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四年,春。
隆冬刚过,初春已至。虽说上海的春并不似北京那般刺骨,却由于夹杂着那股子湿气,使得那冷意更加的彻骨。可上海是谁,这个被称为东方小巴黎的城市,不管你是严寒还是酷暑,只要你来了,就得融入这纸醉金迷的日子里。娇俏的小姐们肆意游走在舞会上,身上名贵的衣物只是她们的陪衬,只有那娇憨害羞的神态和少女才有的光滑皮肤才是她们最大的资本。在这名利场上,有三种年轻女人,官家小姐,富家小姐,交际花。
显然,梧秋是第三种。也许是投胎投的不好,也许是时运不济,又也许是命该如此。她熟练地运用这个身份挑选并打发着围在她身边的“青年才俊”。
“这位小姐,跳支舞吗?”这是梧秋受邀的第六只舞
“My pleasure。”梧秋伸出手去,自然地搭在三少身上。她知道,这是老将军的三儿子,刚回国不久,最近新贵。
她是个交际花,擅长游走于各种男人之间,可却也不是谁的脸都赏的。所以,这是她的第二支舞。
“早在国外就听闻秋小姐美貌,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三少说笑了”梧秋淡笑道,微微低头,显得有些害羞,却也恰到好处的露出洁白又修长的脖子。
她的皮肤本来就薄,再经过灯光的照耀,使得她脖子上的血管略微明显。从三少这个高度看去,若隐若现,少女的奶香味飘进鼻子,直挠心窝。对于在国外看惯了热情奔放的洋妞的三少来说,温柔且娇弱的梧秋显得更有诱惑力。
”你知道我?”但他也不傻。花虽美,但若有刺,也得先拔。
“刚刚她叫你什么?”梧秋轻声问道,显得有些委屈“难道,这是你们之间别称?那是我唐突了。”
“不是的,是我冒犯了。”眼见美人委屈,三少顾不得其他,连声解释道“她只是我父母安排我认识的一个人,我们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熟。”
“是吗?可我以为三少作为在场为数不多,且第一次见我的年轻人来说,邀我跳舞,是想认真地了解我。没想到······”梧秋顿了顿,眼波流转,看着三少的眼睛笑着说道“没想到我忘了三少之前听过我。”
话音刚落,她笑得更放肆了,但总感觉比之前少了几分味道。具体是什么味道,三少一时来不及去想,他只知道,他马上要失去一个愿意为他打开心扉的女子。
“不是的,我······”话还没说完,舞曲已经结束。梧秋淡漠的抽出手,笑着向远处打招呼。但那笑就像蒙了层纱,叫人看的并不真切。
“我······”三少想去追,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况且,梧秋现在挽的人是汪处,他爸的朋友。
梧秋亲密地挽着这位年龄大的都可以当他爸的汪处,漫不经心地听他们对话,丝毫不在意有双炙热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她只想知道今晚徐妈备的宵夜是什么。
凌晨三点,巷子里的人们都沉浸在梦中,巷子漆黑一片。突然的光亮照的巷子晃如白昼,梧秋从车上下来,高跟鞋踩在积水的石板上,她笑着冲司机招了招手独自向巷子走去。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新鞋被刚下过雨地给打湿,反而走的很张扬。反正,湿了一双,明天又会被送来一双,管他呢。
“徐妈,今晚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刚进门,梧秋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因为节食而强制休息的食欲又蠢蠢欲动。
“今天怎么又这么晚回家。”徐妈略微责备道“被太太看见又要说你了,快,洗下手,今晚是红枣木耳莲子羹,外加你中午喝下的半杯牛奶。还有啊......”
徐妈是个急性子,别人问一句,她能回十句。但她也是在这个家对梧秋最好的人,梧秋曾多次恍惚的以为徐妈才是她妈妈,在深夜为她担忧,为她留那一盏灯,要不是那个女人跟她长得太像......
“徐妈,最好啦,我知道了。”梧秋真诚的看着徐妈的眼睛撒娇道,只有在这个女人面前,她才能放下所有防备,单纯的撒个娇。“她呢?”
“睡了。”
“嗯,徐妈你也早点睡吧,这些明天再打扫。”
吃下夜宵,哄完徐妈,梧秋懒懒的伸个腰,伸展一下由于连夜跳舞而酸疼的身子,拎着高跟鞋进了自己的卧室。
梧秋放肆地在床上滚了会儿,下床,卸妆,护肤,接着护理各种身体部位,拉筋儿。毕竟,这个“花”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第二日,午后。
徐妈在后厨正给夫人准备下午茶,一嗓子问讯打断了她手里的动作。
“请问,是梧秋小姐的家吗?”
“小姐,小姐,你才是小姐。”还没等徐妈说话呢,一串臭骂就从楼上传来“不知道声音小点的吗?就她在这个弄堂住,其他人就不是人?天天也不知道干嘛,就知道......”
听得三少有些尴尬。
“三少?请问有什么事吗?”正尴尬着,就见梧秋倚在门框上问道。
“梧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看到梧秋,三少就像见到了救星似的,解释道。
“我知道了。”梧秋淡漠如旧。
“要不这样,我有两张今晚张老板,张筱春的戏票,我们一起去看,就当我赔罪了。”三少着急忙慌的掏出票“就算不原谅我,也不该错过这场好戏吧。”
“怎么?三少也喜欢看戏?”梧秋反问道
“当,当然!”三少答应道,看什么不是看,只要有美人在侧,当然喜欢。
“哟,都追到家门口了,看来这魅力可以啊,又是哪天......”还没等梧秋回答,楼上的人又阴阳怪气的说道。
“走吧,去车上等我。”梧秋其实并不想答应,但为了结束这场闹剧,她只能改变计划,答应他。
“说定了!”得到肯定回答的三少才不管这么多,只要她答应了,那所有不好听的话在他耳边都是耳旁风,轻轻吹过。
“嗯”梧秋失笑。本以为这位有留洋经历的少爷是个难对付的主,谁想到却是个二百五。连自己这么敷衍的话都听不出。
看着那位大少爷心满意足地走出巷子,梧秋转身回来自己的房间开始梳妆打扮。虽说现在这位三少心思都在她身上,可至少,要让他觉得女为悦己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