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洒在门外仆人阿海晒的几箩筐鱼上,看得周合嘴里的唾液迅速分泌。他仰躺在一个两层楼阁的屋瓦顶上,眼神清澈而坚定,脸上满是一个二十岁年轻人所应该拥有的青春稚气,同时他紧紧抿着的嘴唇和眼角旁细微的一道小伤疤又为他带来了些放荡不羁的气质。
他就这么躺在暗红色的瓦片上,楼阁的檐角装饰是一条蛇,它吐着长长的舌头,俯视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蛇的身子被特意的漆成了彩色,而且比一般蛇更加粗厚,就像是一个棒槌。这种虚构出来的蛇是周家的家徽,也是家里一直信仰的守护神。
周家,东方帝都七大家族之一,东方帝国执政元首是轮流从七个家族中推举人才担任的。从本质上来讲,这七个家族,每个家族都掌控了东方帝国——这个矗立于世界一端的霸主的一条命脉。
周家,就是专门掌管帝国军事和制造业的家族。按照实力来排行,可以说除了掌管立法和农业的宋家,便是周家了。遗憾的是,这一代的嫡系并不争气,憋了二十年,也才生了一个男娃,一个女娃。男娃比女娃大四岁,取名周合,字子端。女娃还没成年,只取了名,却没有取字,名寰。
周合是一个很有能力的纨绔子弟,从进入贵族专属书院——竹院开始,他就充分的发挥了他混世魔王的脾性。虽说坏事没有完全做尽,却也尽了丧天良的一份力。强抢民女是没有的,却总撬别人墙角,撬完了又把墙角扔掉。杀人放火是没有的,却经常因为不开心而捉弄人找乐子,若有敢还手的,便亲自或者叫人来打一顿。青楼赌场肯定是要去的,甚至为了找乐子,周合还挂名开了几个。
他如此肆无忌惮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家族的实力强大,还因为他个人的实力也同样强大。十五岁领悟剑道,十七岁跻身大陆武者榜,十九岁成为东方帝国第一魔剑士。在他的时代,其余六个家族的子弟就好像只是围绕在他身旁的螨虫。几乎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他们的存在而已。帝国的下一个执政元首,仿佛已经注定。
能让所有人猜到的剧本是最无聊的剧本,命运深以为然。
“子端兄,你趴在瓦上干嘛,下来一起去玩啊。”周合的几个猪朋狗友聚在了楼阁下,齐声叫着周合下来。周合嘿嘿一笑,麻溜的一个转身,就跳了下来。他很明白这群猪朋狗友是贪图他的地位和前途,但是生活总是要有些乐子的,他也不在乎。
“啧,今天细说一下有什么乐子?”周合拿捏着摆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态,他已经开始练习这种姿态,并且看起来有些像模像样,只不过说的话让这份模样变成了人模狗样。
“嘿嘿,翠花楼新来了两个姑娘,听说是从西方联邦新进来的,可漂亮了。”
“异乡人啊……”周合意味深长的叹了叹,又划拉了几下自己的下巴,其实他是很有兴趣的,只不过上位者在表现自己兴趣时理应含蓄,而又委婉一些。
一切都和他脑里的剧本发展的一样,在几个猪朋狗友的劝说下,纨绔子弟半推半就的被拉去寻欢作乐。几人离开了周家的大庭院,离开前,几个仆人问了周合几句。周合敷衍的应付了事后,直直的走出了庭院。只是在即将转弯时,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周家庭院的朱红门庭,几只没点亮的灯笼悬在门前,用木头雕刻而成的奇珍异兽放置在门旁。两头高大的石狮子稳稳的座在门庭正两旁。
翠花楼坐落在城市的中心,在它的旁边流过的,是帝都的命脉,乃至整个东方帝国的命脉之一,龙江的一条分支。夜里,数百艘架着花灯的船只载着姑娘、文人、政客或者大商人,在这条江上吟欢作乐。
现在还只是大白天,周合大摇大摆的走进去,见到了两位号称国色天香的美人,漂亮是漂亮,但是还不至于让作为未来帝国继承人培养的周合生出别样的心思。醉生梦死的数个时辰。
临近傍晚,周合在翠花楼的第五层窗户,看见了从远方飘出的缥缈烟雾。烟雾出现的方向好像正是周家的大院。周合的理智觉得应该不是周家,心底却猛的一跳,但是顾及到身份的矜持还是让他忍住了失态的冲动。客气的辞别了猪朋狗友后,他急匆匆的朝着冒烟的地方走去,还加上了几个轻身术。
此时的烟越来越浓,就像是一条黑色的捣火棍在捣着天空。当周合回到周家庭院时,滚滚的大火已经淹没了整个庭院。近两百亩,居住着周家数十人的庭院,已经在散发着浓浓的焦味和令人恐惧的死亡气息。
围观的人群很多,帝国中央的布衣使在维持着现场的秩序,同时魔法师在布置着巨大的魔法阵,只是看起来对于这场大火还是杯水车薪。
“艹,我家里怎么了,你们在干些什么狗东西!”周合彻底混乱了,他一把扯住最近的布衣使的衣领,巨大的力量将布衣使完全提了起来,周合的眼睛圆圆的鼓了起来,眼角边渗出了血丝。
布衣使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清一句话,周合骂了一声废物后,狠狠的将布衣使扔了出去,也没有管他的死活。
朱红的门庭现在已经变成了高大的火墙,周合赤裸着上身,运起魔法护住身体后,冲了进去。到处都是一片火海,散落的火星和“叽喳”的声音围绕着这里。
然而,直到周合跑到了本屋的门前,大片的血渍和仆人的尸体。原先的屋门已经被打飞,狼狈的靠在一颗歪树上。歪树的顶端也已经冒起了火星。
屋内满是血渍,和尸体,只不过和屋外不同,屋内都是周合认识的亲人。而唯一站在本屋堂中的人,在疯狂的咆哮着,手上沾满了鲜血和肉末,身边的魔力仿佛无穷无尽一样的涌出…………
“咚”牛车的轮子碰到了一块石头,微微的弹了起来,将睡梦中的周合猛的惊醒,他怀里的周耀还在酣睡着。周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已经有了些皱纹,整张脸都明显的松弛了下来,眼神中带着疲倦和浑浊。微微隆起的肚子成为了周耀幼小身体依赖的枕头。
“呵”周合自嘲的笑了笑,小心翼翼的用手拨开周耀额前的头发,又轻轻的抚摸他的头。片刻后,周合将长满胡茬的下巴搁在了周耀的头上,他交叉着双手,又看着交叉着的双手,一字一顿的对着熟睡中的周耀说,“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