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飞白再次戴好那只粉色系的口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往前台走去。
他也是刚刚看到电脑屏幕上提示余额不足才想起来，他好像忘了更换包夜服务。
在网吧里，正常上网是一种价格，包夜又是另一种价格，通常包夜都比正常上网都便宜许多。这家网吧的包夜时间是晚上11点到次日早上7点。
现在回想一下，之前到11点的时候屏幕上确实也出现过提示提醒他可以去前台更换包夜套餐了。然而当时他还在查攻略，随意瞥了一眼提示并没有怎么留意，想着等查完这个攻略之后就过去办理包夜，结果没一会儿就直接给忘了。
要不是系统提示余额不足，他还真的想不起来这件事。现在都已经一点多了他才去办理包夜套餐，七点整又要换回正常上网的价格，怎么想都感觉像是亏了好几个亿。
很快，何飞白来到了前台，他拿出身份证敲了桌子两下：“麻烦换一下包夜。”
整个身子都埋在屏幕前的小姐姐这才抬起头来望向他，何飞白这才注意到这位小姐姐竟然还是之前白天的那个，同时，何飞白也瞥见了之前他给这位小姐姐的签名。嗯，很好，还是被扔在那个地方，一点都没动过。
小姐姐再次看到带着粉色口罩的何飞白，神情也仍然没有什么波动，她接过何飞白的身份证，只说了句：“稍等。”然后就在前台电脑操作了起来。
先前何飞白到前台附近的时候就注意到前台电脑音响有轻微人声，应该是在说台词，可能是小姐姐在看电视剧或者电影什么的。
只是这会儿小姐姐拿了何飞白的身份证去操作，人声也没有被暂停，这会儿何飞白听清楚了，这人声说的是日语，而且bgm好像有些诡异的样子。
与此同时，何飞白忽然注意到了小姐姐握着鼠标的右手以及搭在键盘“WASD”这些方向键上的左手。
这个点击频率……似乎有点快啊？
而且之前小姐姐右手接过他的身份证的时候，左手好像也一直没离开过键盘。
何飞白不禁有些好奇，他绕过了前台的桌子，直接走到了小姐姐的身后。
前台的这台电脑屏幕被分为了三个窗口，其中一个窗口中，网吧服务器的操作平台刚刚被打开。
另一个几乎占了一半屏幕的窗口中正在放着电影，何飞白先前听到的的日语人声就是由此而来，他仔细看了一会儿，这电影竟然还是经典恐怖片《咒怨》。
而最后一个是游戏窗口，这小姐姐竟然还在玩俄罗斯方块。而且这方块下落的速度明显有些过快，何飞白估计是游戏内部程序被调成了很高的难度。
而这位小姐姐，此刻就是在一边看着《咒怨》，一边用键盘控制着俄罗斯方块的移动，一边又时不时用鼠标点一下游戏窗口以确保键盘操作不会失灵的同时飞快地在操作平台帮他办理包夜套餐。
很快，小姐姐就在操作平台上搞定了上网模式，头也没回地把身份证往身后一递，还给了何飞白。
何飞白却不着急离开了，他饶有兴致就站在小姐姐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的操作。
这会儿小姐姐帮他办理好包夜套餐后，就退出了操作平台，她竟然又打开一个之前被缩小到桌面化的窗口，这个窗口上面应该是一个程序自制的找不同游戏软件，上面的图都是一款他没玩过的RTS游戏中的游戏实景。
纪小楼也知道何飞白根本没有离开，知道他多半对自己产生了好奇心，也懒得理会他，继续一心三用地进行多线操作，完全就当身后的何飞白并不存在一样。
何飞白观察了一会儿，神情有些凝重。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位前台小姐姐绝对不是一般人，她很有可能经历过系统性的职业训练。虽然光凭俄罗斯方块和找不同难以推算出她的极限手速，但就以她目前表现出来的手速，恐怕就已经超过当今职业圈的一部分职业选手了。
更何况，这位小姐姐竟然还能一心多用，在看经典恐怖片《咒怨》的同时竟然还能淡定地在俄罗斯方块和找不同中……刷分。
这种多线操作，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这需要长年累月的沉淀和积累。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天赋异禀。
