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再度骑马去往东林寺,与前日不同,这次他们顾不得山路难行一路上是快马加鞭。
到了东林寺知客僧带着他们去见法妙,接待他们的依旧是慧远师父,双方见面后相互寒暄了几句。
“三位施主。”
“慧远师父我们又见面了。”
法妙躺在床上和之前一样仍旧裹着被子。他醒着,但气色和之前相比更加难看了。法妙见到沈财山一行来了,艰难地想从床上起身,沈财山见状忙去扶着法妙。法妙靠着床栏,慧远坐在远侧的桌边,床前放着三把椅子,依旧成品字形摆设。这次老童坐在前头,沈财山和徐春坐在后头。
法妙与老童展开了对话,其余人都静静听着。
“三位施主来得如此迅速,这信送去也没多久啊。”
“住持信中语气极为急切,我们是不敢有半点耽搁啊。”
”那天看了信方知一切都没瞒过童先生,东林寺里确实出了点怪事。“
”佛门本是清净之地,可前日到来却觉得寺院四周不是很太平。“
”事到如今,贫僧也就不再隐瞒了,就跟诸位说说我这病还有后寺塔顶的遭遇。贫僧就先说说自己的病吧,我的病倒不是虚劳,而是受到了惊吓。
后寺诸位已经去过,后寺塔顶有株百年桃树,所结桃子大如蜜柚。每到果实成熟,香客纷至沓来,为的就是从这里拿走一个桃子。这事财山施主定然知道,以往沈老夫人来上香我都会赠上一枚。这倒也确实是本寺之幸,因为一株桃树而使本寺香火旺盛。
负责摘桃子的是后寺的沙弥静觉,今年他去塔顶摘桃子却从塔顶摔下不幸身亡。我曾命人在塔顶安设围栏,要说坠落身亡那可能是围栏失修腐坏了,慧远师叔就让两位弟子上塔顶查看情况。不曾想两位弟子说塔顶有巨蛇,一人说有一条,另一人说有两条。但他们都肯定蛇头足有摊开的手掌大。
这事听着很是诡异,我料想他二人或许紧张看错了,杭州一带哪有这么大的蛇。
塔顶究竟发生什么贫僧很想知道,就想登上塔顶一探究竟。我上了塔顶看到桃树上黑压压的一片,我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当我看清楚后立即被吓坏了,原来是很多条黑皮大蛇缠在一起,我数了数蛇头有四个,各个都大如手掌。
我摒住气息想悄悄逃离塔顶,有个蛇头却突然睁开了眼,它看到了我,狰狞的目光冲我刺来。哗啦一声整株桃树都摇晃起来,桃树里窜出来的是一只妖物啊,是长着很多蛇头的妖物啊。贫僧能活着下来已属万幸。“
法妙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仍心有余悸,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来回抚着自己的心口。
徐春和沈财山相互看了一眼,好像真被老童言中了。
看到法妙惊魂未定的样子,慧远适时地开口了。
”三位施主,接下来的就由老僧来讲吧,法妙师侄恐怕无力再讲下去了。
法妙师侄从塔顶下来,他找到我跟我讲起他在塔顶的遭遇。贫僧对此事却是无能为力,而师侄因为惊吓过度一病不起。我二人对此只好静观其变,兴许日子久了,塔顶的妖物就会自行离开。起初一切都毫无动静,过了几天有弟子说寺院周围多了很多蛇,还差点将人咬伤。我开始不安起来,会不会塔顶的妖物有操纵周围蛇类的法力。尤其是童施主说安南贡下藏着毒蛇,就更加让我不安。
三位施主都是心性通透之人,想必你们也已觉察到后寺钟声的怪异之处。那并非慰灵钟声,而是为了掩盖妖物所发出的巨大吼声。吼声一开始每天三回,到了前日一天多至五回。
眼下知道后寺塔顶有妖物的只有后寺几个亲信弟子,而前寺的一众僧人并未知情,但想必真相败露也在不远时了。
这几天贫僧举止遮遮掩掩,说话也是慎之又慎,怕言多必失,脑海中尽是烦念杂念。贫僧修行论经大半世,却还是如同市井之人,真是愧对佛祖。“
听到慧远这么说,法妙不禁自责起来,他说道:”师叔通晓禅理,闻事早已不喜不惊,境界已达非凡。是法妙让师叔为难,让师叔一味隐瞒事情真相。
法妙只是不想让东林寺的名声有污损,世人要是知道东林寺塔顶的桃树上住着一只妖物那他们怎么看东林寺,那些香客还会再来吗?他们只会远远地躲着东林寺。那时候东林寺就要像过去一样籍籍无名,变得无人问津了。身为一寺住持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狭小的房间里陷入了沉默,焦点落到了老童的身上,所有人都在等他说话。
”童某一生捕蛇为业,走五湖四海见到毒蛇怪蛇无数,蛇怪传说更是听了不少,今天却还是头一次听人说自己真的见到妖怪。若真能让我见识见识也不虚此生,但请问主持大师可看清那蛇究竟有几个头?“
”当时我慌忙逃窜,瞥过一眼看到有六个蛇头,但也不知道准不准。“
”从武夷山到杭州,一路走来我听到不少捕蛇人跟我谈起九头蛇怪的事。九头蛇藏匿在深山老林,它经过的地方草木折断都伏倒在地上,在涧潭中戏水扬起的水有四五丈高。说起这蛇的岁月,有说五百岁,有说九百岁。在我小的时候,村里的老人也给我讲起类似的九头蛇怪故事,九头蛇怪很寿长,每到天阴闷沉的时候就会发出怪吼,放出体内的毒气。如今看来九头蛇的传闻是真的。“
听到九头蛇怪后法妙忙问道:“童先生这可如何是好啊?”
老童道:“先让我去后寺一探究竟,之后再做打算。”
“一切都拜托给老先生了。”
慧远带着三人去了后寺,到了后寺慧远说道:“童施主,贫僧有些东西要给你,兴许能为你带去帮助。”他带着三人到了后寺西侧的藏经阁。
沈财山问道:“贵寺有两个藏经阁?”
慧远道:“后寺的藏经阁是法妙师侄新造的,里头的经书要少得多。”
藏经阁的门被推开,里头空空如也,三人一脸吃惊。
慧远道:“经书都藏在地窖下。东临老寺的僧人逃难之际将寺院经书埋于地窖中,后来新建寺庙不知出于何故竟忘了取出地窖中的经书。直到十五年前法妙师侄为发扬寺院佛法在此建了经堂、僧寮才无意中找到这批经书。”
“那何不经书搬上来呢?”老童问道。
“经书尘封已有数百年之久,怕坏掉。”
慧远点了两盏灯笼,一行人下了地窖。
“此处可用经书甚少,第四个架子更是一整架都是《东临寺志》,这里平时也就老僧一人到此。”
地窖里摆了四个架子的书,都已经老旧不堪了,慧远从第三个架子上抽出一本书,然后掸了掸了上头的灰尘。
老童默念道:“《松林杂记》,这是本什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