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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正月十五,元宵节。

陆媛将几支挑选好的迎春花插进永乐甜白釉梅瓶中,放在一张小几上,刚弄好,就听外面传来人声。

“落锦姐姐在吗?”一个陌生的声音问道。

陆媛理了理身上的那件茶绿色绣缠枝莲花的裙子,笑着迎了出去。

院子当地站了一个八九岁大的小丫鬟,梳着丫髻,戴了几朵珍珠头花,娇憨可爱的仰着头看向陆媛的方向。

“你就是落锦姐姐?”小丫鬟歪了歪头,一脸天真的问道。

陆媛点了点头,心下有些好笑:“我就是落锦,但不知你叫我有什么事?”

小丫鬟指着自己道:“我是西角门张婆子的丫头珠儿,我娘叫我告诉你,你家里来人了?”

陆媛脸上带了些期待的神情:“来人说是谁了吗?”

珠儿想了想道:“说是你的姑母……”

陆媛脸上满是惊喜:“真的吗,我姑母来了?”

珠儿肯定的点了点头:“她现下就在门房那里等着呢,说有要事找你,本来去的是章府,后来才从章府的人口中得知你现在在王府,姐姐现在若是有时间,还是快跟我过去吧……”

陆媛轻轻笑了笑:“好,我收拾一下就来。”

陆媛摘下了原来戴在身上的首饰,取出不久前朱世英送给她的一整套首饰,重新打扮了一番,又往荷包里塞了些碎银,这才跟着珠儿向她所说的西角门走去。

走了一刻钟,绕过重重院落,珠儿将她带到了偏僻的西角门。

陆媛立在当地,打量了一眼周围。

西角门附近的门房里,走出一个半百的妇人,脸上堆满了笑容:“落锦姑娘来了,你姑母就在里面,快进去吧!”

不大的房间内,奶娘宋氏局促不安的从一张长凳上站了起来,叫了一句“芳儿。”

陆媛眼眶含泪:“姑母,你怎么来了?”

宋氏看一眼在旁的张婆子,张婆子忙笑道:“你们聊,我去给你们倒茶。”

一直等到张婆子的脚步声听不见了,陆媛这才上前:“奶娘,发生什么事了?”

宋氏低垂着头:“小姐,奶娘本不该来的,只是……”

“是不是孙成出什么事了?”陆媛笃定的问道。

宋氏搓了搓衣角,抬头时目光含泪:“这个挨千刀的,他竟然学人去赌博……”

“他欠人家多少银子?”陆媛直接问道。

“五十两。”宋氏不好意思的说道:“奶娘也没有别的法子,若是十日之内再凑不齐银子,他们就要把人……”

陆媛却无任何恼色,而是平静的拔下头上的簪子,褪下腕上的手镯,取下耳垂上的耳环,将这些一并交给宋氏。

“这些首饰应该值不少银子,除去欠人的五十两银子,应该还有剩余。奶娘你听我的,将首饰换钱以后,速速离开这里,越快越好。”陆媛仔细的叮嘱道:“孙成被人怂恿去赌这件事应该不简单,奶娘你若是相信我,就照我说的做。”

宋氏当初是母亲替她选得人,看重的就是她的老实本分,而如今陆媛选择在王府内勾心斗角,那么老实本分的宋氏在敌人看来就是她陆媛的一个弱点,趁此时机将奶娘一家送走最好。

宋氏平时没有什么主见,就有一个优点,听话。陆媛让她远远离开,她虽不愿但却不敢拒绝,抹泪又替陆媛难过了一会儿,抱怨了几句孙成,表达了自己的一番歉意,便被陆媛送了出去。

送走宋氏,张婆子适时的将茶端了上来。

“这是去年晒制的玫瑰花,落锦姑娘尝尝味道。”张婆子笑得谄媚,“自然比不过你们喝的茶精致,但也是我老婆子的一番心意。”

正戏来了。

陆媛轻轻笑了笑:“妈妈客气了,我不渴。”

张婆子故意将脸一板:“莫不是姑娘真的瞧不起我们这些粗人?”

陆媛笑笑:“怎么会?”只好端起那杯玫瑰花茶。

看到陆媛端茶的动作,张婆子脸上便透出了笑意,陆媛了然,轻轻啜了一口,慢慢舒展眉头道:“好香!”

