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母子
来来往往的客人中,除了阿林的表弟,点过歌的,还有一位母亲。
那天是中午,一个女人带着一个看上去大约四岁的孩子到餐厅吃饭。孩子很开心,一直在不停地和妈妈说着话。
他们坐到了窗边,母亲给孩子点了热牛奶、两个冰淇淋球,一个煲仔饭,自己点了一杯芦荟奶茶,一份盖饭,还有一些爆米花之类的小食。
带孩子在秋千处玩耍后,她走到吧台,很礼貌并且客气地问我:“我能点一首歌吗?《数鸭子》。”
“可以的,我马上找。”我打开店里的音响,快速打开音乐软件找歌。其实平时的中午,我们是不播放音乐的。
不过既然是客人有要求,况且,我认得她。
前几天的一个晚上,雪姐说有事,让我去儿童乐园帮她接孩子,我去了。
那天游乐园海洋球区域因为在消毒打扫,没有开放,孩子们只能玩沙子和滑梯。于是,一群孩子挤在沙堆里,很多很多小孩儿。孩子多了,玩具自然就成了稀缺品,不可避免的就会出现有的小孩儿为了争夺玩具而发生摩擦的情况。
我看到一个干干净净灰色上衣的小男孩推搡着一个橙黄色衣服的小男孩儿,还恶毒地用两枚三角形的玩具用力戳对方的身体,我本能地在围栏外呼喊,想制止,但...随后,我选择了驻足旁观,因为,制止的声音实在太多了,我分不清谁是谁的家长,四面八方,有男人、女人,中年人、老年人。
本以为可以平息了,却并没有,灰衣服的小男孩儿更厉害了,与此同时,他的弟弟,一个看着不过两岁的宝宝,也加入其中,帮着哥哥从身后一起攻击那个橙色衣服男孩,虽然都是小孩子,但我明白,打人的力气不会小。
终于,没有反抗的橙色衣服小男孩放声大哭起来。过了一会儿,一个白衣女人跑入其中,把橙色衣服小男孩紧紧抱在怀里,满脸心疼并急匆匆地离开。一句话也没说。
顿时,我感到一阵凝重的沉静,除了孩子大哭的声音。
我忍不住随那对母子离开的方向看过去,才明白,作为停止呼叫选择当看客的我,竟是错得荒唐。
在我发出制止声后,那随后的所有的呼喊声,均来自灰衣服小男孩儿的家长,四个大人...他们的叫唤,并没有成为有效的禁令,而是一种助威。此刻,他们在笑。
可怜的橙色衣服小男孩,在他被欺负的那一刻,他的母亲正在儿童乐园的那头,辛勤地打扫着一个大概140平方、或者更大一些的海洋球场,扫地、消毒,再一点一点把干净的海洋球倒进去。那位母亲并没有看到发生的事情,直到听到孩子大哭的声音才闻声赶来。
而愚蠢的我,没有分清孩子的家长,错误理解为,当时各种声音里,包括橙色衣服小男孩儿的家长,我以为,孩子的家长看到了自家孩子挨了打,只是选择这样的教育模式,让自己的孩子独自挨打,没有入内制止,而是让他学会自己战胜困难。
其实如果可以设身处地,我能感受,谁愿意自己孩子遭受那样不断猛烈的击打,一定是十分心疼的。
她没有看到,没能及时保护好孩子,她在忙着自己的工作,为了早点儿带孩子回家。所以,她只能是听到了哭声后才跑过来。
我看到了她满脸的心疼。
晚上九点,我带着雪姐的孩子离开,那位白衣服的母亲,仍在埋着头认真并熟练迅速地打扫,我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她打扫的那片区域,大概还有三分之二需要整理,不知会到多晚!
此刻,橙色衣服的小男孩儿安安静静的围绕在母亲近旁,一个人在那片今晚所有孩子想进去,却都不被允许的大大的色彩斑斓的海洋球场里。
这一天,他也许遭遇了噩梦,但好在,他的母亲,用沉默和辛劳传递着她对他最深的爱,而他,今天晚上,他一个人拥有了一大片彩色的海洋球。
有人说: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我想,对大多数人来说,其实并不存在幸运和不幸一说,所有的状态,都是生活。对每一个曾经都是孩童的成年人来说,童年依稀可贵。
就好比天上的月亮,它时时缺,但总会圆。一段童年时光,我们跌跌撞撞,但一路上,总有那么一份爱、一份暖,甚至一份我们也许无法觉察的光亮,让我们得以成长直至今,顽强活着。
若从未有过暖和爱,一个幼小的孩童是难以成年的,生命何其脆弱,总是需要呵护、更是需要珍视的。
播放着《数鸭子》,我又找了几首好听的儿歌。看着那位母亲带着孩子,在那个原本令我觉得和整个店风格十分不协调的秋千上开心地玩耍,然后,在透着夏日阳光的窗户下,满足地分享着食物,孩子开心地咯咯笑着,这让我,一个旁观者感受到了无比的幸福。那个秋千、那份阳光,真好!
我们永远不知道幸福什么时候会降临,不努力、不用心就不会知道,原来,很多东西,可以那么和谐、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