就只有一个教书先生和几个书童,那么这个他们会是谁呢?
他正想问个明白,只听独臂和尚又说道:
“对了,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你家隔壁那个驼背老者和那两个孩子,他们是晋国的皇族,以后若再遇到他们要注意,不可与他们过多交往。
其实,白水巷被烧,主要是他们引起的,杀手本来是要杀他们的。”
陈定安内心一阵凌乱,急切说道:
“师父,这么说,我的亲人,还有白水巷的父老乡亲,都是他们害死的,他们也是我的仇人。不过,他们也死了,我不用找他们算账了。”
独臂和尚说道:
“不,他们没死。在杀手出现之前,他们就已经逃离了。”
“这么说,尘香没死!”
陈定安小声嘀咕着,脑袋乱哄哄的,他即喜又忧。
陈定安知道隔壁女孩晋尘香很喜欢他,在作为邻居的半年里,她时常拿些碎银、食物接济他的家人。
当然,他对晋尘香也很有好感,一个美若天仙、心地又善良的女孩子,每个男孩子都会喜欢。
不过,陈定安只是觉得晋尘香很美很善良,他并没有非分之想。
可是现在她却成了自己仇人,以后若是再相见,他不知该如何面对。
“当然,这件事,你只能记在心里,不可轻举妄动!那个驼背老者,很厉害,他是锻魂境强者······”
凌冽的寒风呼啸而过,陈定安整个脑袋乱哄哄的,独臂和尚后面讲的话他没有听进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