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玥忻几人回到家中,王岐瑜往正厅一坐,玥忻三人乖乖的并排站在下面。璟尧忽觉不对,心想自己并未犯错为何与他俩站在一起?便想挪到旁边,只听王岐瑜厉声道“上哪去?站好,今日你虽没犯错,不保证以后不犯。”接着目光在璟逸和玥忻身上扫来扫去,也不作声,看的两人浑身发毛。
王夫人和凝玉在饭厅等了半天见没人过来,便来正厅喊他们,过来一看这气氛,想是谁又惹夫君生气了。刚想拉玥忻过来,只见王岐瑜“啪”的一下用力拍了下桌子,然后喝到“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把为父的脸面都丢尽了,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你!”说着指向璟逸“说说,刚才怎么回事?”
璟逸浑身一抖,小声道“那个,刚才我见小妹头上的发钗有些歪,所以想替她摆正一点。”
王岐瑜看向玥欣道“是如你二哥所说吗?”
玥欣不用想也知道二哥肯定心中正在拼命向她使眼色,于是道“正是!”
王岐瑜直气的胡子发抖“即使如此,大街上你们的行为合适吗?”
两人低头道“不合适!”
王夫人走到玥忻身边小声问发生了什么,玥忻便把二哥刚才的托辞说了一遍,王夫人用手指在璟逸额上狠狠点了一下道“你啊你,就不知道为你妹妹的名声考虑考虑?”说完又打圆场“好了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璟逸以后注意一点就是,大家快去吃饭吧,一会儿饭都凉了。”
王岐瑜大声道“还想吃饭?你,回去面壁思过半天。”说完向璟逸一指,接着看向玥欣“你就不用面壁了,回去抄五遍‘女戒’,还是以前对你们管教太松,以后你们两人不可独处!”然后看向璟尧,指了半天道“还有你,以后若犯这样的错误也饶不了你,今日就不罚你了,下午到书院多讲半个时辰的书!”吩咐完毕就背着手向饭厅走去。璟逸乖乖的直接回屋面壁去了,玥忻也要转身回悦馨苑,王夫人忙拉住让她先去吃饭。璟尧此时小声的问母亲可否回屋去吃,王夫人告诉他凝玉已经去饭厅了,璟尧见状只好乖乖跟过去。
吃过饭玥忻便径直回悦馨苑抄女戒去了,女戒她曾是看过的,只是父母一直没有强行监督。叹了一口气想,若是天下女子都如女戒中这般规范自己行为,那她也不用出去行医了,出门在外恐怕处处都违犯此规。
王岐瑜此时正和夫人在屋中小声商议着玥忻的婚事。王岐瑜道“还是得尽快给她找一户人家,这种事我不方便出面,你私下里多出去走动走动。”
王夫人道“恐怕忻儿不能轻易答应,之前也不是没商议过,她怕是还会坚持当初的想法。”
王岐瑜急道“不能拖下去了,你是没瞧见他们两个今日这种场面,真是气死我了,忻儿一直在外,璟逸却应该懂得礼仪吧?这要是被有心人看到,两个人名声都毁了。忻儿若是成不了家,我也没脸去见妹妹了。”
王夫人也知他是在担心什么,想了想道“璟逸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也不能因此就将忻儿胡乱嫁出去吧?”
王岐瑜叹了口气道“也不止这层原因,那忻儿这老在外面跑,一直耽搁下去,等年龄大了,还不是让人操心?”
王夫人沉思片刻然后说“要不我明日再去卜一卦?”
“卜卦归卜卦,你还是私底下多去走动一下,还有,有空去和忻儿谈一谈,看看她现在是什么心事。”
接着,两人又窃窃私语了半天,午后,王岐瑜照常带着璟尧前往书院去了。
玥忻连着抄了几个时辰的女戒,只觉得浑身酸痛,比出门行医都累。小芸见状,忙上去帮她按摩肩膀,本来玥忻有些不习惯这样被人伺候,捏着捏着觉得挺舒服的,便惬意的闭上眼睛休息片刻。
突然想起青鸢,也不知她在山上过得如何,有她师父和师兄师姐们,想必她是十分开心的吧。
又想到了青墨,这些年青墨一直在外闯荡江湖,每年冬日还要帮她四处找寻雪参,江湖险恶,也不知他现在何方,是否圆了儿时的江湖梦。
接着又想到军营里的那帮人,边关未定,想是还如往常一样辛苦训练着,但愿他们能早日战胜北答,千万不要重蹈覆辙,叶枫也不知收到自己寄送的东西没,想着想着就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醒来,一睁眼就看见母亲坐在身旁,发现已不知何时睡在了床上,料想母亲定是有话对自己说,于是半坐起身子靠在床头看向母亲。王夫人轻抚着玥忻的头道“忻儿,你今年也已经十七了吧!”
