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儿……”子唯眸色清如流水,轻轻拍了拍云汐手背,将自己的左手从云汐手心抽了回来,当初自然而然的亲密举动,如今已经有些不合时宜。
云汐翘了翘唇角,眸中清辉流转,在她看来,子唯太过拘谨,想得过多,两人究竟如何,又岂需外人质疑。
见云枫一脸不赞同的看着自己和子唯,云汐也不做解释,只取了饭食慢慢用餐,不时还喂涵儿一口,反叫云枫没了脾气,对于这个妹妹,云枫也说不上是什么感情,总之即不希望她回来和自己争,但又看不得她不好,心里乱七八糟的理不出个头绪。
“福仁,被摔傻了吗?不知道给自己主子盛饭?”云汐冷冷清清的声线,顿时叫福仁打了个寒颤,这个大小姐,还是当初那个大小姐吗?怎么感觉性格脾气变了这么多?
云枫定了定神,有些不确定的看向云汐,若非那张脸没变,他真的要怀疑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不是自己的亲妹子,如此的强势和不客气,和曾经的云汐判若两人,叫他好难适应。
清了清嗓子,举起筷子夹了竹笋,故作轻松自然的问道:“妹妹此次回来,不知打算小住几何?”
云汐慢条斯理的喝着汤,神情有些似笑非笑,“怎么,堂兄不欢迎我回来?”
“哪里的话,这里本就是你的家,妹妹想什么时候回来都是常理。”云枫干笑一声,急忙岔开话题,“为兄的意思是,如今妹妹修仙有成,在正清派这样的名门大派修行,恐怕已经看不上我们凡俗的这些门户。”
“堂兄多虑了,无论世事如何变化,我始终是云家之人,又岂能忘根,至少在叔伯兄长的有生之年,我这少庄主是不会离开的,哥哥觉得呢?”
云汐一句话,差点没让云枫被汤汁呛死,敢情这丫头此次回来就是来找他们不自在的。“汐儿,我不是这个意思,为兄是说,你既然选定了仙途,就该道心坚定,一心向道,这些凡俗之事,适时的也可以交给为兄,毕竟咱们同出嫡脉,总不能将这云家偌大的产业交给外人不是?”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苏涵一眼。
“道心坚定,定的是心,我之剑道便是无情剑道,而无情则必先有情,云家便是我的情,化情亦是忘情,我若想大道无碍,则需化七情虚无,剑心通明,只此一心……”
对于云汐的道,云枫听不懂也听不明白,更没有兴趣,相对而言,他更感兴趣云汐究竟还会不会继续把持云家庄,这云家庄的庄主之位究竟会落在哪一房。
倒是身旁的子唯对云汐之道心有所感,不由微微侧头出言道:“汐儿,这无情剑道是何解?难道真的是要忘记世间所有情念吗?”
看出子唯眼中那一抹似有似无的忧思,云汐眉目柔和,轻轻摇了摇头,“忘情并非忘记情念,而是一种心境历练,无情剑道也亦非真的无情,而是以万千有情孕生一点无情,就如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之意,至公、至正,则显得无情,剑修所修之道,也正是无惧无畏、至刚至正的道,不为私情所碍,不为个人好恶而偏离,心中自有明镜,以天道为纲,以大爱为束,从而剑心通明,秉直不弯。”
子唯心中似有所悟,轻轻颌首默念,“忘情并非忘记情念,至公、至正,则显得无情,那汐儿所追寻的,是否就是将凡情化入心中,而手中无情?”
云汐瞬间灿然而笑,“懂我者子唯也!”
对视的那一瞬,子唯仿若在云汐眼中看到了星辰湮灭,看到了百转众生,那是一种悟、那是一种道。
倾然之间,子唯清俊的容颜释放出一抹恬淡的笑意,“那只盼着汐儿将来莫忘了曾有一个苏子唯。”
“还有涵儿!”奶声奶气的声音突兀冒出来,逗笑了两人。
对于二人之间的默契,云枫无法融入,也无心体悟,只得勉强附和了一句,“妹妹讲的这些,为兄还真是不怎么懂,只愿妹妹仙途长久,早日得成大道!”
“承堂兄吉言。”
“汐儿,为兄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就想问问你,你如今修仙去了,难道等你年满十八岁,还打算回来继承庄主之位吗?若不打算继承了,这庄主之位你是否有所考虑?”
云汐唇角微勾,神色安然,轻轻夹起一个丸子吃了,这才沾沾嘴角慢声道:“这是大伯婶娘的意思还是哥哥的意思?”
“不管是谁的意思,总归就是想要妹妹一个准话,以免大家心里都没个底不是?”
