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肉头金针真
所谓人生四大快意事，人们耳熟能详。
一般都说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民间有粗通文字又爱抬杠的私塾先生之类，挑眼说，上面四句话说得固然不错，可惜意味还不够。或者说是欠丰满。久旱逢甘霖，多久呢？旱了三天、五天？莫若改成“千年久旱逢甘霖”，才比较够味。往下讲，他乡遇故知，他乡两字也不精确。在南郊区集贸市场碰上了邻居老王，那有什么惊奇？算什么人生快意？不妨增添两个字，改成“万里他乡遇故知”。还有洞房花烛，隔壁老三家的二小子结婚，有什么稀罕？至于金榜题名，考上非重点中学第286名，值得大惊小怪？
依次加工，增添丰满，人生四大快意事就变成这样：
千年久旱逢甘霖，
万里他乡遇故知；
和尚洞房花烛夜，
状元金榜题名时。
这是老先生嫌诗意不足，随便使用一回添字法、丰满法。
学生虚心请教，老先生果然了得，上面法术之外，还有减字法、消瘦法。
比如，唐人杜牧的着名绝句：“清明时节雨纷纷”，先生贬低说是啰嗦，极不精练。清明本来就是时节，何须分说。路上行人欲断魂，行人不在路上，会在哪儿？借问酒家一句，“借问”两字也多余；至于牧童指路，莫非樵夫指路便会指错的吗？
删减精练一番，杜牧七言原诗就成了一首五言绝句：
清明雨纷纷，
行人欲断魂；
酒家何处有？
遥指杏花村。
聆听了先生若干教诲，学生胜读十年书，茅塞顿开。深感自己往常写诗习作，毛病太多。于是闭门闷头数日，精心打制、反复删改，综合使用了丰满法、删减法种种方法，终于营造出一首相对满意的新作。沾沾自喜，拿到先生面前来请教，希冀获得表彰；然而便是惯作打油诗的老先生也成了丈二和尚，连称不懂。
新作应该算是一首五言绝句：
肉头金针真，
况妻玉簪假；
毛雨思三娘，
骑驴想二爸。
先生看得懵懂怔忡，反过来向学生讨教。尊诗合辙押韵，对仗也算工稳，怎么老夫就不解其中深意呢？
学生实话实说，原来正是吸取了先生你的丰满法、删减法，种种妙法熔于一炉，方才有此新作出手。
且看第一句，诗意很平实，是说我老婆头上戴着的一根金针是真的。而老婆不就是内人嘛，老婆、内人都嫌啰嗦费字不精练，所以将内人两字上下合而为一，老婆头上即是“肉头”。
第二句，不过如法炮制。写诗不是讲究对仗吗？老婆的金针是真的，我二嫂戴的一枚玉簪却是假的。二嫂，乃二兄之妻也，二兄两字左右合而为一，便是一个况字。
至于三四两句，是说我三娘是个麻子，二爸是个驴头长脸。天上落毛毛雨的时候，地下会出现好多雨点击打的麻点，这时我就想起三娘来了。而一旦要出门骑驴，看见驴头自然就联想到我的二爸。
末了，学生一派谦恭样子，请老先生能将新作评点一回。看本篇新作有无进步、学生是否具有诗人之灵感与天才之气质？
打油诗老先生哑然。
2、仆窥窗露豆
2000年参与“走马黄河”写作活动，河东文联主席王西兰兄盛情作陪，曾到晋南万荣、河津。在万荣与民间笑话获奖者柴振纲先生会面，相互交换过不少笑话、黄段子。
柴先生听了“肉头金针真”，回奉了一个“仆窥窗露豆”，也很有趣。
也是民间创作的打油诗，五言：
仆窥窗露豆，
丫洗水藏姜；
蛙翻白出阔，
蚓死紫之长。
前两句是说，仆人在窗纸那儿舔了一个小洞朝里面窥视，里面的人便看见窗户那里仿佛露着一粒豆子。而仆人看见什么呢？丫头正在洗脚，经过裹缠变形的金莲小脚，好像水里藏了一块姜疙瘩。
三句四句尤为有趣。青蛙肚皮翻过来，应该是一个白色的“出”字，而这个字的笔画相当粗阔。一条死蚯蚓呢，则仿佛一个草书“之”字，紫色，偏长。
记得当时我和在座的王西兰先生，笑不可抑。