玥忻听后点了点头,心想果然如二哥早上所说,母亲怕是来谈自己的婚事的。
只听王夫人继续道“大魏朝女子十五以后便可嫁人,你现在这般年纪却是刚好,只是你常年在外,若是再拖得几年就不好说了,跟为娘说说,出门在外这么久,可是有意中人了?”
玥忻先是摇了摇头,然后身子一歪靠入母亲怀里轻声道“母亲,自父亲那年告知女儿的身世,女儿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亲生父母的遗骨,他们虽当年没能抚养我,却也不是有意抛弃我。不过虽然您二老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却对我有养育之恩,女儿心里也一直把您二老当成我的父母,只是,只是每想到他们二老或许尚暴尸于荒野,女儿心中便疼痛万分。”说着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王夫人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轻拍着她的肩膀道“这些你自不必说,我与你父亲也知晓你的心意,当年你生父临终之前托人将你送到这里,想是他也不想再次连累与我们。若是他们泉下有知,一定也希望你过得好好的,只是依你现在的想法,若一日找寻不到他们的尸骨便一日不嫁,我想他们若知也不会同意的。你之前所说要等到二十五岁,不是我们不依你,只是若到那天你可还能找到好人家?你要是不能有好的归宿,我和你父亲也无颜下去见你生父生母了。”
说到动情之处,王夫人眼中也已充满泪花,用手帕拭去眼泪,王夫人接着道“前些日子我与你父好生商议一番,说是先是帮你找好人家,若是那家肯等,你就先订下婚事,也不耽误你出门行医,等你哪天回来,再行成婚,你说这样可好?”
玥忻抬起头来,眼中带着盈盈泪光看向王夫人道“不是女儿不依,只是这样一来,一则会耽误别人多年,二则若那家以后变心悔婚,那女儿处境还不如不嫁。”
王夫人紧紧搂住玥忻道“你所担心的,我与你父也商议过,这也是尚未找到人家的原因,我们定会找极为稳妥之人,若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便依你先前所说。只是这样一来,又不知会拖到何年何月。”
玥忻听了王夫人所言,也知他们二老是真心为自己考虑,只是未来没有定数,且不说自己身子尚未调养好,就是让他人干等自己这么多年,心里也过意不去,总之怎样都会拖累别人。
不过王夫人刚才所讲,还是比较尊重自己的想法的,想到他们辛辛苦苦把自己养大,如今还要继续为自己操劳,自己若还是坚持原先的想法不变,只会徒增伤感罢了,便也不想让他们过于为难,于是轻声道“那就先依母亲所说,不过若是寻得人家,母亲要先知会女儿,若女儿觉得合适再行谈论婚事可好?”
王夫人点点头说好,接着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好了,起来吃点饭,不用急着抄那女戒,你爹也是一时之气。”说完帮玥忻整理好衣衫,母女二人便下到一楼大厅,小芸见她们下来,忙从食盒里把饭菜端到桌上摆好,菜还都是热的,王夫人就在旁边坐着看玥忻一口一口的吃饭,想到以后就这样把女儿嫁走,又忍不住伤心起来。
第二日一早,王夫人便上庙里卜卦去了。等到玥忻醒来吃完早饭,便又坐到桌前继续抄那女戒。
过了一会儿听到院外传来各种鸟叫声,玥忻正在纳闷,却见小芸对她说了声“定是乐福,这是他擅长的口技,奴婢先去看看。”说完便向外走去,等出了院门就见乐福在湖边一颗大树后“叽叽咕咕”的继续叫着,小芸快走几步过去道“别叫了,已经听到了。”
乐福见小芸过来嘿嘿一笑,然后小声道“二少爷让小姐待会儿到湖亭一叙。”
小芸不解道“二少爷怎么没亲自过来,以往都是直接来这里的。”
乐福小声道“二少爷说了,风声过紧,不便前往,汝等果为鼠目寸光之徒。”
小芸不禁狐疑道“这也是二少爷说的?”