他不禁在脑海中拼命回忆着，江湖职业圈内，有这么一号人物吗？貌似是没有的，至少如果真有的话何飞白不可能对她毫无印象。所以这位小姐姐大概就可能是别的游戏中的职业选手了？
“能不能冒昧问一下，”沉默了许久，何飞白终于忍不住出声发问了，“江湖里你在哪个区，叫什么ID？”
“没区，没ID。”纪小楼回答得挺快，但手下动作根本没停，还在飞速地敲着鼠标和键盘，也根本没有回头看何飞白一眼。
“没区没ID？”何飞白一愣，“你没号？”
“嗯，没号。”
“可是你之前白天的时候不是说过有空的时候会偶尔玩玩江湖吗？怎么会没号呢？”
“都是用朋友号玩的，我一个朋友经常有过不去的任务或者打不过的副本boss来找我帮忙。所以偶尔会玩玩。”纪小楼耸了耸肩。
“这么说你根本就不是江湖玩家？那你为什么……”何飞白有些欲言又止，他忽然不太想问这个问题了，感觉问出来的话好像会显得自己特别自恋一样。
然而纪小楼却已经猜出了何飞白想问什么，她难得地舍得回头瞥了何飞白一眼：“我那朋友是你的狂热粉丝，我也是因为她才知道你。她跟我说如果我不粉你就要跟我绝交。虽然我知道我那朋友在开玩笑，不过只是件小事而已，我就稍微迁就一下她了。”
“所以你就勉为其难地假装是我的粉丝了？”戴着口罩的何飞白扯了扯嘴角，颇为无语。
好吧，他之前的直觉果然没错，这位小姐姐就是个假粉无疑，要他的签名估计也是帮她朋友要的，难怪先前会那么嫌弃的样子……
本来何飞白还想问问这位小姐姐是不是职业选手来着，但是转念一想还是放弃了询问。
因为眼前的小姐姐看上去顶多也就刚20岁出头的样子，很少有职业选手会在这个年龄段退役，而在役的职业选手是绝对不可能来网吧当前台的。
何飞白生怕自己不小心戳中对方的痛点，那就有些尴尬了。
“你一直都能做到像现在这样的多线操作吗？”何飞白问。
“不能。但凡有一件不擅长的事我就没法一心多用了。”
“所以说，你这一心多用的能力是训练出来的？”何飞白问。
“是的，现在这种只是三线操作，还挺简单的。我以前曾经一次性分别操作着十多个不同的单位，那才叫地狱难度。诶？”可能是因为一直在和何飞白聊天，纪小楼手一抖操作失误了一次，屏幕中的俄罗斯方块落到了错误的地方，很快也就因为这一个小错误导致了游戏的game over，纪小楼这才暂停了《咒怨》的进度条，转过身来正视何飞白，“你害我分心了。”
“……”何飞白有些无言以对，“聊天也算是训练一心多用的一部分吧，你分心了只能说明你修炼还不够啊。”
“强词夺理。”纪小楼摇了摇头，“你还是回你的A区角落去吧，虽然你带了口罩，但我并不认为这可以掩饰你的身份。毕竟像我这样的假粉都在看到你的身份证之前就认出来是你了，你觉得你的真粉丝们会认不出来吗。”
“真的假的？我有这么容易被认出来？”何飞白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他有些做贼心虚地四处张望着，生怕被江湖的玩家们注意到他在这。
“假的。逗你玩的。”纪小楼摊了摊手，“我也是看到你的身份证后才知道是你，我觉得正常人一般也想不到平时挺正经的花语阁队长何飞白大神竟然会戴这么一个粉色系的卡通口罩。”
“咳咳。”何飞白咳嗽了两声，刚想说些什么。
“但不可否认这样确实很有迷惑性。”纪小楼接着说道。
何飞白：“……”
你都把我想说的台词都给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行了，聊天服务结束了，再聊下去我可要收费了。”纪小楼又把身体转了回去，丢给何飞白一个后脑勺，显然不想再跟他搭话了。
何飞白心神一动：“等一下。”
“嗯？”
“我想在江湖里跟你打一场solo，可以吗？”何飞白问。
“没号。”纪小楼说。
“我有带备用的账号卡，”何飞白边说边拿出了一叠账号卡，抽出了其中的一张，“我保证，就只打一局solo，不管结果如何，之后在这一夜里我都不会再来烦你。”
“也就是说，等这个晚上过去了，你以后还是照样会来烦我咯。”纪小楼耸了耸肩，伸手接过了账号卡，“不过可以试试。事先声明，江湖这游戏，我一点都不会玩。”
何飞白一脸“呵呵”，心想就凭你之前的那比大部分江湖职业选手都强太多的多线操作和手速，我要是信你我就是傻子。
何飞白很快回到了A区角落自己的座位，重新登出游戏，换了一张账号卡再次登入游戏，然后就向那个账号发送了好友申请，也很快就被接受。
