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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五反与好朋友董丽英和韩梅在路灯下慢慢地走着。两个人知道五反心情不好,陪着她漫无目的地走。韩梅从书包里拿出一副棉手套给五反:“我妈给你做的,让你多照顾自己。”

五反默默地接过来,眼睛湿润了:“替我谢谢你妈。”

说起了下乡,董丽英觉得农村简直就是地狱:“关键是农村没有路灯,听说还常停电。最受不了的就是厕所不分男女,还没有门儿。”

韩梅去过她乡下的姑家:“农村的狗最吓人了,真咬啊,有的狗根本就不叫,上来就是一口。还有耗子,白天就在屋里转悠。还有蛇,房前屋后就有,有时还往屋里钻。最恶心的是农村人有虱子,有的人身上一把一把的。”

董丽英连忙捂住嘴做呕吐状:“别说了,太恶心人了。”

“恶心人?要是真去了,你不得受着呀?那年我去我姑家,到邻居家串门儿,他们家正吃饭,那家一岁多的孩子屙到了炕上。你倒是擦擦呀,人家不,把狗一叫,狗从门外蹿到炕上,三下两下把那屎吃净了,还伸着大长舌头在那里舔啊舔的,把炕席舔得溜干净儿……”

董丽英干呕了两下,她真的吐出来了。

韩梅过去拍了拍她的背:“像你这样有洁癖的人,要是到了乡下可怎么办呐?”

董丽英犯难地说:“我现在不敢去想,一想就愁得慌。”

五反惊恐地听着两个人的话,她坚定了进厂的决心。

大屋里亮着灯,解放坐在方凳上:“爸,我切了好多的酸菜,已经洗好,一坨一坨地冻上了,明天我把那些酸菜放进缸里。如果以后时间紧,拿一坨用热水一烫就可以做了。”

魏海柱吐出了一口烟:“你早点儿睡吧,都干一个晚上了。”

解放犹豫了一下:“爸,我想明天回集体户。”

“为啥呀?不是说了让你进厂吗?”

“晚上我虽然在那里切菜,但一直在想进厂这事。援朝是男孩里的老大,让他进厂比较合适,以后找对象也容易。他在集体户净惹事儿,回来就全解决了。”

魏海柱点了点头:“我也一直在想。不过你也不小了,虚岁已经二十三了,你妈在你这个岁数已经有你了。你妈这一走,家里闪了一下。你进厂,能操持家里的事儿,照顾弟妹。援朝进厂,他这些不行。再说,你以后也要找对象,有了正式工作,找对象也多了个筹码。”

“我当然愿意进厂,可援朝在集体户让人不放心。按说让五反进厂也行,只是援朝进厂更合适些。”

“我知道五反想进厂,她从小就什么都争。她进厂,家里这一摊子也拿不起来呀。你是老大,老大呢总是家里干活最多的。小时候别的孩子可以出去玩,可你要看弟弟妹妹。有好吃的,你得让着弟弟妹妹。有好看的衣服,你得可着弟弟妹妹。因为你是老大。可老大也不能吃亏吃一辈子啊,这次爸就做主了,让你进厂。”

听了爸爸的话,解放擦着眼泪:“我是他们的姐姐嘛。因为进厂,五反心里挺恨我的,她觉得我和援朝都已经在乡下了,以后会有招工的机会。如果不让援朝进厂,那么就让五反进厂吧,乡下的活儿确实不是女孩子能忍受的,尤其是五反,她缺少这方面的锻炼,直接进厂也省去许多麻烦。”

魏海柱很坚决:“不行,还是你进厂。五反长得漂亮,又会唱歌跳舞,以后无论找工作还是找对象,这都是资本。你呢,没有五反长得好,有个好工作也为找对象加点分。”

“援朝点了那个警察家的仓房,派出所能放过他吗?”

解放的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宪法马上下炕开门。魏援朝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见柜子上挽了黑纱的遗像,他一下子跪在那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红跟在后面,看着眼前的情景,她也跪了下去,认真地磕了三个头。

徐亚丽披着衣服,见到突然回家的李红她惊喜不已:“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呢?也不打个招呼。”

“回自己家还打什么招呼。”

老李笑呵呵地问:“我丫头还没吃饭吧?”