乐福不好意思的呵呵一笑“这是我问了跟你同样的话后,二少爷对我说的,哎呀,你别问了,快去传话吧,一会晌午了老爷又要回来了。”
小芸回到屋中向玥忻传达了璟逸的话,玥忻等抄完最后一行,便领着小芸向湖中的亭子走去。刚到湖边的路口就见乐福在鬼鬼祟祟的四处放风,小芸正想着自己也留在此处,乐福小声道“少爷吩咐,让你离着亭子近点,万一被老爷看到了,也没坏了定下的规矩。”玥忻听了不禁无语,只好带着小芸继续向湖心走去。
刚到亭子里就见璟逸已在石桌旁坐好,示意玥忻坐他对面,然后倒了一杯热茶递过来,接着一脸兴奋的表情看向玥欣道“昨日母亲去你房中了?都说什么了?”
玥忻闷闷的说道“就如二哥昨日所说,提起我的婚事。”
璟逸观察了下玥忻的表情道“那你答应了?”
玥忻喝了口茶,然后嗯了一声。璟逸顿了顿,然后又说“小妹放心,若父母真为你寻得人家,你二哥我定会帮你打听好你未来夫婿的一切,什么人品、家世,肯定比父母知道的多。”说完想了想又道“如果是这样,秦子昊那小子没准也有机会,若父母选的是他,小妹又待如何?”
玥忻仔细回忆了下秦子昊的言行,然后回道“我对他说不上好感,但也无反感,之前是想以后再考虑婚事,不想拖累别人,现在既然父母已下决定,如若真是他也未尝不可。”
璟逸听了把手中的折扇打开扇了两下,然后又合上放到桌上,把头凑过来悄声道“上次来咱家那小子叫什么。。。是叫青墨对吧?你觉得他如何?”
玥忻觉得这问题真是八竿子打不着,没好气道“二哥,他与我从小在山上一起长大,我对他就如对二哥你一样,都是哥哥罢了,你能不能不要乱点鸳鸯谱?”
璟逸听了不由讪讪道“我这不是也为你终身大事着想吗,我看那小子也许对你有些意思。”见玥忻没再理他,便站起身走到亭边抓起一把鱼食往湖中一撒,然后盯着水里的鱼儿争先恐后的抢鱼食吃。突然见他又转过身来走到玥忻身旁道“小妹,我倒是有个好方法,听所日你所说军营生病一事,不是认识了一个叫什么什么,哦对了,是叫叶枫的将军吗?他年龄几何?”
玥忻听了狐疑道“你问这个作什么?”
璟逸不耐烦道“当然是和你的终身大事有关了,你说就行了。”
玥忻仔细一想就知道二哥这是什么馊点子,于是道“我不清楚,看样子二十出头吧,二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接下来是不是该问他的家世了?我虽与他有过几次交谈,后来也有些熟悉,只是我从未问过他本身和家世情况,只知道他是络州人,再者说,他对我也未必有意。”
璟逸走到桌旁拿起扇子往她头上轻轻一敲道“哎呀真笨,你管他对你有没有意,之前听父母的意思还是要以你的意见为主,下次等父母再提起婚事,你就对他们说你已经有意中人了,就是那个叶枫,年纪轻轻就当上将军,想必家里也不会太差,父母总无法去找那位将军求证吧?这样或许可拖得一些时日,怎样?此法如何?”
玥忻乍一听到此种说法心中一动,沉思片刻又狐疑的问璟逸“可是,可是昨日母亲问我可有意中人,我说没有。”
璟逸一副无可救药的表情看向玥欣“父母现在不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家吗?等找到的时候,你就说是这段时日开始喜欢上那个将军的,以父母对你的疼爱,料想他们不会强迫你的。”
玥欣想了一下又问“可是,可是叶枫,那位将军近来未曾与我有过联系,父母定会有所怀疑。”
璟逸听了又开始在亭中踱来踱去,口中还在喃喃道“若是在你出门以后父母再寻到合适人家还好说,你可以说在外面时常有书信来往,若你尚在家中就已寻到,这倒难办了,总得拿出什么证据让父母信服。”想到此灵光一闪又问玥忻“你上次不是说临走之前他送你一块玉佩吗?在哪里我瞧瞧。”
玥忻听到此,沮丧的往桌上一趴把头埋进胳膊里,良久闷闷的道“玉佩丢了!”
