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回头，看向沐浴在晨光的四方村，浑浊眼中满是解不清的真意。
他收起满腹心绪，问道：“小姑娘，接下来你要去哪里呢？”
姜沉抱着猫，认真地看着老道：“方才我同婶子说，要随道长去长安。”
老道挠挠头，“我只当你是在扯谎，没想到是真的？不过去长安也好，万安县上清观有我认识的道长，虽说比不上四大玄门，但你去了长安，可以暂住在上清观中，我会诿他教授你一些基础道法。”
阿狸在阿姜怀里打着盹，它还是受了点伤。妖和人不同，它们通过修行来自愈。阿狸看似是睡着，体内暗伤却在渐渐接着灵气愈合。
姜沉抚摸着它的软毛，蓦地问道：“道长可以收我当徒弟吗？”
老道刚掏出驼囊，一口水含在舌尖上正要吞下，听到姜沉的话差点一口喷了出去。幸好他及时捂住嘴，将水咽下后才惊诧地侧首。
“道长，阿狸跟我说过，只有生在四大玄门的人，才能是四大玄门的天师。就算我去了上清观，你的那个朋友倾囊相授，我学到的也不过是些是个道士都会的皮毛。此去长安路途遥远，我怕千里迢迢换来的只会是失望。倒不如跟着道长就近回道观去，当个坤道，也好过在长安艰难度日。”
她看得这么明白，让老道很是诧异。
“这些都是这只猫告诉你的？”他指着阿狸。
“是。”
“那你怎么知道老道的道观近呢？说不定老道的道观比长安还远哩。”
“我猜的。”姜沉说罢，微微一笑。
猜得还真准……老道摸着长须，心想，他这回是要回道观，恰巧路过四方村所在的荒原，其实再往前翻十几座山，就到回云观了。
他脚程极快，十几座山的功夫，约莫两日光景就能走完。可带着姜沉，少说都要五六天。
而且小孩儿的体力有限，中途可能要宿在深山老林，万一又遇到了什么山野精怪，就他们俩，一上了年纪的老道士，一带着醉猫的小家伙，不是送菜嘛？
“你说不定挨不过去，到回云观的路可远着呢。”老道指了指东方，“十几座山，若是途中有了什么意外，老道一己之力恐怕保不住你。”
姜沉道：“道长应该知道，翻过那座山，有一条溪流。”
“你怎么知道的？”老道诧异，从四方村到溪流那儿，需要一日的路程，老道的脚程快，只需半日，可对于四方村的村民以及姜沉来说，少不得都要一日。
“我半日便可来回。”
“这……这怎么可能？”老道摇了摇头，“你莫要为了进道观，诓骗于我啊。”
姜沉知道他不相信，起初她自己也不信。但开了“心眼”之后，她似乎有了一种古怪的能力。
“既然如此，不如我和道长比比速度。若是我比道长更快抵达溪流处，那道长就收我为徒，带我回道观吧。”
少女沉着冷静，令老道心存怀疑之余，又信了她几分。
老道猜想，她肯定是要骑着猫。
谁知姜沉突然将阿狸扛在了肩上，脚下一沉。与此同时周遭的气怪异地流动了起来，缓缓聚到她周围，像一只温柔的大手将她微微托起。
“道长，先行一步。”
老道都没看清她是怎么做的，便见她轻易地如在山野间跃动的白猿，脚下生风，一会儿的功夫就没了人影。
他都懵了，自己的这个徒弟，似乎有点……不为人知的神通？
姜沉抵达溪流的时候，老道还没追上来。
潺潺的雪水自上而下，从山顶款款泻入溪流中，清澈见底的溪水中有数条鱼儿欢快地游动。姜沉把阿狸放了下来，将裙袴掀起来绑到膝盖上，赤着脚下水给阿狸摸鱼吃。
老道到时，姜沉已经抓了两条鱼，提着裙袴上岸。老道一眼瞥见她雪白的脚丫，先是别开眼，随后呵斥道，“快把草鞋穿上，裙子放下来！女孩子家家的，成何体统。”
姜沉以为修道之人并不在意男女大防之事，她愣了愣，才将自己收拾好。捡起地上的鱼，用树枝串好了拿到篝火旁去烧烤。
老道这才走到篝火旁蹲下，话里染上对后辈的慈爱之意，“老道输了，你今后就是我的徒弟。老道道号清净子，师傅冲靖居士赐我道名处一。待回观后，我在为你起一个道名。”
姜沉把鱼递了过去，“是，师傅。”
清净子搓了搓手，拿过鱼吃了起来。一旁的阿狸也嗅着鱼香醒过来，闭着眼睛蠕动着找鱼吃。
姜沉把鱼递到了它的嘴边，它一口咬住，蹿起来躲到石头后面大快朵颐起来。
“徒弟啊，你这只猫是哪儿来的？”
既然成了师徒，虽还未在祖师爷面前拜过香，清净子同姜沉说话的语气也熟稔了很多。
“在村口捡的。”姜沉说道，她仿佛是个天生的谎言家，撒谎的时候眼睛眨也不眨，干净得宛如一潭寒池，“后来它开口说话，还说什么我可以当天师，非给我开了‘心眼’。那之后我就知道村外有一只妖邪，只是对付不了它，也没办法。”
石头后面的阿狸“喵呜”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在附和她。
“那你的运气的确不错，与道有缘。”清净子呵呵笑道，擦了一把粘在长须上的鱼肉，“我出门游离在外已有十年了，如今回观，也不知当初的师兄师弟们是否还在。”
阔别十年，不知他们可还安好？
老道本想问问姜沉，她是如何行如疾风的？但仔细一想，这肯定是那只猫的威能。毕竟姜沉只是一个颇有天赋的女娃而已。
两个人稍作休整之后，便启程前往回云观。
……
四方村外，一个身穿道袍的人风尘仆仆地赶来。他手中握着罗盘，此时指针毫无动静，他眉头紧紧拧着，心头思绪繁乱。
师叔祖设下的阵应当就在这儿啊，而且时辰还没到，那妖物应当还被困其中，怎么会既无阵，又无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