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子弟弟像小狼一样一口一口吞方便面的时候，爸爸也锻炼回来了，进门看到二爹和飞子，边擦汗边问：“二小什么时候来的？飞子长这么高了？”
“今天早上来的，这不是飞子刚吃完方便面。大哥出去锻炼来着？”二爹说话显得有点拘谨。
“你这是？”爸爸坐在沙发上，疑惑的问。
二爹不自然的搓了搓手掌：“那个，那个，是咱爹让我来的，大嫂呢？也过来听听吧。”
妈妈端了两杯茶水走了过来：“怎么了这是？还非得让我听听呀？”
“这个事，大嫂还是过来听听好。”二爹还是很拘谨。
爸爸一下子着急了起来：“你倒是说呀，支支吾吾的，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爸爸这一声吼把我们都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正在鼓捣我玩具的飞子弟弟也停了下来，无辜的看着爸爸和二爹。
“不，不，不，大哥，你别着急，不是家里出事了，是老三。”二爹连忙回答道。
“老三怎么了？”妈妈关切的问。
“他，他找上对象了。”二爹回答。
“找上对象，这不是好事吗？你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老三对象是哪里的？咋认识的？干什么的？”妈妈一听这话来了兴趣，连珠炮似得问道。
“嗨，老三这不是每天走村串户给人们照相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跟邻村的一个女的好上了，这不是要张罗的订婚了。”二爹明显说话放松多了。
爸爸听到这话，点起一根烟：“这个老三，办事一点也不稳重，这才复原几天，什么都不稳定呢就开始搞对象了。”
“也是哦，这回来还不到三个月呢吧？这家条件怎样？”妈妈跟着问道。
“唉，都是庄户人，哪有什么条件不条件的？爹娘都是种地的，听说是家里有亲戚在区里。”二爹回答道。
“区里？区政府上班的？老三可以啊！”妈妈很好奇。
二爹也点了一根烟，淡淡的冷笑了一下：“在区里住着还牛的不行呢，这样是再有个在区政府上班的，她不得上天。大哥、大嫂，你说说咱们老三，自从回来，一天也没着过家，一天到晚骑着个摩托车，不是这就是那的，对，那摩托还是人家大平的，每天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小黑房子里。也不知道鼓捣点什么。”
“他们是洗照片呢吧。回来的时候说要走村串户给人们拍照片，将来开个照相馆。”妈妈接话。
“嗯，倒是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可是一分钱也没见往家里拿过呀，倒是前两三天早回来一天，进门就说要订婚。”二爹抽了一口烟，紧接着说：“对方开出的条件还挺高。”
爸爸磕了磕烟灰，往沙发上一靠：“爹叫你来是要钱的吧？人家那么大闺女，嫁过来要点彩礼是应该的，这年头彩礼高。”紧接着爸爸又转向妈妈说到：“梅子，咱们家里还有个一俩百不？给老二拿上，老三也老大不小了，该娶媳妇了，就是这时间有点快，咱们老三又是个愣头青，还不知道对方的人性怎么样。”
妈妈听了爸爸这么一说，站了起来：“多了没有，这俩三百还是有的，老二，你等等，嫂子给你拿钱，咱两家成家早，下边的该帮衬就得帮衬。”说着转身要进里屋。
二爹看到妈妈要进屋，连忙站了起来：“大嫂，你先别着急，先听我说完。”
妈妈听到二爹这么一说，转身坐回沙发：“怎么了？意思是二三百不够？”
二爹抽了一口烟：“嗨，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人家条件高着呢！”
爸爸也点了一根烟：“高？能高到哪里？现在娶个媳妇有一千多总够了吧？家里拿点，你拿点，我们再凑点，一千多没问题吧？”
妈妈也接着说道：“嗯，一千多也不少了，绝对没有亏待人家女方了，我和你大哥，你和你媳妇结婚的时候，哪里有彩礼这么一说呀。”
二爹苦笑了一下：“咱们那会形势新事新办，这几年又反回去了。唉，干脆我也不兜圈子了，人家女方要的彩礼是九百九十九、外加三金一冒烟……”
二爹还没说完，妈妈打断了他的话：“嗬，还带三金一冒烟？倒是挺赶形势啊，光这些就得好几千。”
“这些哪里够？”二爹又苦笑了一下：“人家还要在镇里盖三间房。”
“啥？三间房？开玩笑呢吧？还是镇里的？”爸爸突然高声说道。
“你那么高声音干啥？看看把孩子们吓得。”妈妈听到爸爸这么一说，赶忙让他声音低点。
二爹拧灭了烟，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本来爹说镇里给他们这些干部们在镇油厂远离每人分配了几间房，打算是我和老三去镇里住，他们还住在村子里。”
“嗯，这不是挺好吗？”妈妈跟着说。
“但是人家要的是新房，还得是街面房！”二爹又点燃一支烟。
从来不生气的爸爸狠狠把刚抽了半截的烟拧灭：“这是什么人家呀？非得街面房有房子住不就行了吗？我跟你大嫂那会没房子还不结婚呢？依我看这媳妇不娶也罢！混蛋老三，等我回去好好收拾收拾他！”
“唉，大哥大嫂，除了这些还有其他要求呢，人家说娶亲的时候必须有212接。”二爹很无奈的又说道。
“呦呵，还212，我们单位局长才坐个212，他个结婚坐什么212？一共价格村子才离几步地？我看好好找个马车就行了，再用毯子搭个棚子，也挺红火呀。”爸爸相当不客气。
妈妈这时脸色也稍微有点不好看：“唉，你说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想的？一共俩人接触了也没多长时间，结个婚就提出这么高的条件，是不是人家家庭条件比咱们强呀？”
