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已经吃过,现在他们正在院子里乘凉。姚恒为官清廉没有什么好招待徐春的,不过晚饭后的茶点倒是端上了,茶点是淑文亲手做的。她没见过徐春,不过今天看自己的夫君如此高兴就知道徐春是个重要的人,所以做糕点时特别用心。
“姚兄,这茶点味道真不错。既香又糯。”
“不错吧,做茶点可是我夫人的一绝。”姚恒有些得意地说道。
“冒昧地问一句,姚大人请我留下来可不只是想与草民叙叙旧、吃吃差点那么简单吧?”徐春半打趣半嘲讽地说。
此刻两人正喝着茶靠在小竹椅上谈天呢。
“你说的没错,我正在为这起凶杀案而担忧。我知道你是暗查卫,以前为温大人、为朝廷效力过,温大人夸你心细如发,心思敏捷,我就想让你帮帮我。”姚恒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地说道。
“姚兄谬赞了,我哪有这么多优点,师父可从没这么夸我。你也知道皇帝手下的卫队众多,暗查卫只不过是他其中较为普通的一支。”
“可你是其中的佼佼者,必然有与众不同的本事。”
徐春摇摇头笑了,这种高帽子他实在是戴不起。
“你呢,你好端端又为什么要离开京城,来到这里?江南比不得京城啊,天高皇帝远。”徐春问起姚恒来,姚恒本来在吏部当着一个小官,虽然职位不高但不会像当县令那样操劳。
“为了心中的抱负,为民请命。待在皇城里没法体会到民间的疾苦,不能体会民间的疾苦我又怎么会当一任好官呢!”姚恒斩钉截铁地说道。
“姚兄志向高远,徐春惭愧,这杯我敬姚兄。”徐春举起茶杯以茶带酒。
“哎,”姚恒却轻叹一声,“可是出了京城,来到这里我才知道当官是多么的难。在吏部我职位低下,每天身处在大小官员之间时时刻刻都提醒自己要警言慎行。可到了这里,我这小小的县令竟成了一方父母。百姓畏惧我,乡绅逢迎我,我才知道七品县令权力之大。”
“这难道不好吗?”
“有权当然好,可我心里也累。身为父母官,应当是为民做主。上任之初,我访遍县里,怀着满腔热情想替百姓澄清冤屈,伸张正义,可是百姓怕我,即便真有冤屈也不愿对我讲实情。有时我真觉得自己是有力无处使。”姚恒讲到动情处眼里泛着点泪光。
徐春拍拍姚恒的肩膀,就当是一种安慰。他们一个叫温大人师父,一个叫温大人的门生,某种程度上算是同门。
“临行前恩师对我说县令难做,他让我先洞悉当地民情,再去着手政务。谭桂豹就是当地的民情啊。”
“可是他现在死了。”
“人是死了,可麻烦才刚来。谭桂豹盘踞三江口三十多年,底下打手爪牙无数,他们不管惹官府,但也没把我这县令放在眼里。只怕内部势力分裂,为了地盘大打出手了。不过他们愿意打是他们的事,眼下我得找出杀人凶手,我得先平息这场发生在城里的风波。”
“诶,我的命也真是不好,本来都要出城了却遇上了你,现在还要帮你的忙。”徐春发着牢骚,他挪了挪椅子凑到姚恒面前,说道:“想要抓住凶犯,还得有点法子,今晚我们去个好地方。”
姚恒没想到徐春这么快就帮他查案了,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
七月十六的夜晚,月亮又大又圆。徐春和姚恒两人躲在离听月桥不远处的一座酒楼屋顶上,两人都穿上了夜行衣,蒙着面。月光敞亮,不过要想一眼看到屋顶上有两个黑衣人还是很困难的。
“这衣服好臭,多久没洗了。”徐春抱怨道。
“没洗过,前不久衙役从两个飞贼身上拔下来的。我们躲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有鬼出没不成?”
“有鬼也是昨天的事了。姚兄,先别说话,不然我就静不下心来看那座桥了。”
姚恒没有再说话,他也学着徐春的模样盯着听月桥。虽有月光照耀,但看得仍不是很清楚,他沉下心,呼吸变缓了,视线的焦点慢慢集中到了那座桥上。十数丈外远的听月桥,他能清楚地看清桥的石阶,桥墩。他的思绪慢慢地被带入到今早的情景。
他想象着谭桂豹、叶青、高祥三人一起走到桥上,然后叶青夺过高祥的剑,先是脖子上一剑,然后胸口一剑,一脚将高祥从桥上踹下去,然后勒死谭桂豹,再把他的尸体挂在桥上。但仔细一想,这个手法漏洞百出,既然手中已经有了这把剑了何必多此一举再去勒死别人。黑色面罩之下姚恒不由得露出笑意,至少他可以肯定杀他们的不会是普通的匪盗,普通匪盗可没这么讲究。人死后还要把尸体吊在桥上的手段太过残忍,只能是仇家复仇,姚恒心中更加相信这是一起仇杀。
那叶青是和谭桂豹有仇吗?不对,叶青是被买通了!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仇家和叶青两人合力将高祥和谭桂豹杀害在桥上。姚恒心中暗自窃喜。
“天高物燥,小心火烛。”
“咚!咚!”
打更的声音将姚恒从沉思之中拉了回来。更夫走到桥上,再从桥上下来,最后连同那声音一起消失在远处。
“我困了,我们回去吧。”徐春说道。
姚恒也不想再这里多呆,这里又高又凉,自己深怕从屋顶上摔下去。
两人像过街老鼠一样飞快地穿过大街小巷,到了姚恒的宅邸,两人摘下面罩大口喘息着。
“没想到穿上这身夜行衣还挺刺激。”姚恒一边喘息一边说,“除了那两个打更人你发现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发现,我就是去看看打更的多久会重新回到那座桥上。”
“你觉得需要多久。”
徐春摇摇头,说道:“估不准多少,但若是昨天亥时到子时初桥上挂着一具尸体打更的不可能看不见。不说了,我得歇息去了,我们明早再谈。”
姚恒的困意也涌上来了,虽然很累他的心里却乐着。在京城里他跟徐春算不上至交,甚至连朋友都算勉强,不过现在两人已经是情深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