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里面照一点。”
“能看见吗?”
“嗯,可以了,保持别动。”
一片漆黑的屋子里,徐青凡在后面举着手机照明,楚慎明挽着袖子蹲在前面仔细检查着电闸。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她弯下腰来保证光源的位置,头发却不经意的散落下来,正巧滑到了楚慎明的颈间,一阵淡淡的香气随之扑了过来,楚慎明的身子微微一颤,手中的试电笔不自已的掉了。
“怎么了?”
“咳,没事……”楚慎明没回头,拾起笔继续检测了起来。
局促的空间里,微妙的距离下,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徐青凡能清晰的看到楚慎明额角那条她最喜欢的苍色血管,在白皙皮肤下一跳一跳的。她以前总喜欢偎依在他的怀里,将手指尖轻轻的放在这条血管上,感受它的跳动。
他们挨得足够近了,她闻到了楚慎明身上熟悉的味道,对,这不属于任何香水,徐青凡闭上眼睛——
那是他第一次送她花,一大捧香水百合娇艳欲滴,不过害得过敏性鼻炎的她整整打了一天的喷嚏,从那以后楚慎明便记得了,她闻不得有强烈味道的东西,当然也包括香水和香烟。他戒了烟,也戒了所有含有香料的东西。
“哦,找到了,是这里断了。你家有没有……”
“啊!……”
楚慎明转过身来刚说着,手里的电笔不小心划到了徐青凡的手臂上。徐青凡痛得一松手,手机一下子掉到了地上,闪光灯稳稳的被扣在了下面,屋里唯一的亮光就这样消失了。
“哎呀!划到你了是不是,怎么样?”一向沉稳的楚慎明一下子慌了起来。
“痛痛痛……”徐青凡不知怎么了,许是一下子突然没了光亮害怕了,许是被划得痛了,回话中竟带出了哭腔。
“我在这儿,没事,别怕。”楚慎明慌忙起身抓住了徐青凡的手臂,将她拉到面前,试探着摸索她受伤的地方说,“嗯,是划到这里了吗?”
徐青凡感到丝丝痛处,她委屈的点了点头,说道:“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好了,乖别动,摸着好像流血了,等我看看。”楚慎明说着,一只手牵着徐青凡,一面俯身拾起了手机,用手机照了照徐青凡的手臂。微弱的光下,映出了微微渗血的伤痕,也映出了徐青凡煞白色的脸,“你还是这么怕黑。”
徐青凡抬头看了看楚慎明,楚慎明也看着她,突然间四目相对,彼此虽然都没有说话,却能够感受到微妙的氛围。
楚慎明突然间猛的把徐青凡拥入怀里,双手紧紧的抵在她的后背上。她的头埋进了他的胸膛,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楚慎明强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喘息声,此刻从他身体中散发出来的热气和强烈的雄性荷尔蒙使他像一头似乎要生吞活剥猎物的狮子。
徐青凡没有动,她静静的闭上了眼睛,用双手揽住了他的腰。黑暗中,楚慎明似乎也没有再动,而是在不停的深呼吸,竭力的克制着,徐青凡甚至能够听到他胸中怒吼似的咆哮。半分钟后,他默默的松开手,将手机递给她,“咳咳,这个你先拿着,等我……去洗把脸。”说完话,他头也没回的径直走向黑洞洞的洗手间,接着便传来水流声哗哗作响……
徐青凡接过手机,失神的站在那里,他这是……?
楚慎明再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冷静,徐青凡的手机也非常适时地的趴窝了。楚慎明借着自己手机剩余不多的电量先是简单的为徐青凡处理了伤口,又迅速的修好了电闸。
光明重返人间时,徐青凡一看楚慎明忍俊不禁的笑了——衬衫上都是水,估计是刚才太黑了没有摸到毛巾吧。
“明,擦擦吧,看你满身都是水。”徐青凡将一条厚厚的毛巾递给他,“刚才……嗯,谢谢你。”
“嗯?”楚慎明接过毛巾,擦了擦头发,声音似乎有些不悦,“需要谢的人,我一般都不会帮忙。”
徐青凡愣了一下,连忙说道:“你先坐一下,我给你弄杯茶去。”
“不了,我回去了。”
“这种茶是专门辅助治疗湿疹的,试试吧。”徐青凡前些天给楚慎明定的包裹中,就有她专门为他挑选的薏米茶,只可惜他没收。“你头发这么湿漉漉的,出门也容易感冒。”徐青凡说着便走进了厨房。楚慎明半夜来她家门口,一定是有话要说的,徐青凡心里想着,到底是什么呢?
