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面不改色:“是,奴婢回府之后就着人去办此事。”
何佳人面带愧色道:“二小姐,当真是我御下无方,让这顽劣的东西瞒过我的眼睛去,改日我便单请二小姐与三小姐来我府上作客,咱们一同再制一回香,好弥补我先前的过错。”
谢雨薇摆摆手:“不啦,何姐姐不必如此麻烦,我只想何姐姐拿我当姐妹看待,别再一口一个‘二小姐’的叫我啦!”
何佳人也笑了:“这倒也好说,雨薇妹妹。”
二人又是对坐一阵,说了一番闺阁女儿常聊的那些个话,两盏茶的功夫,何佳人便带着丫鬟,由荔枝送去偏门了。
“二小姐,奴婢瞧着何小姐聪慧得很,恐怕不会相信您方才的话。”葡萄收拾着桌上的茶盏,对把玩着那枚双鱼佩的谢雨薇说道。
“耳听为虚,眼见总能为实了。”谢雨薇嘴角露出一点恶毒的微笑:“她大可以不信我说的话,但亲眼见到的……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不信了。”
荔枝送何佳人到偏门处便退下了,何佳人正要上马车时,却听到一阵女子哭泣之声。
这女子并非啜泣,而是放声大哭,仿佛怕别人听不到一般,何佳人不由一顿,循着哭声看过去时,手脚便忽然冰凉了下来。
一位穿着宽大衣裳的女子正匍匐在地上,一手捶地大哭,一手扯着的,却是立在一旁的谢靖和的袍脚。
“大少爷就算不考虑奴婢,也要考虑考虑奴婢肚里的孩子啊……”那女子哀哀痛哭:“大少爷,您那时待我多温柔可亲,现如今也要始乱终弃么……”
谢靖和脸上少见地出现了几许怒容:“我根本不认得你!你是哪个房里出来的?口里敢这样胡吣!”
何佳人身边的丫鬟也是一怔,随后看着有些失神的何佳人,道:“小姐,这……”
何佳人的失神也不过只是片刻:“旁人的事,少看两眼,回府。”
……
谢恒安还不知道,在自己昏睡的时候,发生在毓芳楼和谢府偏门的事。
“大小姐可醒了,上午那时何小姐来了一趟,您当时还睡着,老奴想喊醒您,却被何小姐阻止,她留下些洋糖给您吃,便走了。”李嬷嬷面色忧虑:“还有……”
“她走了多久了?”谢恒安马上站起身,想追出去瞧瞧。
“别追了!我的大小姐!现在都午后了,何小姐估计都回府用过午饭了!”李嬷嬷扶住谢恒安,轻轻按了回去。
“我睡了这么久?”谢恒安坐回了床上,任凭琉璃给她穿上一双软底绣鞋。
“是,大小姐您不知道,老奴带着琥珀她们送何小姐去偏门坐马车,您猜碰到了谁?”李嬷嬷面上忧虑之色更重了几分。
谢恒安起床时带的那点睡意已经荡然无存了,她的脸一点点冷了下来:“二小姐?”
“二小姐穿红戴绿的,半路截走了何小姐,说与何小姐多时未见,让何小姐去了毓芳楼。”琥珀在一旁说道。
去了毓芳楼,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关于自己的好话了。
谢恒安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谢雨薇肯定要扯出什么自己从未生病,是谢恒安不让她去赴宴之类的鬼话。
不过以何佳人的心智,恐怕也不会相信谢雨薇的这番说辞。
谢恒安的心倒也不至于被此事揪住,她换上一身家常半臂,闲闲问道:“李嬷嬷可着人去问了她们多久离开的毓芳楼?”
“辰时三刻,角门那个地方有人瞧见荔枝送何小姐她们朝着偏门去了。”李嬷嬷答道。
谢恒安点点头:“何小姐恐怕也不是那种会轻信旁人的人,若是随便三言两语就能将她骗了去,她如此美貌,闺中忌惮她的人这样多,风评早就将她闺誉毁干净了。”
李嬷嬷也略微松了口气,道:“下次大小姐可不能睡这样久了,太耽误事。”
谢恒安放松下来之后又打了个呵欠,恰逢翡翠端了药进来:“大小姐,该吃药了。”
那药的温度略微还有些烫,谢恒安就着她将药放在一旁,自己打开何佳人送的那一盒子琥珀糖瞧。
那琥珀糖当真是如琥珀一般半透明的,亮晶晶的映着太阳的光彩,一盒子糖的颜色也不尽相同,谢恒安瞧着糖实在可爱,最近总吃药,嘴巴里又苦的紧,便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块红色的。
那糖甫一入口就是一股浓重的甜,略微化了一些之后,谢恒安品出了一些樱桃的味道——原来这糖竟是樱桃汁水制成的。
果糖本就不易成型,能做成这样好看的更少,那西洋人到底还是有本事,竟能将糖做得这样既好看又好吃。
“大小姐少吃些糖,坏药性呢。”翡翠好言劝道。
药性?谢恒安微微一愣,看向面前的药碗。
自己明明已经大好了,为什么换了一味滋补的药来吃之后,每日里就能睡这么多时候?甚至睡得死到连何佳人到了都无从知晓?这药……
“这药是你煎的么?”谢恒安忽然看向翡翠。
“是奴婢上午煎好了的,只等您起来便热给您喝。”翡翠答道。
谢恒安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却未能在翡翠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唔,好,我等下就喝。就是嘴里怪没味道的,你去厨房帮我要一碗酸汤来,不拘什么汤,只要是酸的就好。”谢恒安端起药碗吹了吹,又放了回去。
翡翠从善如流地退了下去。
“你们都各自去忙,琉璃来给我打几个辫子,这么些时候没给祖母请安了,等会子去看一看祖母。”谢恒安又往嘴里送了一块金黄色的糖——是橘子口味的。
“琉璃,你把药倒在那个花盆里然后用土埋起来。”谢恒安淡淡说道。
那花盆里栽着一株病梅,成日里虽蔫头蔫脑的不怎么长大,但开花之后倒是很香,加之形状好看,谢恒安便摆在自己房间里当个装饰。
琉璃略微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了什么,她端起碗朝着花盆里一泼,药水就渗透进了病梅根部的土里。
这土常年都是润润的,大部分时候也是谢恒安亲手浇灌,花香又很容易遮了那点药味去,很不容易引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