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栋二层小楼,全楼均为木质,透出浓浓木气生机,顿觉神清气爽。小楼格局布置以简单温馨为主,很有田园居家的意境。云汐一进门所见是右边窗户半掩,左边楼梯古朴成趣,一直延伸到二楼,而堂屋正中则摆了一张小矮桌,上面一壶清茶,还有几只尤散热气的茶杯,几个蒲团围着矮桌依次环绕,正对外门的蒲团上,正坐着一名五六十许,慈眉善目的祥和老者。
老者一身朴素的粗布麻衣,身上无半点灵力波动,若非双眸中不时闪过的神光,云汐都要以为他只是一名田间老农,尤其配合他身后墙上挂着的斗笠蓑衣,右侧窗廊下的玉米干椒,真真一副农家模样。
打量只在一瞬间,云汐快速收敛神色,莲步轻移上前见礼。其实在修行界,一般女修都和男修一样行拱手礼,可云汐似乎是小时候受家中熏陶太深,至今也一贯行名门闺秀的屈膝福身礼,显得与其他女修很是不同,这倒并非云汐有意特立独行,只是不习惯罢了,以前在外门就算有人奇异多看两眼,也只以为云汐年纪小才入仙门,一时未能脱离凡俗罢了。
如今庄峰主见了,也是笑吟吟的点头,随即转向自己的众位弟子笑道:“你们几个小子,先前见了人也不自我介绍一番,可是失了礼数!
众美男互相一看,均是笑,其中一名身型较为高大健硕一些的男子上前一步向云汐拱手道:“在下是庄峰主八记名弟子中的大弟子徐磊,主修炼体之术。”说完后退一步。
另一名面容白皙,有些消瘦的清俊男子亦上前见礼:“我是记名二弟子付梓,法修。”
“我是记名三弟子洪庸,亦是法修。”洪庸相较其他师兄弟姿容略逊一筹,但胜在五官深刻,笑容亲切,自有一股憨厚之气。
紧接着长了一张娃娃脸,一笑就是两个酒窝的可爱男子嘻嘻一笑走上前来自报家门,“我是记名四弟子尤嵘,主修阵法,是一名阵修。”
“我是记名五弟子贾帆,法修。”自称贾帆的男子身形高大,言行之间自有一股阳刚大气。
“我是记名六弟子博扬,剑修,对云师妹久仰。”几人中除风飞扬外,姿容最为出色,且笑容犹若阳光洒落的爽朗男子对云汐抱拳。
博扬退下之后,走上来一名温文尔雅,面若白玉的俊秀男子,身上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和一股儒门的浩然正气,此人温和一笑,“我是记名七弟子穆子苏,是一名法修,主修儒家之浩然正气诀。”
最后一人自然就是云汐先前已经熟悉的曾还,“云师妹已经见过我了,我是记名八弟子,是一名符修。”
众人一一介绍完毕,云汐也暗自将众人名姓特征记在心中,微微颌首回礼。
这时,庄峰主向云汐招手道:“人已经认过了,云汐快来,尝尝你风师兄送给我的茶。”说着便自来熟的给云汐倒了一杯,又拍拍身旁的蒲团示意云汐坐下,如此亲切熟稔的招呼,若是他人见到了必然以为是极亲近之人,其实,云汐确定自己和庄峰主今日不过是初见罢了。
云汐眉色微动,却也不扭捏,低头谢过便在蒲团上坐下,其他几名男弟子也纷纷入座,唯有风飞扬一步一委屈的蹭过来,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家师傅,众人只作不见。
云汐微抿一口茶,叶香清淡,入口微苦却润滑,不一会儿便回甘,果然好茶。“很好喝。”
听到评价风飞扬立即笑嘻嘻的凑过来,“是吧是吧,我也觉得很好喝,虽非灵茶,不能增进修为,但这凡间之茶偶尔饮来也别有一番滋味不是。”
“清淡佳人。”云汐垂目,又嘬一口轻轻放下。
正在得意陶醉的风飞扬一顿,目露讶然之色的看过来,“云汐识得此茶?”
