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秋毫无灵魂地笑着等白慕杨出现,但却没想到等来了她心心念念的人。
梧秋怔怔地看着张筱春,这是她几年来第一次失态。虽说脸上还是笑容如初,但张筱春知道,她认出他了。突然,好像没这么生气了。
“三少,这是?”见他们走近,梧秋定了定心神问到
“哦,我们不是去梨园听张老板的戏吗?刚刚碰到张老板被一群疯狂的票友堵在那儿,我就顺便邀请张老板跟我们一起前往。”白慕杨迫不及待地向梧秋邀功。
“是嘛。”梧秋答道,看不出喜怒。
“好梧秋,你不是喜欢听戏吗?正好,乘这个机会可以好好地跟张老板学习一下。”白慕杨见梧秋没有大的反应,有点慌,怕她生气,撒娇道,语气亲昵。
“梧秋?三少好眼光。”张筱春接道“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
“是嘛,原来这名字是这来历。”白慕杨不否定前半句,直接接道“看来,我要向张老板多学习了。”
“哪有什么鬼来历,只不过叫着好听用着好用罢了。”梧秋有些赌气“不必硬扯”丢下这句话便上了车。
“张老板,我们家梧秋有些怪脾气,别在意啊”白慕杨有些恼了,虽喜欢梧秋,可几时被人这样对待过,而且这是今天第三次。绕是脾气再好的人面子也挂不住了,更何况本就急性子的他。
“呵呵,无妨”张筱春笑道,目光沉了沉,似乎毫不在意。几年不见,被驯服的小野猫又会挠人了。这语气和娇态,恍如初见。
听到这句,白慕杨的脸终于缓了缓,但还是小声补了一句“她平时可温柔了。”但此时的张筱春正走向车门的另一边,也不知听到没有。
车内的气压两级分化,极为诡异。一个寒冬腊月,一个如沐春风,还有一个秋风瑟瑟。
“慕杨,要不你到后面来吧,我跟外人坐不习惯的”良久,梧秋柔声说到
“这——”白慕杨有些为难,对于梧秋的改变,他是欢喜的,但是车子已经启动,两旁又是疯狂至极的票友,这时换座实在是太不理智。
“看来梧秋小姐是嫌弃我这个戏子了?”
“人生在世,有谁不在唱戏。我只是想与欢喜的人坐罢了,二爷莫怪”梧秋气到口不择言,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
“你......”张筱春气极,索性转过头不去理她
“梧秋~~”白慕杨有些害羞,万万没想到被喜欢的人表白是在车里,还是有外人在的现场。被惊喜冲晕头脑的他丝毫没有在意车内的低气压。司机默默缩下脑袋,一丝不苟地开着车,生怕成为无辜的发泄对象。
“来,三少,吴小姐这边请。二爷,您的行头已经给您备好了。”
到达梨园,秦老板殷勤地打开车门,迎接他的贵客。要在这个鱼龙混杂的时代混下去,就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嗯”对于老熟人,张筱春不再掩饰,对着白慕杨拱手道了声谢,沉脸进了后台,先去装扮上了。
刚进后台,就隔着帘子听到一声声恭敬的“二爷”,梧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二爷?”白慕杨显然没有注意到梧秋的变化,介于刚刚的惊喜和第一次来梨园的原因,他现在有一肚子的疑问。
“哦,您说这个呀,是张筱春,张老板这个戏班子里的人对他的尊称。我跟他们熟了后,也就跟着叫了。”秦老板解释到
“这样,那他现在是去?”
“装扮行头去了,就是穿戏服去了。来,三少,这边。”秦老板边说边引着两位贵客上了二楼的包房。他早就知道三少要来,所以特意空出了一间看戏位置绝佳的包房,而且早早地备上了茶点。
刚进包间,梧秋也不管白慕杨,挑了个位置坐下。看着楼下人头攒动,台下的女子都面带羞色,把自己平日里宝贵的不得了的首饰攥在手里随时准备往上扔。
白慕杨一翻求教后,见梧秋坐下便也黏了过去。又是端茶,又是送点心的,对这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来说,实在是容易让他自我感动。
好戏开场了,这场戏演的是新贵妃醉酒。
因为张筱春以旦角出名,他的女装扮相是极美的。眼含秋波,娇艳欲滴的唇峰无不在诱惑着台下的观众。一悲一喜,一颦一笑,一甩袖,一抬眸,就能把凡人的魂勾走。
白慕杨看的起劲儿,这场戏对于这位喝够了洋墨水,吃惯了牛排的贵公子来说着实稀奇。他渐渐减慢了对梧秋嘘寒问暖的频率,渐渐投入到了场景中,替贵妃伤心,为贵妃揪心。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台上的“玉环”边走着,拿扇贴胸,骄傲地仿佛自己是嫦娥下凡。
梧秋有些恍惚
清宣统二年
一个十五岁,留着小辫儿的少年曾在一个废弃的旧戏台子上唱了一曲贵妃醉酒。曲毕,望着台下的唯一观众:“总有一天,我要成为角儿,到时候,我一定要留着中心位置,天天让你看个够!”
他做到了,那那个观众呢?也坐上了看戏的绝佳位置,在二楼包房。
“好!”随着一声声较好,台下的人纷纷往台上扔东西以此表达自己对角儿的喜爱。桌子,簪子,帕子......女孩儿们也纷纷向台上丢着,不仅是表达喜爱,更是表达自己含蓄的爱意。
梧秋见此也忍不住了,想着丢点什么。反正,人那么乱,他应该也看不到吧。想着,就见白慕杨伸手递来快大洋。
“可是想扔?”
“嗯,谢谢三少。”梧秋也不废话,伸手接过,裹上自己的帕子边往下扔。
好巧不巧,恰好砸在他脚边。梧秋有点慌,生怕被他看出什么,故意不去看他。但总觉得下半场的戏台上,总有一双眼睛,若有若无的飘向她,搅得她心绪更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