默默将涵儿从子唯怀里抱回来,像抱只宠物猫般哄着,云汐眸色不经意的暗沉,“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至少我现在还是少庄主,云家庄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至于涵儿,以后未必就不能带领云家庄走得更好,堂兄就莫多思了。”
“汐儿的意思,是要让这个外面捡回来的小孩继承云家庄吗?这岂非笑话!我云家还没到无人的地步。”听清云汐话里话外之意,云枫脸色也沉了下来。
云汐抬眸,笑得清清淡淡,“堂兄莫忘了,涵儿现在姓云!”
“那也不是云家的人!”云枫气急。
“好了,我吃饱了,堂兄再多吃些,我和子唯出去走走,失陪。”云汐丝毫不理会云枫的气急,慢条斯理的放下碗筷,施施然拉了父子二人离去,留下一脸目瞪口呆的云枫。
“啪!”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云枫狠狠将碗筷一砸,骂道:“该死的,真以为翅膀长硬了,敢和我这么说话,怎忘了当初被娘亲打,是我给求的情!”
出了饭厅,云汐拉着涵儿一路慢慢而行,顺着清幽的花园小道,享受着难得的家中宁静,云汐知道,也只得这一夜的安静了,估计从明早开始,麻烦事便会接踵而来。
子唯紧走几步跟上云汐,略有些忧心,“汐儿,你突然性格大变,和长房一脉闹得这么僵,只怕以后他们会对你不好。”
“呵,我逆来顺受的时候,他们也不曾对我好过,那又何须委屈自己,顺了心中之意,反到畅快。”理理云鬓,云汐笑得云淡风轻,唇角却略有苦意。
子唯转念一想也是,既然逆来顺受并未获得叔伯的感念,那又何必?倒不如就像云汐所说,顺了心中之意,反倒畅快。
“对了,汐儿,昨夜接风宴不方便说,那个云欣回来了,闹得挺大。”
“哦?她回来还不消停吗?”云汐眸光闪烁,唇边笑意凉薄。
定定看了云汐几秒,子唯也无法从云汐脸上看出此时心思,只得如实道:“云欣回来的时候伤的很重,一直高烧昏迷,云家旁支那一房当家的,不让云欣进门,毕竟这般不堪理由逐出师门的女子,云家怎么可能接受,后来还是她娘亲去求了本家刘长老,这才勉强让她暂住在后门的柴房里。”
“既然如此,她还闹腾个什么?我没记错的话,她们那一房旁支,当初是因为云欣的修仙,才被本家准许搬迁进云城居住的吧?”云欣微微凝眉。
“是这样没错,但你想想,云欣被逐出师门的理由,在整个云城都传遍了,那一房哪里还有脸面立足,如今地位也是极其尴尬的。结果偏偏云欣回来了不说,自从清醒过来还一直骂个不停,更是惹怒了宋伯和木长老,险些将云欣浸了猪笼。”
“呵!”还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蠢货,云汐唇角微勾,“她骂什么了?”
子唯哑然,这丫头都不在意的吗?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无奈,“还能骂什么,无非就是说你陷害坑害她,说你和门中多位男弟子不清不楚,一起设计害她,大多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荤话。”
还真是如此,云汐抬头,实在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云家的女儿,怎么会养出如此脑残的品种?
见云汐似乎浑然不在意,子唯有些忧心,“汐儿,虽然你不惧,但也要提防小人,云欣自从能下床后,找了一帮地痞,将你的事添油加醋传得人尽皆知,这对你的声誉很不好,而去这次你回来,她恐怕得到消息还会闹一出,是以昨晚上的家宴宋伯和木长老是专门派人看住了云欣居住的柴房,这才没闹出什么事来。”
“呵——”云欣笑了,“我等着她!”
入夜的晚风,已经有了初冬的凉意,云汐身上薄薄运起一层淡红的火灵力,一手牵了子唯,将暖意传递过去,“立冬了,子唯可莫再只穿一层薄衫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云家苛待你,例钱要是不够花,回头我让木长老再给你涨些。”
“别!已经够了,如今每月账房都会给我送二十两纹银,这例银都比其他几院的高了。”听到云汐要给自己涨例银,子唯哪敢接受,急忙阻了,如今自己寄居篱下就已经诸多责难,若再平白多拿例银,还不知道其他院的人要说的多难听,至少现在自己所拿的二十两,有自己帮忙做账誊抄的工时在里面。
云汐眼睫一眨,便已明了子唯所担心之事,心中有些难受,自己在子唯病愈告辞之时,硬留下子唯,究竟是对是错,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男子,本应生活得自由不羁,偏偏被自己以一点恩情牵绊在这小小的云家庄,更是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不知受了多少责难和委屈,想到这些,云汐不由心中亏欠,自己…也是有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