3、三强韩赵魏
早年在什么报刊上曾经看到过一则数学家华罗庚吟诗作对的趣事。我国一个科学家代表团出访闲暇，华老扣着物理学家钱三强的名字出了一个上联：三强韩赵魏，征求下联。
数字三正对了战国七雄里边瓜分晋国的三强，三强又实指当今名人；大家知道华老必然已有成竹在胸，更加故意说难对，要华老拿出下联来。华老欣然亮出底牌，下联曰：九章勾股弦。
中国古代数学经典《九章算术》，最早证明了着名的勾股定理。而更为难得的是代表团一行中，恰有当代着名科学家赵九章。
华老所拟对联，堪称一副绝对。而对于学养深厚的大家来说，拟联作对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4、胡风沙千里
上个世纪中叶，文坛流传一首趣诗。以八位着名作家文豪姓名入诗，恰成一首五言绝句，极其工稳。
胡风沙千里，
凌鹤张天翼。
白薇何其芳，
丽尼顾而已。
具体作者是谁？传说有许多版本。其一，说是语言大师赵树理。
5、大风吹屁股
前几年《读书》上，曾登载过文科教授“文革”中下放农场劳动时联诗作对、逗趣找乐的轶事。
农场劳动艰苦、居住简陋，厕所尤其憋促污秽。教授们竟然苦中作乐，以如厕情景比附形容初盛晚唐诗文风格。一位教授说，登厕时“大风吹屁股，冷气逼肛门”，大有初唐气象。另一位教授当即回奉一联，“板斜尿流急，坑深屎到迟”。以小便、大解情景，形象比附盛唐、晚唐诗风。
教授们随意调侃，即成佳构，足见学养。而非常时代知识分子的无奈辛酸亦可见一斑。
6、款大麻累慢
有一次，我和太原几位年轻朋友外出游玩，大家不免打麻将、甩扑克消遣。其中一位郭先生，青年企业家，号称大款；打麻将速度甚慢，而且不停唠叨自己很累很辛苦云云。另一位杜先生，评论家，智商不弱，打扑克却常出臭牌，往往输钱。
归途车上，我便套用教授联对把戏，当场拟得一联。是为：款大麻累慢，商高扑臭输。同行诸人皆曰善。
7、减字木兰花
“文革”当中，几乎所有电影都被打成“毒草”，只剩了八个样板戏在招摇。周恩来委婉批评说：全中国就剩两个演员，一个是我，一个是西哈努克亲王。柬埔寨打仗，亲王流亡中国，不断上报、经常出镜。后来流行一则笑话，说有的官员不会句读，念报纸上的无标点短新闻，竟然念成：
“西哈努克亲，王八日到京；外交部长姬鹏，飞到机场欢迎。”
段子不错，大家耳熟能详，听着便不那么新鲜。在韩国旅游途中，同行的诗人老吕就又讲一个某干部附庸风雅做诗的小段子。其人为了找韵脚、抠字数，将“手里拿着《人民日报》读”，断然生硬割裂成“手里拿着人民日”。一首所谓绝句，结果成了这样：
嘴里咬着饼子吃，
手里拿着人民日；
热烈拥护三中全，
坚持四项基本原。
笑话里这样做诗的方法，我便当场戏称为“减字木兰花”。
且说韩国风景秀丽，饭食却十分清淡。每餐不离泡菜，主食以米饭为主。韩国烧酒度数也极低，限定在22度。大家嫌不过瘾，叫嚷口中快要“淡出鸟来”。幸亏一般餐馆都有中国北京产的牛栏山二锅头，尽管价钱不菲，大家轮流做东，饮酒乐甚。头一顿晚餐过后，导游王小姐关心询问大家，对韩国餐饮感觉如何？书法家老曹应声说，偶尔这么吃一两顿还可以，天天米饭、顿顿清淡，受不了。
逗大伙儿高兴，我在旅游车上就当场拟作“减字木兰花”一首：
佐餐韩国泡，
助兴牛栏二；
小姐问如何？
老曹答偶尔！
满车当即轰然。
直到大家顺利回到北京，在火车站附近吃到了山西刀削面，“减字木兰花”余毒依然流布，七嘴八舌又拟得绝句一首：
饥餐山西刀，（刀削面）
渴饮北京燕；（燕山啤酒）
手持韩国打，（打火机）
嘴叼美国万。（万宝路）
8、西归浦
游览韩国第一站，飞机由北京直达济州岛。
