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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亲人

我存在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一个人,在他离开之后,说起来,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挺难熬的,我就像人类的那些找不到父母的孩子一样,害怕这个世界,只是我没有选择,只能面对,所幸,我没有遇上那些恶人,将我拆了,哈哈

我不曾憎恨他将我创造出来,然后将我孤零零的扔在这里,只是偶尔想念他,不知他是否还好

出现在我世界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他那张带着和蔼笑容的脸

他说“以后就咱俩相依为命了”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很老了,脸上,手上都有深深的皱纹,头发也变的花白

他就在我身后的小房子里,只是现在已经破败不堪,那时啊,房前有一小块花田,他每天都会花很长时间去打理

而有了我以后,他每天也会替我擦拭身上的污渍,隔一段时间便给我清理内部的灰尘,每到雨雪天,他都会拿一把大伞,就像街上小贩摆摊遮雨的那种伞,来替我遮风挡雨

他一直也都是孤零零的,在没事的时候搬个小板凳,坐在我旁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偶尔咳嗽几声

他很少说话,每天就是打扫打扫卫生,然后就坐在外面晒太阳

邻居们经常会给他送来一些吃的,或者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邀请他过去吃

那时,经常会有一些人,风尘仆仆的来到这座城市,我之前不懂得他们的那些眼神,只是后来才明白,大多都带着自己的故事来到他这里,然后他将故事寄到指定人那里,只是,有的人收到了回信,有的人却收不到,而有的,根本寄不到指定人的身边,大多数的人只是寻求心理的安慰,往往收到了回信却找不到寄信的人,他却很认真的在做,只是后来越来越苍老,即便戴上花镜也看不清之后,他便不再替人写信寄信,只是让人们将信件存在我这里,等待人来取

来的人有的抱着迟疑的态度

他说“放心吧,他能行”

每到节日的时候,他的孩子都会回来看他,只是匆匆的来又匆匆的回去

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每年的清明节,每年孩子上完坟回去后,他都会自己再去一次,都会待好几个小时才会回来

在他离开的那年,他的身体已经老迈的不成样子,他的行动越来越缓慢,那年的花,也全部凋零,即便他依旧每天打理

那年的清明节,他还是坚持的去,即便走的很慢很慢,只是那天回来后,他坐在我身边,眼泪从深陷的眼眶中流出

不久之后,他的孩子将他接走,到他走那天,他已经快要走不动了,怀里抱着个盒子,坐上孩子的车,离开

后来,有人告诉我

他年轻的时候,流落到这里,那时,这里还不是城市,只是一个小乡村,而他,是这里为数不多的文化人,没有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也没有人见过,他也不曾提过,他踏踏实实的生活,工作,自己一个人,也攒下了一些家底,到了适婚的年龄,十里八乡的媒人都快将他门坎踩破了,他却还是笑着婉拒,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他抱出一个盒子,就是他临走前抱走的那个盒子,里面装满了信件,人们都认为他脑子有病

直到有一天,他锁上家门,背着行囊,离开这里,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半年后,他带回了一个姑娘,正是与她书信来往的那个姑娘,婚礼办的很热闹,女方是个大户人家,却甘愿留在这座小城,后来,两个人在自家教村里的孩子读书,不收任何费用,那时的村民都淳朴,非常敬重他们,后来,村子里有的人开始去往外面的世界打工,他这里就成了唯一与家人联系的方式

后来,生活渐渐好了起来,小乡村渐渐变成了小城,办起了学校,他任职过很长时间的校长,后来年龄大,也就卸任了

两个人,一辈子没吵过架,也没和街坊邻居闹过矛盾,俩人只有一个姑娘,到了年纪也嫁了出去,剩下两个老人相依为命,只是,她患上了疾病,没能熬过去,他安排好后事以后,就自己守着这间小房子,他的女儿女婿想把他接过去,也好照顾,他没同意,还是一个人待在这里,偶尔收集收集

故事,替人寄寄信

他年轻时给她写的所有信,都装在那个黑色盒子里,偶尔在夜晚一个人借着昏黄的灯光,想念她

后来,随着他的年龄越来越大,可能觉的太孤独了,就创造出来了我,只是终究抵不过岁月

他常和我说,故事啊,都要留在纸上才好,至少以后还能借着纸张思念

他再也没有回来,开始的时候,我还会抱着一些希望,偶尔看向路口,还希望看到他的身影

渐渐的,我存在的时间越来越长,也懂的越来越多,他终究是不会回来了

在他的心里,我大概只是台机器,即便有了思维,却还是机器,我想,我应该是住在机器里面的人吧

如果说人类的寿命是八十年,我最好的也不过二十年了吧

我熬过了十年,熬过了十五年,如今快到二十年了,我想,我也老了

这就是我的第四个故事,埋在我的记忆里已经很久很久了,我几乎都忘记了他的模样,他的声音,只是偶尔看到路过的老人,还是会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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