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辆车子如离弦之箭般飞出去,眼前的景物化成一片虚影,男人惊恐不安地坐在后座,他攥紧拳头愤恨地看着驾驶坐司机的侧脸,他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的命现在被司机捏在手里。
男人身体突然前倾,然后随着车左右摆动,他身旁的女人被吓得闷声尖叫,她额前的头发早已被汗水打湿。
司机把车开上覆海大桥,然后火速前进。覆海大桥高434米,长1450米,主跨800米,排名世界第五。
车中被司机绑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人此时两眼睁大,一副惊惧的神色。他想不通为什么她要惊恐的看着他,他有那么可怕吗?他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依然帅得人神共愤。
女人被他封了嘴,不能说话。
好吧他承认,这女人的声音太吵了,吵得他想把枪塞进她的嘴里,砰的一声,这个声音就消失了。可他是个好人,不会这么残忍。
“停车,我们是警察,立即停车!”
警车一路紧追不舍,司机暼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警车,轻声冷笑。这是他报的警,他是个好人,有人被绑架,就应该挺身而出报警,但这些警察真是太废,现在才跟上他,他都快把城市绕一圈了。
男人受到惊吓,内心万分恐惧,嘴里发出嗡嗡嗡的挣扎声。司机反手一把撕开封住男人嘴的胶带。“噢!”男人吃痛嚎叫一声。
“抱歉,我是个好人,但这玩意只有一下子撕下来,才带劲。”
男人冷静下来,愤恨地看着他,“停车,我给你录像带,你放了我!”
“录像带?”司机讥笑一下,“真是好筹码,可惜对我没用了,你既然要玩,那我就陪你玩到底。下了桥后有个急弯,我要是一个不慎,跌下崖的话,这情况,你说我们三个人,能活几个?”
男人怒气冲天道:“停车,你这个疯子!”
司机拿起副驾驶座上的手枪对准男人的头,后座的两人瞬间被吓得呆若木鸡。
司机不耐烦道:“说话就说话,你吼什么吼!我最讨厌别人大声说话,一大声我就会心烦意乱,忍不住想扣动板机以此泄愤,我是个好人,只是想比声音大。”
在这惶恐不安的心情下,男人突然醒悟,他这是作茧自缚。他明明可以一生平安舒适,偏偏选择一条死路。他此时才意识到他以前的做法有多幼稚,他深深的忏悔,他的心脏已倾覆沉入海底再也浮不起来。
前面堵了几辆警车。“停车,立即熄火!”
司机眉头皱了一下,神色十分不喜,他又把枪随手放回副驾驶座,“前有警察,后有追兵,这情况好像不太好。”
“哈哈,”男人放声笑出来,他从未见过如此美景,“我得救了,你被包围了,你跑不掉了,哈哈,毁掉一个人真简单。”
一股冥顽不化的力量驱使着男人,他又违背理智,一味的执迷不悟,认为最后赢的那个人是他。
司机也笑了,“毁掉一个人,真的很简单。”他侧头看见一辆车和他插肩而过,“再拉个人垫背,简直完美。”
既然毁灭不了世界,那就毁了自己。他为世界减小负担,贡献自己,顺便帮世界一个小忙,多拉几个人。
司机一脚油门踩到底,车极速前奔。
“你想干什么,停车!”
一阵猛烈地摇摆颠簸,场景飞速转换,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看不清,就像过山车一样转瞬即逝。冷眼、嘲笑、打斗、撞车!场景惊心动魄,接近死亡。
谭光耀突然惊醒,入眼的是窗明几净的车厢。他缓了缓,撑着疲倦酸痛的身子爬起来去洗手间,头昏脑涨,简直要炸掉一样。
谭光耀胡乱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狼狈。这两年,他几乎睡着后都会做这个奇怪的梦。
一阵喧闹声响起,有人敲他的门,“终点站到了。”
谭光耀开门出来,乘务员愣了愣,接着又往前面喊去,“终点站到了。”
谭光耀等车厢里的人都走完后才下车,他站在匆忙行走的人群中,最后也消失在人群中。
阳市。
既熟悉又陌生。
林向站在豪华气派的百货商场前,心里百感交集。这里曾经是个孤儿院,他从小生活的地方。他每次回到阳市都会过来看看,如今他连看都没得看了。他正惆怅时,晃眼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谭光耀来到一家路边饭馆,他走到一个空桌前坐下,马上就有人来招呼他。
贺羽见客人是谭光耀,顿时大喜过望,激动道:“谭哥哥!”
