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临川并不像北方，到处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但是微风夹着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依旧让人难以忍受，寒风刺骨大概就是如此吧。
早上七点的英山路，街上的店铺仍然大门紧锁，大街上行人寥寥，只有几个环卫工人打扫街道，偶尔一辆汽车驶过，卷起几片落叶，惹得环卫工人几声抱怨。
这时一个人影慢慢走了过来，走近可以看到他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或者更应该说是鼻梁上挂着一副黑框眼镜，正在唉声叹气。
这个时候临川还没到上班的时间，一个年轻男子独自行走在寂寥的大街上确实有些奇怪，但也没引起那些环卫工人的注意，毕竟这个城市总有几个失意之人。
这个唉声叹气的小伙子不是别人，正是离开废弃工厂走了半个多小时的赵谦！
与寒分别后，赵谦没有再使用他那非人的速度，而是选择了慢慢行走。
这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不用再追逐寒的脚步了；二是赵谦也要思考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想想自己以后究竟要怎么做，以及考虑如何应对那些会找上自己的人。
不知不觉间赵谦又走回了望江路夜市口。
看着大门紧闭的王记大排档，赵谦心里不胜唏嘘：才过了一晚，自己就性命垂危了。又是怪物，又是遇袭的，这一晚所遇之事恐怕比自己以往二十几年的人生都要离奇曲折。
赵谦这一路走来，越想内心越是苦涩，看到清冷的望江路夜市更是触景生情，哀叹起了自己的人生。
赵谦就这样带着苦涩的心情走回了自己位于北江老城区的宿舍。
这个小区叫做幸福小区，原本是某国营企业的职工宿舍，但是后来企业整改被淘汰了，这个小区也就成了独立住宅区，因为租金便宜、交通方便，这里住着不少像赵谦这样的打工族。
回到宿舍，筋疲力竭又心情抑郁的赵谦躺下就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或者说是过往的回忆——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12、3岁的少年正在翻看一本泛黄的书籍，那厚重的书页和上面晦涩的文字让人怀疑他是否能看懂。
“爸爸”，男童看到一个人影走进，轻柔地叫了一声。
“看的懂吗？”来人和蔼地笑着问道。
男童摇了摇头，“爸爸，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它还要这样做呢，明明那些人那么恨它？它还要守护着那些人！”
“‘守护’吗？或许是吧。可那些人的恨是无缘无故的吗？人终归是脆弱的。”来人摇摇头，不置可否。
“难道它就真的没有私心吗？”那人看着面前的泛黄书籍渐渐出了神。
......
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将赵谦从刚才的梦中惊醒。
揉了揉眼，赵谦没再理这没头没脑的梦，那混蛋老爹居然又出现在了自己的梦里，自己的人生不需要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十年前，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一去不返，难道他以为留给自己的那些东西就可以补偿自己？赵谦感到不忿，但他可能忘了自己最艰难的时候正是靠这些度过的。
虽然上大学后赵谦再也没有动过那些东西，但是在失业的时候他也想过要动他父亲的遗留之物，不过他忍住了——不能让那家伙觉得这些可以填补一个少年失去父母的孤独，不是他，自己会变成这样吗？
铃声变得更加急促，前一段还没响完下一段就接着响起。
“来了，谁啊，”赵谦接着小声嘟囔了一句，“还让不让人活了。”
幸福小区这一栋的房子都是一房一厅的，从卧室到大门不过几步，赵谦很快来到了房门口。
隔着铁门的缝隙，赵谦看到了按响门铃的人。
一个银发青年正站在门前，一脸地不耐烦，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个黑发青年，另一个看模样是个中年男子。
嗯？赵谦搜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仔细又看了几眼，他觉得难以置信——
那个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和他相处了六年之久的大排档老板老王。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现在的老王身穿着藏青色风衣，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配着蓝白条纹领带，还套着一件粟色毛衣，一身英气。
如果不是那张朴素的、带着一丝烟火气的脸正对着自己咧嘴笑，赵谦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老王开口了。
“哦......哦！”赵谦连忙打开了外面的铁门，将他们迎了进来。
“不用脱鞋了，也没怎么打扫过，倒是让你们见笑了。”赵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往客厅走了过去。
老王三人听到这话，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跟着赵谦走进了客厅，顺着赵谦的手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家里就我一个人，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各位将就着喝点水吧......”
赵谦还没说完，银发青年打断了他，“不用客气了，我们来不是为了喝水的，是有点事想要问问你。”
老王看了眼银发青年，但是并未制止他。
听到了银发青年的话，赵谦心里突了一下，“来了，果然有人找上门了”。
刚才老王的到来让他一直紧绷的内心放松了下来，但是现在这个银发青年的话却又唤起了他内心的警惕和紧张。
不管老王与自己多熟，现在他与这些人一起来找自己，那么绝对不会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银发青年的语气着实让人不舒服，但是赵谦也没在意这些，他在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
“你们来找我是想了解什么？”赵谦想要知道他们知道了多少，究竟打着什么目的。
看着处于戒备状态的赵谦，老王笑了笑，“别紧张，小赵，左雾这人就是这样，硬邦邦的。
“我们不是啥坏人，不知道现在你知道多少了，不过我们这些人其实都是属于政府管的，这点你放心。”
老王说着就拿出了一个证件——特别执法队，王宏斌。
“我们属于国家安全局下属特别执法队，专门处理特殊事务，就是专门对付‘阴兽’的。”对于“阴兽”二字老王特别加重了语气。
“呼——”，深呼了一口气，赵谦两手交叉，双腿岔开，身体微微向前躬着。
“我还能相信你吗，老王？”赵谦低着头问老王。
“你......”