何飞白并没有用他那“天堂鸟”的职业账号，职业账号卡一般都被存放于战队内交给战队来保管。而他会有这么多备用账号卡的原因是秦一延那家伙热衷于用帮会培养起来的野号去欺负普通玩家，而且都是欺负完就跑，每次几乎都搅起了一些风波，这么一来野号就基本没有了再继续培养的价值，所以秦一延手上总是有很多基本没什么用的账号卡，何飞白都完全可以想象秦时明月战队下属帮会摊上这么一位战队队长有多么心累了。而这现在他一直带在身上备用的这一整套总共13个不同门派的账号卡都是秦一延送他的……
方才给那小姐姐的账号卡是五毒门派，五毒是江湖中唯一需要进行多线操作的门派，对于那小姐姐来说应该是再合适不过了。
何飞白自己则是选择了明教，他想用这个比较特殊的门派来试试，这个可以多线操作的小姐姐手速到底能有多快。
何飞白提议去打修正场，不打天梯，这样可以把装备因素降到最低，可以更直观地看出双方的实力差距。
纪小楼也没反对，两人很快就跑地图来到了蜀山地图，并在蜀道剑阁中选择了好友切磋模式。（蜀道剑阁就是修正场。像之前所提到的华山论剑就是天梯一样。）
……
五分钟后。
何飞白有些迷茫地望着屏幕上对方发来的消息：“solo打完了，再见。”然后她就真的直接下线了。
何飞白陷入了沉吟之中。
首先，可以确定，她确实根本不会玩江湖。操作和意识都很犀利，但缺乏经验和常识，一些不应该有破绽的地方都露出了很多破绽。
其次，虽然她并不会玩江湖，但何飞白却可以看出来她似乎很轻松地就适应了五毒的多线操作，另外利用明教的特殊性所试出的手速也实在令他有些惊讶。
最后，根据一些操作的细节和习惯，以及先前在前台电脑屏幕上看到的多半是自制的游戏实景，何飞白也已经推断出来了，她以前有很大概率是一位RTS游戏的职业选手，而且多半不是籍籍无名的那种。
不过，仅仅只是分析出了这些，好像也没什么用。
也不知道小姐姐为什么会从职业选手沦为网吧妹，也不知道小姐姐愿不愿意转型到江湖情缘这款MMORPG游戏里来他们花语阁继续当职业选手。
何飞白一时间内想到了许多。
忽然，他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好像，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位小姐姐的名字。
虽然他可能已经猜到了。
但是，果然还是去问一问吧。
……
打完solo后，纪小楼也没有再继续训练多线操作了，她去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可才刚坐下来还没抿两口，她就远远地望见仍然戴着他那粉色系口罩的何飞白风风火火地往前台这边跑来。
纪小楼不禁挑了挑眉。
可还没等纪小楼开口嘲讽他言而无信，何飞白就竖起了一根手指：“我就只问一个问题，想不想回答你自己决定。”
“说。”
“我只是忽然想到，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
听闻此言，纪小楼很明显地犹豫了片刻。
何飞白有些疑惑，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这该死的沉默似乎有些漫长。
“你可以叫我，纪小楼。”
对，没错。这就是我的名字。
纪小楼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纪，小，楼。”何飞白慢慢地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好的，我知道了。再见。”转身再次往A区角落走去。
“纪小楼，纪。”何飞白无声地笑了笑，“我想我应该可以确定你是谁了。”
RTS游戏知名女职业选手，操作意识都是一流水平，姓纪。哦，应该还要加上个附加条件，20岁前退役。
符合这些条件的，可不就只有在四年前成为RTS职业圈内一代神话却又在三年前宣布退役的那一位了么。
“小楼。好名字。”何飞白又念叨了一次这个名字。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看来，想请这位大神出山来花语阁，基本上是没什么可能了。”
“真的很可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