李红想了想说:“可不是,我都差点儿忘了,饭还是中午吃的呢。”

“这傻丫头,吃饭都差点儿忘了?就差把自己丢了。”徐亚丽立刻对老李说,“快做饭去。”

徐亚丽问李红:“每次都是白天回来,这次抽什么风偏要大半夜回来?”

“我陪援朝一起回来的。”李红羞涩地低下了头。

看着眼前的李红,徐亚丽似乎明白了女儿的心思。

魏家吃早饭。

解放拿起了一块苞米面饼子递给援朝:“援朝,厂里给咱家一个进厂名额,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你进厂合适。”

听到这话,五反停住不吃了,她怨恨地看着解放。

援朝把苞米面饼子放到了桌上:“我不进厂,你进厂吧。你进厂能帮助爸照顾家里。”

五反发起了脾气:“为什么不叫我进厂啊?非得让我下乡啊?我一个女孩子下乡能干得了那样的农活吗?”

魏海柱啪地把筷子拍到桌上:“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姐当初不也是一毕业就下乡了?你姐难道不是女孩子?”

集体户正在吃午饭,赵军、援朝和李红走了进来。看到援朝,大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户里已经知道了援朝母亲去世的消息。高强来到援朝的身边轻声问:“家里都安排好了?”

援朝默默地点了点头。赵军把高强的大衣还给高强:“呶,你的大衣。”

高强接过大衣,面带讥讽地说:“你倒是挺会的啊,把自己的大衣拿去讨好别人,然后穿我的大衣。”

赵军笑了笑说:“那不是没办法嘛。”

高强不高兴地说:“以后没有办法的事儿少做。”

“你要是心里过不去,我那件你再穿几天。”

高强不理赵军。方志东为援朝盛了碗饭,援朝接过坐到桌旁。赵军问高强:“头儿,这两天队里干什么活儿呢?”

“还送粪呢。队长说送完粪开始选种子。”

赵军说:“选种子那是老娘们儿干的活儿。”

“你要是不愿意干选种的活儿,就去采石场运石头。”

“行啊,我宁愿去运石头。”

姚小兰从厨房里走出来:“户长,柴火已经不多了,再不弄,下个月就没烧的了。”

高强拍了拍后脑勺:“这一阵忙得我都忘了。下午赵军你上山去弄柴火。小兰和唐秀雯,你们三个一起去。男生还得送粪。最好弄些站杆[2],湿木头弄回来也不好烧。”

援朝看了一眼坐在那边的唐秀雯,唐秀雯在低头吃饭,根本不向他这里看。援朝说:“户长,我也去。”

“你现在这种情况……在家歇两天吧。”

“待着更难受。”

赵军提建议:“跟队上借挂牛爬犁,要不怎么弄下山?”

高强不同意:“牛爬犁都在送粪,哪有多余的啊?”

“那怎么办啊?总不能让我们扛下山吧?”

“社员家都用牛爬犁啊?”

“人拉的爬犁能拉多少呀?”

吃完饭,四个人拿着斧子和锯来到集体户旁边的老马家院外,狗立刻叫了起来。赵军喊:“马大哥!”

马大哥从屋内钻了出来,喝住了狗。赵军满脸笑容地说:“马大哥吃饭了吗?”

“正吃着呢,啥事儿?”

“户里没柴火烧了,把你家的爬犁借我们用一下呗。”

马大哥不信任他们:“上山打柴火?你们能行?”

赵军拍拍胸脯:“没什么难的,农活我们不是也会了?”

“放爬犁和干农活可是两股劲儿。”

“我去年打过柴火,放心,保准把你的爬犁好好地还回来,要是坏了,我赔你副新的。”

找不到别的借口,马大哥只好把立在墙上的爬犁放倒。

赵军指了指旁边立着的另一张爬犁说:“马大哥,这张也借给我们吧。”

马大哥不情愿:“你们弄点儿就行了,用一个爬犁轻快。”

赵军说:“屯里的人上山都是一人一张爬犁,我们四个人一张爬犁,不让全屯的人笑话?”

看赵军坚持,马大哥只好把那张爬犁也放了下来:“今年雪大,你们少装点儿。”

姚小兰说:“马大哥,你还得把绳子借给我们,没有绳子也没法儿装柴火。”

马大哥苦笑:“这爬犁算是借出毛病了,不仅要借爬犁,还要借绳子,说不定哪天就来借我媳妇儿了。”

赵军笑了:“那个我们不借,真的不借。”

马大哥把两盘绳子分别绑在爬犁上,他从杖子上取出一挂铁链:“就一挂防滑链,你们最好是一个一个地放下去。”

赵军推托:“用不着防滑链,我和老孙头打过两回柴火,老孙头就是直接放下去的,快着哪。”

“老孙头从小就上山打柴火,你们哪能和他比啊?”