桌上几人也是好奇看来。
“家父爱茶。”云汐神色淡然,目中掠过追忆之色。
“原来此茶叫‘清淡佳人’,果然贴切!”庄峰主哈哈一笑,给众人和自己又满上一杯。
“此茶出芽之时,只由二八之龄的清纯少女素手采摘,每片只取茶株最嫩三叶芽孢,以冷炒之法卷叶封存,因味淡香久,似小荷初露,又似一位清纯淡雅,素颜荆钗的独世佳人,故而得名‘清淡佳人’。”云汐一边饮茶,一边缓缓道出此茶由来。
“不想此茶竟有如此意境,听云师妹这一讲述,可比单单饮茶更香三分啊!”坐于云汐对面的俊朗男子赞叹,不由细细品茶,一时之间竟格外宁静,众人都不再说话安心品茗。
唯风飞扬这个不安分的,眼珠一转,折扇抵着唇角轻笑一声,“众位师弟且不觉得,我们当中有人与此茶格外贴切么?”
大家一听似有所觉,不由纷纷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到云汐身上,看看手中茶,又看一眼对面淡然而坐,姿容端庄的青衣少女,相觎之下不由纷纷点头轻笑。
果然相衬!
对此云汐不由轻叹一声,侧目瞪向风飞扬,脸上略有无奈,这个人真是!
风飞扬接到这似怒还嗔的瞪视,笑得畅怀!
对于自己这个生性跳脱的弟子,庄峰主也是无奈摇头,放下茶杯转向云汐,“云汐,此次获得外门大比第一名,可有想去的峰头?”
“还不曾定下,打算多考虑两日。”见庄峰主进入正题,云汐也放下茶杯正色凝听。
庄峰主眉目慈祥,笑着说道:“你看我这满屋子的男弟子,还不曾有个小师妹,不知你可愿意?”
云汐眼光一扫,对上七八双期盼的眼睛,不由轻咳一声,“那个,我对内门各峰没有多少了解,要是可以,我想待内门大比之后再做决定。”
庄峰主闻言理解的点点头,“决定入哪一峰是很重要的事情,慎重一些总是好的。想必你对我毓秀峰也有些许听闻?”见云汐颌首便又接着说:“从我峰创峰祖师毓秀真人开始,毓秀一脉均涉猎甚广,无论是法修、剑修、阵修还是符修,都出过不少天资卓越的优秀弟子,因此藏经楼中的功法也涵盖面极广,你从我这些弟子身上应该能看出这一点,他们当中有法修也有体修,还有六弟子是与你一样的剑修。”
听到师尊点名,六弟子博扬含笑向云汐点头,灵力一转微微释放一缕剑气表明身份,见状云汐也微微释放一丝剑意和对方的剑气缠绕一圈,算是打了招呼。
见两人互动,庄峰主神情更柔和欣慰几分。停了一瞬看向云汐接着道:“日前我从长老会那里求得了一份你几场擂台战的留影壁,观你剑势已初见锋芒,剑意也隐隐窥到了自己的道,你小小年纪有如此修为悟性,实在天资让老夫欣喜,故而涎着这张老脸想来问一句,云汐你可愿做我第三亲传弟子?”
见庄峰主如此放低身份,云汐立即起身深深鞠了一躬,恭声道:“云汐实在当不得庄峰主如此抬爱,峰主厚爱云汐铭记于心,待回去稍作思虑,必前来当面给庄峰主一个满意的答复!”
云汐虽未立即答应,但此言已是答应了大半了。果然,庄峰主闻言面露一抹欣喜之色,对云汐更是亲近几分,一旁的风飞扬和几名记名弟子看向云汐的目光也多了一份亲近。
“既然如此,老夫就静候佳音,期待再添一名佳徒了!”
“多谢庄峰主!”见庄峰主眉目祥和,对自己招徒之心至诚,云汐心下感动,而几位男弟子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善意,即使听到庄峰主有意收自己为亲传弟子,也未流露丝毫不满嫉妒之色,足见几人心胸开阔,性情极好,对此云汐心里也是极欢喜的。
几人又闲话家常片刻,谈论了一些师兄弟间相处的趣事,六弟子博扬也虚心向修为比自己低的云汐请教领悟剑意的诀窍,云汐投桃报李,自也毫不隐瞒,除了隐去剑诀空间一事,其他皆认真告知,更是讲了当初自己的一些感悟和心得,云汐此毫不藏私之举,更是博得了众人的好感,一时之间小屋中其乐融融,笑声不断。
一直到日落时分,众人才依依不舍的向云汐告别,庄峰主命二弟子风飞扬送云汐下山,风飞扬自然笑嘻嘻的欣然领命。
太阳已渐渐落下地平线,只留一丝嫣红的余晖挂在天际,煞是美艳。云汐站在山间静静欣赏,一时间只觉天地广阔,己身渺小。然而又感悟天道酬勤,若能不骄不躁,不嫉不妒,逆流直上,总有一天能站上至高之巅,就如现在自己踏在峰顶,视线何其广阔,自能看得更高,走得更远!云汐心中隐隐升起一种感悟,摸不着、看不透,却有真真实实的就在那里!云汐周身气息冷情,一双凤眸映着落日余晖显出妖艳的嫣红,美丽至极!