济州岛位于朝鲜半岛南端海域，其纬度大致在中国秦岭淮河一线。但由于海洋性气候的原因，岛上气候温润，松树与棕榈、仙人掌等错杂相生。
岛上有古迹名曰西归浦。
当地传说系秦始皇派徐福赴海外仙山采药不得，西归中国内地之处。又传说徐福登船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三名童女，于是派三名童男上岸寻找。结果是三名童男也没有归队。这三对童男女留下的子嗣后裔，即是济州岛的岛民。
在日本，也一直盛传徐福没有归国，而是落脚日本的故事。前些年甚至还声称出土发现了所谓徐福之印云云。
传说种种，不过反映了中国内地与朝鲜日本的密切历史渊源，反映出他们曾经对中国文明和中华儒学传统的极力认同。
后来，众所周知，日本现代化的过程，同时不可避免地变成了一个“脱亚”的过程，或曰“去中国化”的过程。实在说，如果人类真是从猿猴进化而来，蕞尔岛国根本不具备这种进化的充要条件。大陆人类移民周边附近海岛，是可想而知的推断。只是那一移民过程，绝对要早于徐福东行。
为证明日本历史悠久，岛民自然独立生成，日本所谓考古学家不惜提前伪造预埋史前“文物”，尔后再去发掘，欺世盗名，莫此为甚。
丑闻暴露，全世界考古界大哗。一个民族，连历史都可以伪造，什么缺德事办不出来？日本教科书将侵略中国写成“进入”，采取鸵鸟政策否定南京大屠杀，也就丝毫不足为怪了。
在朝鲜，近年也出现了虚拟历史、伪造文物的荒唐把戏。声称朝鲜有个什么子，比孔子、老子都不知道要古老多少千年；有古迹遗址为证，便是大禹治水，都是赴高丽国向那个什么子讨教的结果。
9、粪猪
济州岛游览内容，有参观民俗村一项。
茅草屋、推拉门，石碾、石磨，诸如此类。济州岛属火山岛，满目皆是火山岩。村民砌墙垒堰都是火山石，看去黑黢黢一片。
民俗村有猪圈，猪也不过是常见黑猪。中午用餐，特别说明是吃“黑猪肉”。不炒不烧，金属容器上铺些白菜叶子，加水，煤气火半煮半烤至熟，然后食用。据说，韩国总统一日三餐也是泡菜包圆，整个民族从不大鱼大肉，习惯清淡。所以据统计，韩国极少高血压、高血脂类病人。
但在民俗村，看到当年济州岛上老百姓饲养的却是粪猪。
粪猪，我国河北、山东早年也曾多见。所谓粪猪，厕所连着猪圈，猪们就吃人们的排泄物。如此养猪法，不仅听来腌，事实上也极不卫生。猪囊虫、猪肉绦虫，人食猪肉、猪食人粪，反复传染，相当可怕难缠。
由于济州岛上火山岩密布，土层较浅，猪圈不易深挖，厕所呢，也不便修到半天里去，民俗村里厕坑于是紧靠猪圈。所以，导游小姐特别指给大家看厕坑里立着的一根木棒：那是人们方便时用来轰猪的。
要不然，贪馋的猪有咬掉男性生殖器的危险！
民俗景观，隐隐然便有些惊心动魄。
而早年我听说，在乡间小孩子拉下巴巴，叫狗来吃，有男孩让狗咬掉小鸡鸡的恐怖传闻。
多亏时代发展，我们不再饲养粪猪。人们养了宠物狗，恨不得给它天天吃蛋糕，狗呢，也差不多改了吃屎。孩童、成人的生殖器，幸甚至哉，极大提高了安全系数。
10、六把手司机的狗
十年前，我到某县份游玩。爱好文学的一位副县长热情接待，县文联主席陪同游览。闲话中，知道文联主席养狗。他的狗，已然娇惯不堪，用餐要吃面条之类，而且不放调和不吃。
开车的是副县长的司机，也养狗。副县长，在县里职务排名第六，他的司机的狗，每天要吃一只烧鸡！烧鸡，到招待所随便拎一只来喂狗。而我的这位副县长朋友，还是极其清廉的一位官员，官声口碑甚好。
11、狗缘何吃屎
狗改不了吃屎，是一句常用语。六畜当中，狗对人足够忠诚。桀犬吠尧，是一个贬义成语；但那只犬，对故主也着实是忠诚。
但狗果然吃屎。小时在乡间，常见。谁家娃娃拉了巴巴，那里便响起女人尖利的呼喊声：叭儿罗，叭儿来！戴着銮铃的牧羊犬就一路狂奔了来。街角拐弯处，蹄爪在石板路上连连打滑，生怕被其它狗抢先得了美餐一般。