“马大哥说得对,还是带上吧。”援朝把防滑链接了过去,拴到了其中一张爬犁上。

看着他们走远,马大哥的媳妇出来:“借给他们了?”

马大哥说:“不借咋整?”

“要是弄坏了呢?”

“弄坏了?弄坏了我有什么办法?”

马大哥媳妇叨叨咕咕地说:“这帮人真是的,天天不是借这个就是借那个。”

马大哥抄着手说:“别瞎叨叨了,谁让咱命不好和他们做邻居呢。”

向山上走,援朝说:“唐秀雯你和我一组吧?”

唐秀雯向赵军那边靠了靠说:“我和赵军说好了,我俩一组。”

赵军诧异地看看唐秀雯,心中暗想,这人撒谎不用想啊。

山路越来越陡,赵军和援朝的头上已经出了不少汗,蒸腾地冒着热气。赵军四下看了看,一屁股坐在一个树桩上:“就在这儿弄吧,真是累死我了。”

援朝看被他俩落下很远的姚小兰和唐秀雯,转身坐在了自己的爬犁上。赵军指指身边的树桩:“坐这里多舒服。”

援朝摇了摇头:“我不迷信,可我也不犯规矩。”

“啥规矩?”

“你总和老孙头上山,没听说过树桩是山神爷的饭桌,轻易坐不得?”

赵军笑了:“坐一会儿没事儿。”

过了一会儿,姚小兰和唐秀雯爬了上来,援朝拿过姚小兰手中的锯,向林中走去。

援朝四处打量林中的树,这一带多是水曲柳、楸子和柞树,他找到一棵站杆,开始放树。

装爬犁的时候,唐秀雯发现防滑链不见了,姚小兰四处找了找,还是没有。援朝对赵军说:“向后拖着装,到平路重新装一次,屯里人都这么干。”

赵军不同意:“费那个牛劲儿干啥?直接放下去就是了。老孙头回回都这么弄。”

援朝摇头:“别逞能,跑坡可不是好玩的。”

“没事儿,老孙头全是这么放下去的,我这体格不比老孙头强多了。”

赵军不听劝,正常装。爬犁装好后,赵军说:“我这个跑得快,先下了。”

援朝不放心:“要不,我和你一起放下去?”

赵军满不在乎:“不用,哥们儿打架不如你,力气肯定不比你差。”

赵军拉着爬犁就向山下滑去,援朝忙喊:“唐秀雯,你在后面拽着点儿!”

开始的时候,唐秀雯在后面还可以勉强拽着赵军爬犁的树枝,可是随着爬犁速度的加快,唐秀雯的脚步踉踉跄跄,一块突起的石块将她绊倒,她猛地松开了手。爬犁失去了后面的牵制突然加速,箭一样地向山下驶去。赵军的两腿架在两条爬犁腿中间,眼前全是飞溅的雪花。突然一个急转弯,爬犁失去了控制,赵军向一棵大树撞去。

听到唐秀雯的喊声,援朝急忙向山下跑。

赵军被挤在柴火和树中间,他满脸是血,已经昏了过去。唐秀雯哭着站在那里,一脸的惊慌失措。援朝忙向后推爬犁,把柴火掀到一边。

赵军额头的血慢慢地聚集在眼眶处,援朝用袖子擦着赵军满是鲜血的脸:“赵军!你醒醒。”

赵军慢慢地醒了过来:“我没控制住,拐这边来了……”

“哪里疼?”

赵军要起来,他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他用手指指大腿。

“那就好,马上送你上医院。”援朝对姚小兰说,“你抱着他的头。”

援朝向山上疾奔,把自己那张爬犁的绳子解下,选出几根较细的木棍,在爬犁上绑成一副担架。回到赵军出事的地方,援朝脱下自己的棉袄垫到爬犁上,把赵军抬了上去。

下午自习的时间,校园里总有不守纪律的人四处晃荡。

俱乐部的舞台灯光明亮,宣传队正在排练舞蹈节目。五反、韩梅、董丽英跟在马老师的后面,反复模仿一个动作。

一曲终了,侧门走进一男一女两个人,马老师忙迎了过去。马老师领着两人来到台上:“大家注意了,这位是市文化宫青年文工团的廖团长。”

廖团长向大家点头,大家鼓起掌来。“这位是文工团的段教练。”段教练优雅地向大家示意,大家又鼓掌。马老师说:“这次廖团长和段教练来挑选队员。我们推荐了魏五反、刘凤丽和董丽英。请这三位同学准备一下,表演一下能代表自己水平的舞蹈。”

董丽英感到意外,她小声对五反说:“怎么会推荐我?”