“左雾！”那个一直没说话的黑发青年对着左雾摇了摇头。
“你们先出去吧，我自己跟他谈谈。”接着老王扭头向那个黑发的青年点了点头，“彦杰，去吧。”
黑发青年站起身就拉着那个叫左雾的人走了出去。
看着两人走了出去，老王苦笑着开口道：“我知道，你觉得现在的我很陌生，觉得我这六年都在骗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赵谦冷冰冰地说道。
“......”
老王沉默了许久，赵谦也没再说话，他正在思考自己之后该怎么办。
事实上他并没有这么恨老王，之前他的确有些惊讶，但他也理解老王为何瞒着他，毕竟这种事很难和普通人解释。
不过他现在有点搞不清楚老王的立场，他对自己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但是老王接下来的话让他放下了心中的不安与警惕。
“好，如果你不想说，我们也不会强求你，但是我想告诉你，有些事事关这座城市的安危，你也不想临川变为人间地狱吧。”
赵谦凝神望着老王，“真的？”
“我以我20年烤过的所有鱿鱼发誓！”
“噗～”，赵谦忍不住笑了出声。
“老王你啊，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幽默天赋啊”，赵谦推了推就要掉下来的眼镜。
“有些事我的确不能说，不是我不相信你，是真的不能说，但是有些事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我......我也有事要你帮忙。”赵谦这时严肃道。
“好。”老王痛快地答道。
“先说说‘特别执法队’是什么东西吧。”
“行～”，老王见赵谦摊开手慵懒地躺在沙发上，也稍稍放松了些，“当然，有些东西现在不能告诉你，不过可以让你知道的是‘特别执法队’其实就是政府专门为应对‘阴兽’和一些力量失控的‘契约者’，或者是无法无天的‘御法师’而设立的特殊部门。
“这个部门基本都是由‘御法师’组成......”
“等等，‘御法师’又是什么东西？”赵谦对于这个新名词感到有些惊讶。
“你现在应该是个‘契约者’了吧？”
“嗯。”
“‘御法师’其实和‘契约者’也差不多，两者都可以使用法则力量，不过‘契约者’得到了‘逢’的力量加持，而‘御法师’则是完全靠自己获得法则力量的。
“不过，两者其实是可以转换的，失去了‘逢’的‘契约者’也有一定几率可以继续使用法则力量，而‘御法师’也可以和‘逢’签订契约成为‘契约者’。
“事实上，大多数‘契约者’都是由‘御法师’转换成的，毕竟对法则力量了解越多，力量越强，越容易遇到‘逢’，成功率也越高。”说完，老王手下意识往桌上摸去，却摸了个空，有些尴尬地抽回了手。
这时听的有些出神的赵谦才发现自己实在是有些失礼，请客人进来居然茶水都没准备，虽然那银发的家伙也没要自己准备。
赵谦有点不好意思地站起了身，给老王倒了杯凉开水。
老王见状也没不好意思，毕竟大家都这么熟了，而且自己也确实口干舌燥。
喝了口水，老王问道：“那现在可以说说你的事了吧？”
“你想知道什么？”
“你这人真是......”老王有些无奈。
“好了好了，我是‘契约者’你也知道了，不过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
“什么意思？”赵谦不解道。
“我也是见到你后才确认你成为了‘契约者’的，之前只是觉得你身上似乎法则力量的波动。”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契约者’的。”
“这个倒是简单，只是个简单的推理而已。”
“嗯，推理？”
“我认识你也有6年了吧？”
“嗯，没错。”
“之前我接触你的时候，你身上可没有法则力量的波动，而且你也不可能瞒得过我的感知。”老王自信的道，“那么你之前透露出法则力量的波动应该就不是你本身的法则力量......”
“可是为什么我就不能是‘御法师’呢？”赵谦急不可耐地打断老王的话。
“你先别打断我啊，除非是天生就领悟了法则力量的人，否则不可能通过‘自学成才’成为‘御法师’的。
“当然，你也有可能是被那些邪恶‘御法师’指导的，不过也不可能，因为他们舍不得......”
说到这里，老王喝了口水，自动省略了某些内容。
“所以你身上的波动只可能来自于‘逢’。但是之前那个波动还很弱，而现在你的波动却已经非常平稳了，不是一时泄露出来的，而是你自身散发的，所以我确定你已经是‘契约者’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其实法则力量的波动是有办法感知的。但是为什么我感知不到你的波动呢？”赵谦有些郁闷地道。
“呵呵——”老王微微笑了笑，没解释什么。
不说其实赵谦也猜到了，无非是老王远强于自己，用什么法子让自己感知不到他的波动。
“好了，你说说你这契约怎么回事吧？”
“这就说来话长了......”
于是赵谦把自己喝醉获得了手表，稀里糊涂签订了契约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王，只是将与寒有关的事隐瞒了下来。
“原来如此，你这小伙子还真是......”老王没再说下去，怕打击到赵谦。
“不过没关系，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顿了顿，老王想了想说道，“既然你已经掌握了一些法则力量的使用，那明天来队里一趟吧。”
“要我去干啥？录口供？”
“你已经成为了特殊人群，总得报备一下吧，至于要不要加入我们，你自己考虑一下吧。不过对于编外人员，我们国家还是比较严苛的，毕竟......”老王没再说下去，改口道，“不过加入我们好处还是不小的，特别是你这样的‘契约者’，有优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