狗到底缘何喜欢吃屎，生物学家大概也没有什么研究结论。
但民间传说，有一个相当圆满的解释。
据说，上古时代，稻禾五谷皆是浑身长穗，而不是仅仅结一个穗实。人们物产丰富，生活便奢靡。有一家的孩子拉了巴巴，女人随手就扯过一张白面油饼来擦屁股。然后将油饼扔给狗去享用。老天爷看见了，觉得人也太不像话。于是决定改变五谷性状，高粱稻禾一律只留顶尖一个穗实。
人类乃大惊慌，然也无可奈何。狗却果然忠实，在天帝派员下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身下卧压掩藏了两种植物，竟逃过了执法。这两种植物，一株豆子，一株荞麦，植株相对矮小，狗的躯体原也藏掖得住。
于是，人类种养的五谷之中，就有豆子荞麦与众不同，系浑身结实长穗的。
但狗干扰破坏了天帝的执法，立即就受到了惩罚。人类的过错是从小孩拉巴巴而起，所以老天爷便处罚那胆大妄为的狗，从此吃巴巴。
一则民间传说，既解释了五谷穗实各有不同的现象，又连带解释狗缘何吃屎的因果，显得圆满而合理。当然，老天爷惩罚云云，这个故事的第一推动力涉及神魔，自不能与严格科学解释相比。
但，故事的隐喻意义不可忽略。当今时代，人类无度浪费资源、暴殄天物，已经几乎到了拿油饼擦屁股的地步。老天爷，或曰大自然，必将对人类做出严厉处罚。眼下，这种惩罚已经处处显露出许多警示端倪。人类实在应该有所自省了。
不然，上天惩罚下来，傲慢孤立的人类还能希冀一条什么狗来帮忙的吗？
12、牛怎么没有上牙
遗传学以及进化论日新月异，却有许多身边现象得不到解释。
人类为什么要换牙？牛为什么没有上牙？我们顶多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一则民间笑话，讲一个算命先生在乡间糊弄颟顸老婆的故事。
算命先生属走江湖一类，耍嘴皮子混饭。走村窜乡者，实在已是末流低级骗子。但糊弄傻老婆却是足够。声称算卦百发百中，开口就算道：
七齿笤帚八齿耙，你家的牛儿没上牙！
这厮说的不过是常识，所谓口头文学里的“大实话”。“冬天冷、夏天热，走不动了歇一歇，烧红的铁你不要捏”一类。
但那傻女人见算命的所说果然丝毫不差，立即信服，马上拿几枚制钱缴了卦礼，还外加窝窝饼子干粮若干。
算命的见女人好骗，而且热心，竟无偿奉送一卦。算她男人下地归来的情景道：
男人回来圪蹴下，抹起裤腿朝上抓。
男人下地，屋檐那里挂了农具，习惯地蹲了靠在窗台根儿吸烟锅子。小腿那儿发痒，果然抹起裤腿，随后果然用手往上抓、而不是往下抓。颟顸老婆于是不禁惊叹了：呀呀噫！真叫算得准呀！
男人听说就里，扯过老婆就是一顿好打：
敲不死你个傻婆娘！这卦老子也会算！咱家的牛没上牙，谁家的牛长着上牙啦？
牛怎么就没有上牙？农家日日与耕牛做伴，必然也要思考，希图寻根究底。有一则民间故事就是说的这个。
浑沌初开，地下有了人类，玉皇大帝给大家订立生活的规矩。说是一天里，要“一吃饭，三打扮”。派天上的牛王爷传达圣旨。牛王爷一时迷糊，竟传达反了，说成了“三吃饭，一打扮”。
一天要吃三顿饭，那么多的粮食如何产得出来？玉帝盛怒之下，一脚将老牛踢下凡间：你下去侍候那些人们去吧！一脚踢得够重，结果便将老牛的上牙给踢掉了。
13、公鸡放屁
现代人类追逐城市生活，城市生活却日益远离了自然。便是最普通的公鸡压蛋现象，城里孩子也因少见而诧异。女红卫兵下乡，看见公鸡“欺负”母鸡，曾有奋力驱赶公鸡、破坏人家好事的可笑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