“你的腿多长呀。再说了,你的水平也不差。”

“我总觉得……她们都比我好呀。”

“别多想了,快点儿准备吧。”

马老师问:“谁先来?”

五反还在犹豫,她看到刘凤丽已经举起了手。马老师说:“好,刘凤丽先来。”

刘凤丽走到管音乐的侯老师那里低声说了几句,随后《大红枣儿送亲人》的音乐响起来了。

刘凤丽从侧幕滑出,开始了她的表演。韩梅凑到五反身边:“这不是你的舞蹈吗?她什么时候开始练的?”

这支舞蹈一直是五反担任领舞,现在刘凤丽跳的正是五反的全部动作。董丽英悄声说:“看来她一直想顶替你领舞。”

五反反倒平静下来:“先想想跳什么吧,机会不多。”

“你说我跳《草原上的红卫兵见到了毛主席》好不好?”

五反摇了摇头:“没难度,反映不出你的水平。”

“那跳什么呀?”

“我看你藏族舞跳得挺好,《翻身农奴把歌唱》怎么样?”

“听你的。”

五反和董丽英到侯老师那里去挑唱片。轮到五反了,五反向侯老师示意,喇叭里传出了《牧歌》那苍远的曲调,魏五反开始演绎这段具有浓厚蒙古族风情的舞蹈。只进行了几个动作,韩梅就看到段教练的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

五反挎着书包进了家门,见解放在厨房忙着,她皱了皱眉头,直接向小屋走去。

解放见五反进屋:“五反,过来帮我烧火。”

五反放下书包,不太情愿地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来。合营推门进来,五反站起:“合营,过来帮大姐烧火。”

“老师今天留了好多作业,我还得写作业呢。”合营说完理也不理地进了大屋,五反只好重新坐下来。

解放一边切着酸菜一边说:“五反,我知道为进厂这事你一直恨我。”

五反向灶里添着树皮说:“我恨你干吗?我恨我自己。”

“你这是怎么说话?”

“我知道,在咱家里,除了咱妈,谁都不喜欢我。可咱妈走了,你们是不会让我进厂的。”

“让你进厂就是喜欢你啦?你这个人难道只想自己,不为别人想想吗?”

“你怎么不为我想想?咱家数我胆小,虫子、老鼠、蛇我全怕,为什么还让我下乡?”

“你说的这些哪个女孩子不怕?”

五反噘着嘴:“反正你们从不为我考虑。”

“如果你这样不讲理的话,我还真就不考虑你了。”

五反低着头说:“不考虑就不考虑呗,反正你已经体检完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

“正因为考虑了你,我今天没去体检。”

五反惊讶地看着大姐:“刚才我和你说的是气话呢。”

解放叹了一口气:“五反,你说不说气话我并不在意。我只是想让你以后要多想想这个家。进厂之后呢,要把家里这个担子挑起来。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这些都是女人的活儿,你不能让爸干,还有采买油盐酱醋粮食,这些事儿你也要担起来,我真不知道这些你能不能做到……”

五反站起来:“姐你放心,只要让我进厂,我全能做到。”

“那好,等爸回来,我就和他说让你进厂……”

解放的话音未落,就听魏海柱在她们身后说:“你不用说了,我不同意她进厂。”

解放和五反同时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刚进屋的魏海柱。解放向魏海柱求情说:“爸,我觉得让五反进厂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魏海柱说:“按理说,你把进厂的这个机会让给五反我没有必要不同意。以前总想着你是老大,在家里受的苦和累最多。可今天下午厂知青办的领队老胡给我打电话,说是派出所到大队去了,援朝的事儿就是不抓起来,最少也要在公社开批判会,办学习班。进了学习班这一辈子就算是留下了污点,以后招工、参军都没他的份儿。再说进了那里,什么时候能出来很难说了。老胡的意思是让援朝进厂,那援朝就不归大队管了……”

五反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气呼呼地走进了小屋。

援朝拉着爬犁向前猛跑,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儿把赵军送到医院。姚小兰和唐秀雯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跟着。爬犁过于颠簸,赵军躺在上面痛得龇牙咧嘴。

刚到公社卫生院门口,援朝把赵军抱了起来,赵军不停地叫唤。

走廊里没有人,挂号室也是空无一人。援朝大声地吼叫:“大夫!大夫!”