张婆子脸上笑成一朵菊花:“姑娘若是喜欢,回去的时候我包些命珠儿给姑娘送去。”

陆媛推辞:“那怎么好意思?”一口一口将杯里的茶喝了一半多。

张婆子道:“怎么不行?平素我们巴结都巴结不上姑娘呢,何况是一些花茶?只要姑娘不嫌弃就好。”

陆媛放下了茶杯:“那落锦就厚颜收下了。”

张婆子便笑道:“我去叫珠儿给姑娘包一些。”放心的出了房间。

陆媛一等张婆子离开,忙用手指抠了抠喉咙,惹出一股恶心,哇的一声将先前喝的茶水吐了出来。

刚用手帕擦干地上的水渍,张婆子带着珠儿过来了。

珠儿手上提了一包东西。

陆媛辞过张婆子,谢了她的花茶,仍旧和珠儿一起往回走。

珠儿走得是另一条路径,相比之前的那条路径,有些偏远。陆媛迷迷糊糊的跟在后面,毫无觉察。

走到一半,陆媛适时的昏倒了。

前面的珠儿却毫不见怪,反而轻轻咳了一声。

很快,已作妇人打扮的沉香带着几个仆妇走了过来,悄悄的扶起陆媛,顺着一条更为偏远的路径到了北边的角门。

角门那里,早停了一辆普通的马车。

赶车的是个六十开外的老汉,看着沉香带着仆妇将陆媛扔上车,便赶着马迅速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

原本处在昏迷中的陆媛睁开了眼,听着辘辘的车声驶过安静的青石板路,最后来到闹市后,陆媛慢慢掀起了车帘。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陆媛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了帘子。

直到马车驶到城郊,路面开始变得颠簸起来,马车的速度也开始放缓,陆媛才借着灵巧的身子从车窗中慢慢爬出来,最后轻轻跳了下去。

即便马车的速度再慢,当陆媛跳下来的时候,双脚也不禁微麻,她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好在路面颠簸,马车发出的声音将陆媛跳下来的声音完全遮盖住了,车夫又认为陆媛睡得很死,根本不会有所察觉。

陆媛小心的等马车远去了,才认准一个方向,快速的朝那座有着百年历史的大佛寺而去。

足足走了半天时间,陆媛才走到那所地处城郊附近的大佛寺。

正是元宵时节,大佛寺门前摆满了小摊,各色各样的商人和路人交杂其中,陆媛努力低着头,不惹人注意的走进了佛寺。

她自然不会选择去那些人多的大殿,而是走到一个知客僧面前,捐了些香火钱,说要为去世的母亲做一场法事。

知客僧见她年轻貌美,衣饰华丽,气质不俗,虽然讶异身边没有随侍的丫鬟,但也不敢怠慢,将她安排在了一处僻静的厢房。

用过午饭,郭沁蕊小睡醒来,便问身边的绣香:“事情都办妥了吗?”

绣香回道:“办妥了。奴婢亲眼看着沉香带人将那贱人送上了出府的马车,姨娘可以放心了。”

郭沁蕊轻轻笑了笑:“还以为这个丫头可以陪我玩玩,哪知这么快就中了计。”随口问了句:“那个丫头给了她姑母多少银子?”

绣香顿了顿:“给的不是银子,而是一套首饰。那个宋氏得了首饰后,就去了当铺,当了不知多少银子,但是却凑齐了那五十两银子……”

郭沁蕊有些纳闷:“一整套首饰,二奶奶再贤惠,也不可能给她这么多的赏赐,回头查查那套首饰值多少?”

查出来的结果就是那套首饰足足值五百两银子,郭沁蕊气得砸了一个手边的茶杯,不用问了,这一定是表哥送给那贱蹄子的。

“替我把它买回来,然后沉到池子里。”郭沁蕊有些咬牙切齿,那套首饰如果就这么放在当铺,迟早会被表哥知道,然后顺藤摸瓜,找到宋氏,最后怀疑到她这里。

那个落锦到最后也要讹她一笔钱,郭沁蕊恶狠狠的想,看来把她卖到外地是便宜她了,应该卖到京城的青楼。

郭沁蕊这里咬牙切齿,书房那里却是一片安静。

素英请了一日假,回去和家人过元宵节,所以一直到天黑,也没有人发现陆媛不见了。

申时过后,在外面热闹了一天的朱世英想要回书房静一静,顺便看一看那个小丫鬟。

走到院里,才发现书房并未亮着灯。

从朱世英有书房这一天起,房里就从未在这个时候黑漆一片。

朱世英推开房门,轻轻唤了一声:“锦儿。”

周围没有人应答,漆黑中更见安静。

没有人在,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被婉娘叫去了?

朱世英出了书房,去了章佳的院子。

结果到了上房,朱世英也没有看到陆媛的影子。

章佳见他有些失神,轻轻问道:“怎么了,二爷?”

朱世英回过头:“婉娘今日有没有看见落锦?”

章佳诧异:“落锦不是一直都呆在书房吗?”

这句话落下,夫妻二人同时看向对方。

朱世英眼里是明晃晃的担忧,章佳眼中却是一片惊异。

落锦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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