楚慎明没再坚持,说了一声“好”,便在客厅的沙发里坐了下来,拿出手机看邮件。徐青凡在厨房里烧水、泡茶。屋子里安静极了,安静的十分温馨。
当徐青凡端着煮好的薏米茶出现在客厅的时候,楚慎明已经靠在那里睡着了。毛巾丢在一旁的沙发上,手机则掉在了地板上。
徐青凡席心疼的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像一个天真的孩子。这个平时在公司呼风唤雨,力冠群雄的男人,私下里付出了多少辛劳,牺牲了多少睡眠,想必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她一边想着,一边轻轻的放下薏米茶,从卧室取了一条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徐青凡俯身刚要去拾手机,咦?这是什么?她发现地板上的手机旁边还静静的躺着了一只金色的小盒子。拾起来仔细一看,这是某知名饰品品牌的订制款礼盒,正中间印着品牌logo,右下角还有一行英文小字“for Fairy”。徐青凡看到这几个字母立刻紧张了起来,Fairy是她的英文名,莫非……
此刻,她好想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不过她又犹豫了,不管这是不是送给自己的,偷偷打开人家的东西还是不太礼貌。徐青凡纠结的瞥了瞥沉睡的楚慎明,又看了看手中的盒子,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理智。
徐青凡打开了盒子。
两只铂金的小鱼造型耳钉映入眼帘,胖嘟嘟的身材,银色的尾巴上镶着一颗黄色的水晶,小巧可爱,精致非凡。
看到耳钉的那一刹,徐青凡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难以言表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嗓子眼儿咸咸的——这是她和楚慎明约定,他也还记得!
当年徐青凡穿了耳洞之后,两个多月一直化脓,耳垂肿的像个小馒头,开始时只是有点痛,不能侧卧睡觉,后来连带着腮腺也跟着肿了起来,还发起了高烧,便不得不去医院点滴消炎。楚慎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一直埋怨徐青凡为什么明知自己皮肤不容易愈合,还偏要去穿耳洞,徐青凡只是笑了笑说,我愿意,下辈子你要记得靠这个印记再来找我哦。
两个月后,徐青凡的耳洞不再流脓,不过她是先天性的过敏性体质,一般材质的耳钉带上便红肿发炎。为此楚慎明打听了好几天,最后买了一副手术钢材质的耳钉送给了她。
徐青凡欢天喜地的戴上,美滋滋的出现在他面前问,好看吗?
楚慎明将她紧紧的搂入怀里,看了许久后郑重的告诉她:徐青凡,这耳洞是你为我吃的苦,你这辈子的耳钉我包了。现在,我只能给你买一副钢的耳钉,以后等我以后上班赚了钱,一定送你一对铂金的耳钉。
徐青凡一脸甜蜜,好,一言为定。
看着眼前的耳钉,徐青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任它就那样肆意横流。她发现耳钉的旁边还有一张小卡片,翻开卡片,那刚劲有力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字迹出现在眼前:
凡,生日快乐!
在函馆山顶那天你问我许了什么愿,我摇头说没有。
其实,我的确许了一个愿望,那就是——
愿你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愿你被岁月温柔以待,活得如自己所愿。
徐青凡泪眼婆娑的合上卡片,慢慢的蹲在熟睡的楚慎明的身边,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气宇轩昂的额头,是那样的熟悉而又陌生。
徐青凡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明,这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吗?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知道吗?这是我这些年来我最想收到的礼物了,我好开心。不过,我也想告诉你,我不想要一生顺遂,也不想要被什么岁月温柔以待,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那天,我梦到你回来接我,让我跟你走,去河内。你说,你走不走?我说,走,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离职交接,把房、车都卖了吧。你直接甩出了两张机票说,哪那么麻烦,想走的话明天就走,你敢吗?我说,敢。醒了之后我仔细想想,也许这不仅仅是梦境,即使现实中的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我知道分手时你有解不开的心结,我又何尝不是呢?我们都对不起振轩,这些年,我一直在和你一起赎罪。十年了,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等你等得我已经快不记得自己了,但是没关系,只要我还记得你,那就足够了。如今,我已不再奢求我们能够重归于好,我知道,十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你可能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和想走的路,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开心的活着,允许我在旁边时常看到你,知道你的消息,我就满足了。”
徐青凡静静的说完这番话,如释重负的闭上眼睛,默默的流完最后一滴眼泪,将手中的耳钉原封不动的放回盒子里,将盒子放在了茶几上。
她站起身,将楚慎明的手机接上了充电器,她知道公司要求所有科部级以上领导必须二十四小时保持开机。最后,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关上了客厅的吊灯,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小夜灯,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此时,沙发上的楚慎明再也忍不住了奔涌而出的泪水,他睁开眼睛看着徐青凡的房门,一双深邃的眸子在夜色中愈加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