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下了船,在港口雇了辆车进城。闻人家派来的船老大,看得出是经常走水路的,一路路过的城镇都如数家珍。这清江浦自然不例外。
进了城,船老大就给众人介绍着城市的布局,沿街的特色店铺与吃食。只见这人来人往,街道两边都是各色商铺,热闹非凡。看得墨香砚玉两个不怎么出门的丫鬟眼睛都不够用了。
陈灵也不拘着她们,让她们自己看,有喜欢的只管买下了。
翠柳叹:“少爷也太惯着她们了。”
青梧说:“两下都自在,难道不好?”
青梧也看出陈灵的松快来。在船上一呆半个月,船再大,能活动的地方也就那么点,总不如陆地上待着让人放松。此刻陈灵就悠哉得听着船老大的介绍,开心的看着各色物件。看到那不曾见过的吃食,还让人去买来尝尝味道。
闻人靖看她玩的开心,道:“此地繁华,不如我们在此多呆两日,休整一下再走?”
陈灵有些心动,但是:“毕竟我是奉旨进京,如此拖延,怕是不好吧。”
闻人靖道:“秣陵远离京城,这一来一往走水路的时间都要两个月,如果走陆路,时间更长。所以早一天晚一天的,想必圣上也不会计较。而且休整也不算耽搁,如果休息不好,路上生病,也要耽误行程。”
陈灵一听也对:“那就休整一下吧。”
船老大这是上前道:“前方就是运来客栈,是这里最好的客栈,离着坊市也近。公子们可以在这要一个院子,休整两日。“
众人沿着船老大指的方向向前。一转弯,却见四个书生围着一人,口吐羞辱
“这般的市侩,居然敢借我仁新书院的名头敛财,简直斯文扫地!”
“就是,终日与商贾为伍,怕是掉到了这钱眼里了吧。哪里还算的文人?”
“人还是要认命,生来什么命就乖乖的认,以为认得一两个字,就鱼跃龙门了?痴心妄想。”
“呵呵,不过一穷酸,当街摆摊,与那庶人何异?”
众人听着直邹眉。仁新书院是清江浦最好的书院,名声虽不如四大书院响亮,但在仕林中也有一定声望,这几名书生看起来是书院学子,只是所吐之言之无知、目光只狭隘,可见一斑。这书院怕也是名不副实罢。
再说那被围在中间的学子,面容清秀,目光清正,身着一身浆洗过无数次,肉眼可见陈旧的长袍,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后,桌子前挂着一张纸,上书:“仁新学子,抄录写信,百字一文。童叟无欺。”
此刻被人围住,面上也不见羞恼,只站起身来,还四下团了个礼,方道:“众位师兄,此言差异。”
围人的书生都叱道:“谁与你是师兄?”
那人也不脑,依旧不疾不徐的说道:“我本就是仁新书院在读的学子,如实道来而已,如何能算市侩?”
“真是书院学子,如何敢行这下贱的商贾之事。”其中一人呵斥道,声音有点大,引得周围路人频频侧目。这里还是坊市中,路上行人十之八九都是商贾,听了这话如何还能无视?脾气好胆子小的也就是瞪几眼,那脾气急的已经围了上来。那书生见惹了众怒,色厉内荏的对几个冲他过来的壮汉叫到:“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要干什么?”
大齐朝确实开放,商贾之事只要按章纳税,朝廷并不禁止。但是前面几朝对于商贾都持限制态度,导致至今在众人眼中商贾仍是贱业,天生低人一等。商贾自己也只如此,但是当街被人看不起,还是不能忍。
这时被围的那名书生又开口了:“这位师兄又错了。我大齐朝可是明文规定,商贾与市农工一并纳税,都受我大齐律保护,何来下贱之说?还是说这位师兄认为定制大齐律的大人们贵贱不分,短见薄识?“
这帽子扣得太大,那嘴欠的书生一时不知从那里反驳,嗫嚅着不敢出声,周围的商贾听到,却都议论起来:“就是就是,我们与旁人一同交税,凭什么说我们?”
“就是,都是凭本事吃饭的,辛辛苦苦挣的钱,凭什么看不起我们?”
“朝中的大人都没有说什么,你们凭什么小看我们?“
被围的书生又看向说鱼跃龙门的那个人,继续说道:“还有这位师兄,你说人不应该肖想鱼跃龙门,可是本朝开国太祖在重开科考时就说过,望天下有才之士都能鱼跃龙门,一展所长,怎么,这位师兄是认为太祖痴心妄想?”
第三位书生也让他说的不敢开口了,四人脸上都有了后悔加害怕的神情,因为周围的人听到这话,都有些激愤起来了:“什么,这人居然敢说太祖的坏话,实在可恶!”
“我等能有今日饱食之日,多赖太祖平定乱世,这些人居然看质疑太祖,以为他们自己是谁!”
“就是,如此的可恶,看着斯文人的样子,却原来是败类!”
“还自诩读书人呢,白瞎了这一身书生袍!”
“就是就是!”
太祖起身微末,平定乱世,立朝后又广施仁政,在民间声望不可谓不高,尤其对商贾的政策一改前朝的打压姿态,在商贾中更是人气爆棚,这下听到这话,可不是就如同捅了马蜂窝。
可那被围的书生仍没放过第四个人,面对第四人,依旧淡淡的语气,吐出的话却如最锋利的刀子:“还有这位,”
那人明显瑟缩了一下:“我本就是一穷酸庶人,当初太祖也是庶人起家,怎么,你是看不起谁?”
周围的人都哗然了:”什么,这几个人居然敢看不起太祖,打,打死这群白眼狼!“
“就是就是,书都读狗肚子里了!连太祖都不放在眼里,还能看得起谁!”
群情激愤下众人向那四个书生围去,那四人吓得落荒而逃,连一句狠话都没来得及留下。
那被围的书生见众人追着那四人离去,也不跟着追,反而有慢腾腾坐下,一手搭在桌子上托着腮,守着自己的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