谭光耀笑道:“好久不见。”
贺羽扎着马尾辫,穿着围裙,脸上没有被化妆品腐蚀过的痕迹,清秀自然,她的笑容很甜,给人一种沐浴春风的柔和感。
谭光耀随意点了几个下酒菜和几瓶啤酒。贺羽赶紧下去弄菜。
谭光耀看着对面空荡荡的位子,脸上浮现一抹痛心,巨大的悲痛猝然袭来,他看起来精神沮丧。
要冷静,要面对,要克制!
谭光耀脸上又恢复平静。
贺羽端着菜放桌上,她没看见贺龙有些失落,“谭哥哥,我哥呢?他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谭光耀抬起头看着贺羽不假思索道:“你哥他重新找到了一个门路,想多留会,我就先回来看看。家里一切都好吧?”
“家里一切都好,麻烦谭哥哥帮忙告诉我哥一声,让他放心。”
“好。”谭光耀开了一瓶啤酒询问道:“来一点吗?”
贺羽歉意地挥挥手,“不会喝。”
谭光耀也不劝酒,拿起瓶子就喝,酒是个好东西,他现在的确需要压制一下。
“小羽上大学了吧?”
“嗯,马上大二了。”
“老板,我们的菜怎么还不来。”别桌的客人喊道。
贺羽慌忙道歉道:“啊不好意思。谭哥哥,我先去忙了。”
“去吧。”
贺羽一走,谭光耀对面的位子就坐下个人,谭光耀抬头,两人相视一笑。
“那小姑娘谁啊,长得挺标志的。”林向划着下巴笑的很贼。
谭光耀开了瓶酒递给林向,“贺龙的妹妹。”
“咳咳,”林向突然被酒呛到,他打量下四周,“这里是贺龙的家吗?”
“嗯,贺龙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他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
林向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口齿不清道:“算我一个,他也是我兄弟,他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
“不回家吗?几年没回来了,不打算回去看看?”
林向讪讪一笑,“我孤儿院长大的,那里现在成了百货商场。”
贺羽忙完出来时谭光耀已经走了,桌上放着酒钱,她拿起来一看,自言自语道:“总是这样,从不占一点便宜,分得清清楚楚。”
贺羽遗憾地叹口气,有些失落,她话还没和谭光耀说两句,谭光耀人就走了,这一走,不知何时她才能又见到他。
谭光耀和林向打了辆出租车直奔谭家大宅。他们站在谭家大门前,林向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谭光耀家会这么有钱,他难以置信道:“这是你家?”
“嗯。”
谭光耀带着林向走后门。
林向看了一路的谭家风景,他缓了半天,终于接受了谭光耀是个富公子的事实,“反正我也没事,能帮你一点也挺好,管吃管住就行。”
谭光耀搭着林向的肩膀笑道:“这肯定没问题,保证管够。”
“大少爷回来了!”张婶惊讶道。
谭光耀呼吸加重一下,有些无奈,他带着林向走后门就是不想麻烦,他希望动静越小越好。
谭顺昌很快就知道自己的孙子谭光耀回来了,百忙之中也要抽时间回家一趟。
“不错,结实了不少,有点男子汉的样子了。”谭顺昌看谭光耀越看越满意,自己的孙子做什么都是好的。
谭顺昌的声音爽朗,花白的头发疏的整整齐齐,脸上有着岁月留下的痕迹,一身黑色的中山装,右手杵着拐杖,看起来精神抖擞,威严十足。
谭光耀背挺的笔直,给人一种一丝不苟的凛冽感,“吃几年国饭,就练出来了。”谭光耀看谭顺昌时有些心虚,“爷爷,我不是吃不了苦要回家,是上面放了假,所以,继承家产这种事……”
“哈哈。”谭顺昌杵着拐杖走到沙发前坐下。“放多久?”
“两个月。”
“这么久?”
谭光耀头沉下,自责道:“我们这次任务失败,上面给了我们两个月的时间调整。”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尽全力了,就不遗憾。”
谭光耀沉默一会儿,抬头看向谭顺昌道:“爷爷,我父母两年前……”
谭顺昌嘴角的笑容忽然凝结成冰,声音冷下来不似刚才热情,“你刚回来,应该好好休息。”
“抱歉爷爷,我知道你不愿再提起这种伤心事,只是好端端的两个人,怎么突然说死就死了?”
谭顺昌神色黯淡,杵着拐杖站起来,“我这老爷子老了,好多事都记不清了,好像是一场意外车祸。年纪大了,坐久一点就犯困,我累了,先回房了。”
谭顺昌的声音透着疲倦苍老,杵着拐杖一步一步离开房间,从背影看,整个人仿佛撑不了多久就要垮了,他这一垮,就是一辈子。
“爷爷。”
谭光耀急切叫了一声,但谭顺昌并没有回应谭光耀,他头也不回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