只听璟逸嘶的一声,然后口齿不清的说道“你这丫头,你这丫头气的我咬到舌头了!”
说完开始不住的吸起冷气来,不过没过多久又轻轻拍了拍玥忻的肩膀说“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你二哥我,嘶,等过些日子我筹些银两,然后去那古董铺子买件好的玉佩,就说是他送你的定情信物,若是父亲对玉佩年代有所怀疑,就说是他的祖传之物,反正那将军远在天边,父亲无法求证,我看此法可行。”
玥忻听了并没显得有多高兴,反而问璟逸“二哥,我们这样处心积虑的骗父母好吗?”
璟逸听了也无奈道“好肯定是不好,只是此事与你终身大事有关,你若乖乖听父母的安排,那刚才我们所说可全不作数,若是你对此事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便可依此计行事。二哥我只是帮你想办法,至于要不要这样做,还要你自己决定。”
玥忻心想若依自己原先所想,肯定是要把婚事拖一拖的,只是那样父母肯定会更添忧心。但是若按昨日母亲所说,肯等得起自己的,一定是与王家关系极好的人家,以后万一中间有什么变故,难免又会伤害所有人的感情。想来想去,终归自己做不到如此自私,便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璟逸。
璟逸见她如此纠结,仿佛也知道她心中所想,叹了一声气道“小妹,其实从你当年选择出门行医时,你便已经对自己的人生作出决定了。这次和上次一样,不管你作出怎样的选择,都会伤一些人的心,当年你能按自己的心意去决定,怎么如今便开始犹豫不定了呢?也许你觉得这样是在欺骗父母,也许你觉得这样很自私,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父母有他们的,而我们也有自己的。再者说,不管你怎样选择,你都不是要去害谁,姑母当年。。。”
说到此处,只见玥欣猛的看向璟逸,不过璟逸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说道“姑母当年不顾家里反对,毅然选择了姑父,不管结局如何,我想现在没有人会怪她。”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在我看来,人生短如匆匆一瞥,惟当得此心,便不虚此生!”
玥忻听到最后,面向璟逸缓缓站起来,眼中尚有隐隐泪光,哽咽道“二哥!”
璟逸也激动地看向玥欣,刚想再去摸下她的头,突然想起昨日的情景,忙无奈道“小妹,适可而止啊,不然你二哥我又要犯错了!”
玥欣刚还被他一番话语说的感人肺腑,此时被他一逗又噗嗤笑出声来,不过依然感激的看着他道“二哥刚才所说忻儿懂了,多谢二哥指点,忻儿感激不尽!”说完双手附与腰侧,屈膝下蹲,行了一个标准的女子礼节。
璟逸却被她吓了一跳,忙虚手去扶,想想这是小妹第一次对自己行礼,忙四周看了看,除了小芸背对他俩外并无他人看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下若被父母看到,就不是面壁思过能解决的了。
两人商量完对策后就各回自己的院子。将近晌午的时候王夫人从庙里回来,午饭过后王岐瑜问王夫人此行如何,王夫人将替女儿占卜的结果一一告知。王岐瑜听后皱起眉来“命定京城!怎么又是京城?大师说此卦吉凶了吗?”
王夫人摇了摇头,王岐瑜又问璟逸的卦象,王夫人说到璟逸的卦象是极好的,大师说他日后可一展宏图,定可实现自己的抱负。王岐瑜听了稍稍松口气,若璟逸能有个好前途自己便放心了,之后又狐疑道“怎么,你不是为他卜的姻缘吗?”
王夫人笑说他什么都不懂,平时哪有什么男子专程去卜姻缘的?所以男子卜卦只有一种,卜出什么便是什么。王岐瑜听了摇了摇头道“依我看,这样卜卦也未必会准,还是要对他们的事多多上心才好。既然昨日忻儿已经答应我们所说的,还是尽早帮她许个人家。”
王夫人迟疑片刻道“老爷,你说忻儿日后不会真和京城有什么瓜葛吧?一听到京城二字我的心就突突的跳。”
王岐瑜道“慌什么,当年不是照样挺过来了,我们就帮她在江南找个人家,我就不信还能出什么差错。”说完这个,自己倒是也陷入到当年的那场回忆中,京城,终究是个伤心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