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香和水纹也不上赶着做事,只是在一旁默默观察着。
谢恒安似乎注意不到她们观察的目光,偶尔碰上了,只是笑一笑。
琉璃取了衣裳来,道:“这一套绯红的好看,上头还绣了白梅,看着热闹又精致。”
谢恒安点点头。
琉璃又铺开一身:“这一身松绿的也不错,夏天穿着清爽,在配饰上多下功夫,又不显冷清。”
谢恒安又点点头。
琉璃紧跟着又将一件衣裳打开……
接连瞧了六件衣裳,谢恒安都是点点头的态度,让琉璃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小姐,您倒是选一套好看的,咱们这几日就熏着香啊,什么都不说,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做主了。”琉璃看了看搁在架子上的衣裳,又看了看谢恒安,着了急。
“我还没想好。”谢恒安笑了笑:“京城的风尚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这几日留心观察一下其他人,好给自己一个参考,你先将这些衣裳都熏着,到时候我再选。”
说着,她眼角下垂,漏了一丝光到芝香和水纹身上。
她俩已经开始递起了眼色。
谢恒安不大想太掺和这些内宅争斗,上辈子她已经斗得太狠、太够了。现在她最想提醒自己的父亲注意太子,又想劝阻哥哥们不要围着京城谋差事,外放出去也是好的,然后是自己不明不白的死……
但也不能让方氏太舒服了。
毕竟是她谋算了自己的前程和妹妹们的未来,她谢恒安只能一个人在谢家苦熬,谢雨薇却能带着方氏在宫里修别院,享尽富贵荣华。
而且……
谢恒安心中一直隐隐有个猜测,只是太过大胆,她甚至不敢直接去想。
……
“琉璃,咱们小姐平日里多穿哪些衣裳?”芝香帮着琉璃从柜子里一件件取出衣裳来熏香,随口问道。
琉璃看一眼谢恒安,后者正捧着一本书看,完全没有与她递眼色的意思。
“唔……大小姐……在杭州时,多半是按着沈老夫人的喜好穿。”琉璃不知道芝香的用意,生怕她说错了什么话,让芝香听去了,府里下人们在背地里嘲笑谢恒安。
芝香点点头,又道:“我瞧着那边厢房里还有几个箱子未动过,不如你把钥匙与我和水纹,我俩去将那里的东西规整了来,省得到时候要找东西找不到。”
谢恒安在心里笑了笑——这倒是与上辈子一样,下一步,大概就是方氏对她所有钱财与物品了如指掌,时不时在祖母与父亲面前提两句,弄得大家都觉得是谢雨薇与谢月瑾被她薄待,最后,就是这些东西,也没少被她算计了去。
“现下不必了。”谢恒安眼睛还是落在书上,并不曾移开:“那里头都是我外祖母为我收拾的冬日的衣裳,专门加了防腐防虫的药材进去封着,现下用不着,也不用特意打开,免得走了药效。”
芝香看着琉璃讪笑两声,便不再言语了。
待到衣裳熏上,谢恒安便找了个由头将芝香与水纹二人支使出去,又让琉璃将头风发作在下房里歇息的李嬷嬷喊了来。
李嬷嬷额角还贴着一块药膏,双目有些赤红,显然是老毛病又发作了。
“嬷嬷,不如我找个大夫给您来瞧瞧?”谢恒安看着李嬷嬷的脸色,担忧道。
“嗐,老毛病,贴几天膏药就好了,老都老了,哪还能没点毛病?”李嬷嬷轻轻摆摆手,示意谢恒安不必再为此事纠结。
谢恒安应了,但还是让琉璃找了点薄荷油来给李嬷嬷嗅着,这才开口道:“嬷嬷,芝香与水纹都是夫人的人,方才想要了箱子钥匙去,被我拦下来了。”
琉璃也跟着点点头:“她俩这些日子老问我大小姐的事,我不敢多说,她俩就说我在大小姐跟前争宠,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编排的我呢……”说着,琉璃眼眶一红,显然也是受了些委屈的。
“我从杭州过来,带着能用上的,也就你们二人,这流光阁都是夫人为我准备的,前些日子我推说那个赵嬷嬷年纪大了,我院子里用不上,打发了一个。现下也没什么理由再让她的两个人回去……”
谢恒安叹了口气,看向了李嬷嬷。
李嬷嬷头痛得有些发昏,被谢恒安这么一看才忽然灵醒过来:“大小姐的意思是……”
谢恒安见李嬷嬷明白了几分,便直接道:“横竖流光阁里的人也用不过来,不如再找些人来,好让她二人没那么放肆。”
琉璃在一旁欲言又止,谢恒安瞧见,又道:“琉璃与我一样大,还不能升一等丫鬟,夫人自然有的说嘴,但如果老太太直接放人进来,她当然也没有将这人再赶出去的道理。”
琉璃脸上一红,小声嘟哝道:“我事也没有少做……”
谢恒安笑了:“琉璃,下次芝香她们问你我平日里穿什么衣裳的时候,你直说就是,不必担心给我丢人。但若是问起来那些财物、外祖家家事,你就要留意了,推说自己不知道也好,瞎胡诌两句让她们觉得你什么都不懂也好,一定是要混过去的,回来再一一跟我交代便是。”
琉璃得了这句准话,顿时如蒙大赦,点头如捣蒜:“您早些这么吩咐我就好了,这几日给我愁的,生怕给她们问出什么不该她们知道的事呢!”
谢恒安与李嬷嬷相视一笑:“你往后不用那么紧张,该让她们做的活直接跟她们说便是,她们领着府上的月例,不是看你干活的。”
李嬷嬷也道:“琉璃就是太老实,回到府上有些放不开手脚。但大小姐您也才回来,夫人也是拨了人在咱们流光阁的,若是再要人……恐怕会让人觉得您太娇气,排场太大了些。”
这正是上辈子谢恒安让人诟病的事,那时她被院子里的其他丫鬟婆子们一哄,甚是喜欢人前人后被人簇拥着伺候的热闹感觉,之后便将李嬷嬷这个直言劝谏的奶娘抛诸脑后。李嬷嬷病了许久也没得到她一句慰藉,自然也逐渐与她有些生分了,最后更是直接去了松鹤院伺候傅氏,没再回过流光阁。
谢恒安望着李嬷嬷略带憔悴的脸,在心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