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起得这么早啊！这就去放牛了，天都才开始亮呢！”
“嗯呢！等下回来还要做早饭，早去早回免得爸妈他们饿了。”
“好孩子！”大妈还是很热情，那场火同样毁灭了她们的所有。小菊姐和顺臻哥是在开春的时候回了家，他们也蹲在那片地上哭了很久很久，可同样没钱建起新房子，大伯经那一次，病情加重，家里所有的钱财都用在了病魔上。没办法大妈家就和她们家一样在原来的房地上搭了个薄膜帐篷。
“大妈对不起，没来你家拜年！”她看着眼前的妇人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这句话压在她心里好久。她没等妇人回应，一步步跟着牛前走。如今的生活，时间等不及她来耽搁，每一秒都是弥足珍贵。
“你这孩子，唉！真是苦了你了！命啊！总是不放过苦难的人！”站在牛身后的她，仍就默默地前走，大妈的叹息她知了，以前不懂的苦，现在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明白。
苦便是羡慕生来的嫉妒由来的因果。从看着同龄的小伙伴有新衣服开始，有小风车开始，有吹泡泡开始，有书读开始。只是苦累太多，太重，缘由来不及思索，下一个泥潭，水早已漫过坎。人因生而活，为活而生，不过如此而已。
前往都是迫不得已的下一步。
春播过后，小菊姐和顺臻哥又继续南下前往广东打工，留下大妈一个人在家照顾患病的大伯，大伯的病在那时来说已是绝症，多年肺结核是治不好的，搞不好还会传染，当时村中好多人怕受感染，都不敢往来，更是病情加重之后，人人远离。
其实这种病在当时的小小的村庄里盛行，不是相互传染，而是生活所迫。山里的人没有过多的文化，又是偏远之地的少数民族只会自己的家乡语，所以从不敢外出，唯一的钱财来源就是下洞采煤矿或挖金。当时的冶炼技术不成型，预防措施不好，灰经口鼻入肺，从此埋下病根，这还算是好的，有的运气不好，山体崩落就从此呆在了深山中。这都是她长大后从父亲嘴里知道的，幸好盛行的那些年阿公严厉制止了父亲，不然现在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说起来小菊姐真的命苦，她是家中的老大，顺臻哥比她小两岁。大伯生病时，她刚好六年级小学毕业，眼看着就要步入初中。她是整个中寨小学的第一名，还是全县的第六名，这真的是一个很好，很让人骄傲的成绩，要知道镇上小孩的父母不是老师就是事业单位人员，再不济也能读书识字，能给自己小孩更好的教育，有更多的学习时间，而山里的学子永远只能在放牛或做梦的时候是手捧着书的。
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开学的那天，刺耳的滴滴声，红亮的灯一闪一闪，穿着白衣的人慌乱，微胖的妇人哭喊，一个担架一个人上了车离开，只留下滚滚黄尘和小菊姐紧握的拳头在那。待车声没，待人群散，小菊姐才哭喊着。
“啊！”
“阿爸！”
“啊~~~啊~~~”
“小菊啊，小菊啊！没事，你阿爸会没事的，等下去我家吃饭，喂了猪潲，咱们就去上学。”
“阿天叔，我怕，我好怕！”小菊姐抱着父亲，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她在后边看着，可能是受到了感触，也跟着哭。这马路上没有他人，顺臻哥和大妈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因为小菊姐要去新的学校，大妈怕过了报名时机孩子没书读，便被留了下来。
“没事孩子，没事，离开是老人的事，年轻的人是不会走的，你看阿天叔和你阿爸一样大不也好好的嘛，你阿爸啊肯定会好起来的！不哭啊，不哭，跟阿天叔回家！说不定啊等你放学回来，你阿爸就在家里等你了。”
“阿天叔，真的吗？阿爸真的会在家等我吗？”
“阿天叔什么时候骗过你，走，回家，回家吃饭去，阿天叔都听到你的肚子咕咕咕叫了！”