二爹现在显然已经没有刚进屋的拘谨，也开始愤愤不平起来：“她家？都是庄户人家，能好到哪里去？还不如咱家呢，都是种地的。再说了，就算是比咱家好也不能这样要吧，爹当时跟大哥说的一样，这样的媳妇不要也罢，但是娘不行呀，一说就是老三在从小离开家，在外头受的苦多……”
妈妈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没说。
爸爸喝了口已经凉掉的茶水：“受苦怎么了？爹跟你怎么说的？让咱们一家到底出多少？”
二爹叹了口气：“这俩天娘老是说咱们俩赶上好时候，别管什么地方，好赖有个工作，老三命苦，初中毕业了连个找工作的机会都没有。”
“工作？我这点工作现在看还可以，你不是也早就回家了？你先别绕别的，咱爹让你来，到底让一家出多少钱？”爸爸的情绪越来越不好。
“爹说其他的家里都管了，这房子地基钱也不用管，但是给老三盖房得咱两管，这几年盖三间房，少说也得两千！”刚刚愤愤不平的二爹一提到钱，又变得十分不自然起来，好像这些钱是他管爸爸妈妈要的。
“两千？这意思是咱们两家一家一千？”妈妈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不是，一家平摊下来就得一千，最少也得一千。”二爹很为难。
爸爸习惯性的再次往沙发上依靠：“开玩笑呢吧？一家一千？我跟你大嫂一个月工资加起来才一百来块钱，家里这么多嘴等着呢，我可没有！”
妈妈这时身体微微的向爸爸这边靠了靠：“咱家现在存了二百多，要不跟其他人再凑点？一千够呛，八百差不多吧！”
爸爸一听这话，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直了起来：“凑什么凑？老三娶个媳妇花这么多？凑上拿什么还？再说了，马上还有老四，初中眼看也毕业呀，再娶个媳妇花多少？三千？五千？一万？不能惯他们这毛病。你说呢？老二？”
二爹听到爸爸这么一说，开始诉苦了：“大嫂，谁说不是呢？你跟我大哥好歹还是两人都挣钱，我们家这一头沉，自从离开了工厂，我只能靠咱家祖传的做豆腐手艺赚点小钱，你弟妹也没有工作，这一下子拿一千块，实在是比登天都难。”
“是啊，这老三找的是媳妇还是债主呀？这么一说的确有点要的多，但是老三这个时候正在兴头上，咱们要是因为点钱就让人家走不到一起，以后咱不落埋怨？”妈妈说话永远都是为别人着想：“依我看，老三这媳妇要的多归多，仔细想想也多多少少有点道理……”
妈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又被爸爸打断了：“有什么道理？明天娶个皇帝的公主也要不了这么多!老二，回家跟爹和那个愣老三说，咱们是农村人家，给不了这么多，让她该嫁谁嫁谁去，还想坐个212，让她找个能给她坐小卧车的去吧！”说着，爸爸站了起来。
“这……”二爹很为难。
这时候妈妈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我说你今天是怎么了？你咱不跟爹说去？这不是让老二为难吗？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倒是听听我的分析呀。”
爸爸又重重的坐回沙发：“行！我倒是要听听你怎么分析。”
“你看啊，老三这个媳妇要街面房不是没有道理的，老三不是说过要开自己的照相馆吗？没准人家俩人商量好了，有了街面房，开个买卖不是也方便吗？只是这彩礼和三进一冒烟，再加上这街面房，的确是有点要的有点太离谱了，至于那212车嘛，可能是年轻人干形式，老二，你说大嫂分析的对不？”妈妈语态很严肃的给爸爸和二爹分析了一下。
“嗯，大嫂这么说也倒是有可能，老三就喜欢照相，以后要是有了自己的街面房，开个照相馆也倒是好。可就是加起来太多，娘那一直疼老三。”二爹有点赞同妈妈的说法。
爸爸今天似乎是吃了枪药，冲着二爹大声的说：“什么也倒是好？这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反正我这是没有，老二，你要是不敢说，我回去跟爹娘说去，干什么呢？他娶个媳妇不让咱两家过了？”
二爹让爸爸这么一吼，完全没话可说了，低着头，涨着脸，又像刚进门那样搓起手来，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寂静了一小会，妈妈突然打破了沉静：“老二，你别听你大哥的，老三定了什么时候订婚没？”
“下个月初六。现在就是跟咱提了这些条件，爹和娘都着急着这些呢，老三也天天也不懂事，每天都问，这不是爹让我来跟你们商量商量。”二爹说话的神态好像他做错了什么一样。
“嗯，下个月初六，还有一段时间呢，这样吧，今天也到午饭点了，咱们先去大平旅社那边吃口饭，这个事咱们还得再商量一下，毕竟这么多钱，谁家都拿不出来。你说呢？”妈妈跟二爹说道：“今天下午车也赶不上了，吃完饭你们爷俩在城里转转，晚上就在大平旅社住，咱们也好把老三这事好好商量一下，你说呢？”
二爹抬头看了看爸爸：“行，大嫂，那先听你的，可是我明天回去怎么跟爹娘说？”
妈妈笑了笑说：“这样，咱们先过去吃饭，晚上再商量，要是实在商量不出结果来，你明天回去就这么说，下周礼拜天我回去，也见见老三媳妇家里人，什么事情都好商量，是吧？”
说话间，我家那大座钟“铛铛……”的敲了十一下。
妈妈起身说：“来，孩子们，快穿衣服，咱们一起出去吃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