一直站在她身旁的风飞扬自然注意到了云汐的神飞天外,不由哑然,她居然就这么入定了?好笑的摇摇头,风飞扬挥袖抛出几杆阵旗,在云汐周身十丈之内布下一个聚灵阵法和隔绝阵法,以免云汐被外物打扰,从难能可贵的入定之中过早退出来。
云汐心外无物,陷入空冥之中,不断捕捉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感悟,想要将其抓住。可每次都在云汐即将抓到手中之时被它逃走,试了几次之后,云汐渐渐沉浸下来,不再焦躁,而是静静回忆自己之前所悟的契机。
是了,看到地大物博,厚德载物,看到天空广阔,己身渺小。然自己有心中所求‘唯一’,便不惧艰险困苦,只求逆流直上得成所愿。可是修道之人,都讲究一个顺应天命,讲究一个顺其自然,可大道艰险,总是设下困苦无数,更要降下雷劫天罚只为阻拦修行,修者每突破一关都要历经生死逆天而上,那么天道究竟是要让人顺还是逆?而修行之人,又该行顺之道还是逆之道?云汐心中一片浑浑然,似梦四醒,在这片漫无边际的混沌中孤独前行,只为寻找己身之道。
不知过了多久,云汐时而迷茫时而清明,不断自问,我所求知道究竟是何?顺之道,讲究顺应天命,求天人合一大道自然,逆之道,讲究不畏艰险考验,敢与天争,敢与命争,最终脱离凡俗逆天成仙。我只修一颗赤子真心,所求不过是再不为人所迫所欺,护得身边珍爱之人一生无忧,那么我该顺还是该逆?
隐约中,一点灵光好似茫茫宇宙中那指引前行的星辰,云汐心台清明无埃,突然有所领悟,我欲修仙,即顺也逆!顺天人合一,万物苍生皆有灵;逆阻我仙途之事物,扫尽艰难和拦阻,悟天道有情,成七情化生剑道之无情。
耳中轰鸣又似欢喜,云汐只觉周身轻松无比,好似扫尽了身心尘埃,舒爽畅快!缓缓清醒过来,云汐细细体悟,内视自身发现,自己修为又凝实几分,剑意也更加纯粹通透了。
这时,清朗的笑声传来,“你可让我怎么嫉妒你才好,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居然又有所得。”风飞扬抬手撤去阵法,折扇一展而开,风姿逍遥。
风飞扬刚才对自己多有护持,云汐自然领情,不由露出淡淡笑意,“心有所感罢了,应与今日和众位师兄以及庄峰主轮道有所关联。”
此时天色一暗,本来日暮时就要下山的,结果因为云汐一时贪看毓秀峰灵秀景色,触发心境进入顿悟,耽误了时间,这会儿已是月上高悬,群星璀璨了。
“有劳风师兄陪我吹了这许久冷风,你且回去吧,我自己下山。”云汐略露歉意。
风飞扬爽朗一笑:“我还是亲自送你下山吧,以免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被山中豺狼虎豹叼了去。”
真是!云汐失笑,这毓秀峰中哪来的豺狼虎豹。知其好意,云汐也不拒绝,与风飞扬并肩而行。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箫声悠扬而起,箫声好似冬日寒泉溪流,冷冷清清、轻轻淡淡,犹若天籁!箫声美妙,却又好似尤带一丝轻愁喟叹,教人幽幽沉醉,心神飘远。
云汐双目远眺,只觉这美妙箫声是从后山一片清幽月下竹林中传来,不由问道:“风师兄,此吹箫是何人?”
看着后山方向,风飞扬难得神色肃穆,眼中似有隐忧之色,听云汐追问,不由言辞有些闪烁,“没什么,只是峰内一位师兄罢了,我们走吧。”
见风飞扬似有难言之隐,不欲多谈,云汐自也不会失礼的追问,故而点点头收回视线,随风飞扬一步步向山下走去,身后箫声悠悠,似喟似叹,分外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