小菊姐不再吱声，任由父亲拉着她走在回家的路上。杨小梅走在最前面，一大段路大家都沉默无语。
“小菊姐，你看这像什么？”
“猴子掏耳！像不像？”
“吼吼吼!老虎笑！耶！”
“不像！这不像！老虎哪有你这样可爱的。”
“小菊姐，你知道老虎什么样么？阿爸说老虎可吓人了，还会吃人，听说以前有小孩走夜路就被老虎吃了去。咦！好怕人！”杨小梅倒着走，眉飞色舞的描述，后边的女孩慢慢地也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父亲看着他两这样也宽慰不少。
“小菊姐，我就告诉你一个人哦，晚上走路的时候一定不能走最后一个哦！也不能往后看哦！”
“恩！好！阿天叔叔真会唬人！”
“什么呀！小菊姐你不信呀？”
“信！我都信！”
那天，小菊姐在他们家吃完早饭后，父亲就带着她去了学校。晚上父亲回来后说，小菊姐一路上都很安静，虽然没有再哭，可是安静得让人心疼。那么小的孩子就要早早地面对生死之命，没得选。
只是没有选的选择，小菊姐还是想绝处逢生。
那周二，小菊姐瞒着大妈走了，只留下封信在宿舍的床头，蓝色油笔字很是工整，短短的几个字，那么一句话---阿妈，我去外面赚钱，你不要找我。
她是怎么离开那小镇，小城的大家都不知道，她走的时候身上甚至身无分文，身份证什么的更别说。
“我女儿呢？我女儿呢？我女儿好好地人怎么在学校就没了呢？”
“你们把我女儿藏哪去了？你们这群人贩子！”大妈嘶吼，整个初中校园都能听见嘶哑的呐喊，虽然校园不大，她看着那张纸，她不相信，她真的不相信。
“大婶，白纸黑字，你可看清了，是你家孩子自己逃，搞得我们现在学校难做人。现在才开学几天，你女儿就偷偷溜走，成绩那么好的学生就起了个坏头，以后学生个个有样学样，你说怎么办。你还要向我们要孩子，孩子的这种行为到底是谁的责任大。你作为小菊的妈妈就没有一点责任吗？”班主任也是背运，怎么才开学班级就出了这么大幺儿子，语气自然也是有点重。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女儿那么听话，那么懂事怎么会丢下我，她从小是最怕夜路的，怎么可能还会在晚上逃走。我不信，我不信，这纸肯定是你们写的。你们合起伙欺负我这老妈子，你们这些老师不尽责，不尽责。你们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大婶你看清楚了，这是你女儿的作业本，你仔细瞧瞧这字是不是一样，别在这办公室闹了，影响学生上课，把这些东西都拿走吧，被子什么的都装好了。”
“我不走！我就坐在这地上，见不到我女儿我死都不走！你别拉我，放手，放手！”
“老严，算了！”
“小菊妈妈呀，严老师的话刚刚是急了点，孩子丢了我们学校自然有责任，我是校长，我保证定会配合警方全力调查，找回你的孩子。但你在学校这般胡闹会扰了学校秩序，闹得其他学生和家长人心惶惶，你还是赶紧拿着东西回家等待消息，行吗？”
“好啊！好啊！一通电话让我来学校，也不说理由，不就是怕我带人来闹吗？现在我来了，你们软硬兼施，学校也就会起欺负老实人是吗?也是不把穷人当人看是吗？给我扣这么大帽子，你们学校要是管理严格，宿舍把门锁了，我女儿怎么出得了学校，怎么会没了。你一句配合调查说得倒是轻巧，找不回呢？我女儿要是找不回呢？”
“你说啊，你不是校长吗？你们这么多老师在，敢给我个准话吗？”
“小菊妈，你别蛮人不讲理，这里是学校，不是你闹腾的地方！老严打110，让警察来劝走！真是蛮横，讲理不通。”
“欺负人啊！欺负人，都欺负我这不识字的老太婆。你们想让我走，我走，我这就走，正好我女儿被子在这，我今晚就睡在你们操场，见不到我女儿，我死也不会离开。”
“电话打了没，快叫警察，叫警察！跟这人没法谈，说不通。这节课晚点下，别让学生看到她在操场。”
吵闹了很久，没得果。眼看夜晚就要来临，无奈警察只好求助家里这边的人，最后父亲带着顺臻哥去了学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