从走廊的拐弯处冒出来个穿白大褂的大夫:“喊什么喊啊,不让人吃饭啦?”

援朝累得喘不上来气:“大夫,快……快来救人。”

大夫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斜,再加上他的态度倨傲,就使他的眼睛更斜:“怎么啦?”

“让树……让树撞了。”

斜眼大夫打开一间诊室:“放床上吧,我检查一下。”

援朝把赵军放到了检查床上,斜眼大夫走过去,伸出手来按着赵军身体的各个部位:“疼不疼?”

“疼。”

斜眼大夫在赵军身上按了一会儿,到墙角的脸盆处洗手。援朝跟了过去:“他怎么样?”

斜眼大夫说:“股骨断了。”

“什么骨?”

斜眼大夫说:“就是我们所说的大腿骨。”

援朝着急地问:“那怎么办?”

斜眼大夫说:“怎么办?咱们医院这个条件做不了手术,你们得到市里治。”

“大夫,你想想办法行不行?”

“想想办法?在咱这个医院治,以后他瘸了怎么办?站不起来怎么办?”

援朝一时没有了主意。姚小兰低声对援朝说:“大夫说得也对,还是回市里治吧。”

“火车早就没了,我去看看有没有到市里的顺风车。”援朝说完,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援朝来到卫生院外,天已经快黑了,街道上没几个人,更看不见汽车。援朝失望地往回走,却看见一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从胡同里拐出来。援朝喊了一声二柱子。

二柱子下了车,他是队上苑会计的二儿子。“是援朝啊,干啥来了?上车,我驮你回去。”

“出事了。你快回去告诉高强,爬犁跑坡赵军被撞了,需要到市里医院去做手术……”

天已经黑了,集体户的人陆续下工回来。李红从厨房里忙完了,进了男生的屋,问高强:“户长,开饭吗?”

高强正在安玻璃,看上山打柴的还没回来,就说:“再等等。”

方志东正在摆弄着赵军的半导体,大头想要玩一下,志东不给。大头说:“不用你瞎整,赵军回来该生气了。”

志东说:“生气也用不着你管,我自有对付他的办法。”

这时志东调出来一段优美的音乐,大家都认真地听着那音乐,唐兴国说:“这音乐好听。”

音乐播放完毕,里面传出了一个怪怪的男人声音:“莫斯科广播电台,下面我们为你播送……”

高强停下手中的活计,吼道:“找死啊?快关掉。”

二柱子用力地蹬着自行车,忽然一声响,自行车的后胎打了炮。二柱子下来看了看,沮丧地推着自行车。两位警察骑着自行车轻快地从他身边超了过去,其中一位还回头看了二柱子一眼,像是嘲笑他一般。

高强总算是把玻璃安好了,他坐下来想歇一下,派出所的老姜和潘警察出现在门口。高强站了起来:“有事吗?”

老姜说:“我们找魏援朝。”

志东不高兴地说:“老姜,你把门关上。屋里这么点儿热乎气儿全让你们给放跑了。”

潘警察转过身把门关上。高强说:“魏援朝的事儿不是说交给大队处理吗?怎么还找他?”

潘警察用高高在上的口气说:“是说交给大队处理。可我们还要找他核实一些事情。烧了仓房就完了?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再说,就算不拘留,至少得赔偿损失吧?”

高强说:“真不巧,魏援朝还没有回来。”

老姜说:“没有回来?我不信。他家我们也去过,没有。那他能跑到哪儿去?”

“他能跑到哪儿去我们不知道,腿是他自己的……”

高强没说完,门突然被打开,二柱子闯了进来:“高强,魏援朝让我告诉你,爬犁跑坡赵军被撞坏了,他们在公社卫生院呢。说是得到市里的医院做手术……”

还没等高强反应,老姜和潘警察马上向外走。高强说:“坏了,他们去抓魏援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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