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桂豹死了?这消息兰溪县城里没人会信。谭桂豹死了!这消息兰溪县城里没人不信。
以上是坊间百姓在半日之内听到谭桂豹死讯的心理变化。
农历七月十六,也就是谭桂豹在临洲楼宴请白岐的下一天,那天清早城门刚开,摇船进城的船夫在过听月桥时猛然看到桥中间挂着一个人。顿时这个叫保三的船夫大声呼叫起来,受到惊吓的缘故,叫声听着撕心裂肺。那会天还没亮多久,街道人少,河面上的船也少,但因为有人呼救,很快就有人过来了。
官府来人很及时,衙役和仵作先到,县令姚恒后脚跟到。县令很年轻,看上去二十出头。看到河两岸都是站着看热闹的百姓,县令第一时间驱散了围观的人群。不过驱赶效果很差,因为围观的人数太多了,只靠几名衙役根本不够。县令见状也就放弃了,看就看吧,只要不打扰到他接下去办案就行了。
衙役解开绑在桥墩上的绳子,把尸体拖上来。尸体平放着,仵作得令后赶紧上前验尸。仵作背着自己的工具包,走到桥面中央,他只看了尸体一眼就不由得倒吸一口气。他没有开始验尸工作,而是立马跑到县令跟前小说说了几句。县令姚恒一听,双唇向上一嘟,说道:“是他,你可看清楚了?”
“就是四伯伯,谭桂豹。千真万确,错不了。”
姚恒赶紧走上桥上去,刚从桥台跨上桥面还没走到尸体前,他眉头一皱赶紧从袖筒里掏出手绢捂住口鼻。手绢上特有的香气让他整个人都稍稍镇定下来,否则他肯定是当场呕吐起来。姚恒小心翼翼地过去,他想蹲下来观察,但蹲到一半就闻到恶臭味扑面而来,就是手中的香绢也抵挡不了了。于是他半弯着腰打量着,他得确认这是不是谭桂豹,如果死的人真是谭桂豹那事情可就大了。
他认识谭桂豹,今年春天上任兰溪县时他就宴请过当地的有名望的人,谭桂豹就是其中之一。在上任前,幕僚卢守清就对他说起谭桂豹是当地一霸,三江口的流氓头子,让他要多加提防。他对谭桂豹的印象很深,谭桂豹大眼、疤面、厚嘴唇,还有鲤鱼文身的形象一直刻在在脑子里。当时宴会上姚恒对谭桂豹很警觉,,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东帮帮主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在后来的几个月里,他才慢慢地了解到谭桂豹这么多年来的恶迹,明白当地人为何那么怕他。
尸体的容貌太可怕了,紫黑色的脸庞,两颗充满血丝的大眼球几乎是要蹦出来了,又长又大的舌头吐了出来,整张脸已扭曲到面目全非了,像是在做一个夸张的鬼脸,不过死时定时痛苦万分。再往下看死者的脖子上缠着一根麻绳。
仵作一眼认出死者是谭桂豹,但是姚恒却看了很久,他的脑海里不停地闪出当时谭桂豹在宴会上的样子,最后他确信这就是谭桂豹。他让仵作撸起死者左臂的袖子,小臂上刺着鲤鱼文身,他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姚恒吩咐仵作赶紧验尸,自己则走下桥去,他不想再看那具难看的尸体,他要去审审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保三。
“小人沈保三,是城外水东头村人,清早进城是给城里的木匠沈云康送木材去的,船摇到这里时就看到桥墩子上挂下来一个人,我当时就害怕地大声叫喊。然后很多人都围过来了,再不久就衙役们也来了。”
姚恒目不转睛地盯着沈保三,说道:“说的可都是实话。”
“都是实话啊,大人。”
“嗯。话真不真,还得到了衙门再说,你先退下吧。”
“大人,小的还要给木匠师傅送木材去呢。”沈保三向姚恒求告,姚恒没有理会。他让一名衙役领着沈保三下去了,姚恒一转头看到桥边停着一艘满载木材的小船。
站在河岸边,姚恒可以听到围观人群里的议论声,他竖起耳朵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人声嘈杂,想听清每一句话是不切实际的,但可以知道人群中有些人已经知道谭桂豹死了。
围观群众见姚恒看着他们,几个胆大的汉子就拉着调子问道:“太爷,死的人是谁啊?”
姚恒没说话,他不耐烦地朝他们甩甩手,几个衙役赶紧摆出要驱赶的架势,人群里才稍稍安定,但很快又响起了议论声,不过没人再敢发问了。他在等仵作的验尸结果。
仵作从墙上跑下来,手里还拿着一根从尸体脖子上解下来的麻绳,他开始向县令报告验尸情况。
“王师傅,就长话短说,挑重要的说。”
“是,大人。死于勒毙,凶器就是这根麻绳。大概在亥时末到子时初发生的。”仵作王师傅把绳子递给姚恒,姚恒接过绳子把绳子往两头拉了拉,很结实的麻绳,也是很普通的麻绳,随处可见。
姚恒把麻绳还给仵作,问道:“王师傅,除了这根麻绳可还有其他发现吗?”
“有,大人。”仵作说完让自己的弟子端来一个木盘,木盘里头放着一个荷包,还有几枚大钱。“大人只发现了这个荷包。我看过了,里面除了几枚大钱就没其他的了。”
姚恒拿起木盘里的荷包,荷包上绣着一个“香”字,他凑过去闻了闻,确实有股幽香。
“大人,”仵作说道,“我还验明死者全身骨头关节有多处错位。据我推测,死者身前身体遭人严重摧残后,再被勒毙的。”
“哦?”姚恒不由得惊呼,“竟有如此心恨之人。”但转念一想,像谭桂豹这类人死于非命才是正常的人生结局,像他这样的人在外头仇家肯定是一大把,一砖头扔下去都能砸死一大片,若是死于仇杀那也很正常。
“我知道了,辛苦了,王师傅。”
“是小人分内的职责,不敢言辛苦。”
姚恒让一班衙役先把尸体抬回衙门里。谭桂豹死于谋杀,目前收集到的证据只有一根麻绳还有一个绣着香字的荷包,他想再搜搜有没有其他线索。
他站在桥上指挥着衙役们,衙役们听令后开始在河岸边,河里四处找寻。姚恒看了一会,想到若是谋杀应该有人与人之间打斗过的痕迹。人不可能坐以待毙,而是会挣扎,会反抗。他蹲下身来,然后仔仔细细地检查着两侧的桥栏。就在他很认真地找寻着留在桥上的打斗线索时,河两岸响起了一阵哄闹声。
姚恒赶紧站起身来,还没有明白发生什么事,就听到有人在喊他。
“大人!大人!您快来看看吧。”
衙役班头慌慌张张地跑上桥来,姚恒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如此惊慌?”
“大人,兄弟们好河里捞起了一具死尸。”
姚恒听后,头皮一阵发麻。难道昨天恶鬼们一个个都来索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