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9957500000005

第5章

第三天的下午,高强来到赵军的病房。只见赵军的大腿打着夹板,上身稍抬,一只手拿着水杯,另一只手接过母亲袁秀艳递过来的药。

袁秀艳说:“高强来啦。”

高强说:“上午我到户里的同学家转了转,有好几家让捎东西。怎么样?好些了吧?”

“今天倒是好多了,昨天他疼得汗都出来了。”

袁秀艳去打开水。赵军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你帮我办件事呗。”

“什么事?”

“帮我送封信。”

“给谁的信啊,还用得着我送?”

赵军从枕头下抽出一封信:“给解放的。今天一上午还是疼啊,没办法,坐在这里给她写了封信。”

看着信封上写着魏解放亲收那几个字,高强没有接。

“我明天就回户里,没有时间了,你自己给她吧。”

赵军并没注意到高强表情的变化:“现在才几点啊,你完全有时间帮我送去。”

高强的表情一下子冷竣下来:“我又不是给你跑腿的。”

赵军对高强态度的变化感到不适应:“不帮忙就不帮呗,有必要给我脸子看吗?”

牛棚后的粪堆旁,男知青们一字排开在刨粪。女知青们跟在男知青的身后,将男知青刨下的粪用锹撮到一旁。援朝在最边侧的一角,他一声不响地用力刨着。

老胡从路边拐了过来,走到援朝的身旁示意援朝停下别干了:“咋还不回去呢?你爸给我打电话,我替他答应得好好的,说马上叫你回去,这都两三天了,咋还不回去呢。”

“我想还是让我姐进厂。”

老胡着急地说:“那哪儿行?早晨公社又来电话了,问你的事儿,我说正在调查。如果你不走,进公社学习班是免不了的,快走,听见没?”

有人喊:“抽袋烟!抽袋烟!”

抽袋烟在农村是歇一会儿的意思,干活的人纷纷找地方休息。

魏海柱在屋内翻着五斗柜最下面的抽屉,显得相当烦躁。解放问:“爸,你找什么?”

“我记得有包索密痛来的。”

解放一惊:“爸你怎么啦?”

“没什么,脑袋疼。”

解放把索密痛找出来递给了魏海柱。

合营坐在炕边,在一块木板上面画一支手枪。

解放问:“哪里弄的木板?”

“上回赵军哥哥来家时给的。”

“他给你木板干什么?”

“本来他要给我刻枪来的,后来时间来不及,他说回来时再给我刻。”

宪法在那里用手掐着自己的裤线,他准备出门。魏海柱很不高兴:“你要去哪儿?”

宪法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到学校去。”

“今天不是礼拜天吗?怎么还到学校去?”

“老师让我把烧炉子的木柴劈一劈。”

合营在认真地画着那把枪,解放看到合营的衣服破了:“合营,你这衣服什么时候破的?”

“那天在操场,和同学闹着玩……”

“脱下来,姐给你缝一下。”

合营顺从地停下手中的笔,把棉衣外的罩衣脱了下来。

魏海柱想着心事,看到五反在镜子前梳头:“五反呐,你去给援朝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回来。”

“我们宣传队两点要排练呢。”

“现在才几点,打完再去就不行吗?”

“上回为了跃进,我都迟到过一回了。那么多人练节目,就等我一个人呐?再说,长途电话那么好打啊?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接通啊?”

解放说:“爸,五反去练节目是正经事儿,我把合营的衣服补完就去打电话。”

解放去了市邮电局,可是没打通。她和魏海柱商量了一下,决定第二天回集体户。解放正在收拾东西,高强背着大包小裹走了进来。

“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

“都是同学家让捎的。”

“还真是活雷锋啊。”

高强无奈地笑了笑:“咋整?我家附近的听说我回来了,都让捎些吃的。唐秀雯她爸妈最狠,除了让给她姐俩捎四瓶罐头外,不知从哪儿弄了张狗皮,无法推托呀。”

“你来得正好,我也正要回去呢。”解放看了眼柜上的座钟,“时间还早着呢。”

“想在你家坐一会儿。”

“那你就先坐,我马上就写完了。”解放在一张纸上认真地写着。

“写什么呢这么认真?”高强把解放手中的纸拿了过去,不知不觉地读出声来,“每月大事:10号之前要把粮本上的米面和油全部领回家来。20号前要看一下副食本上还有什么物品没领。25号下午是厂里送柴火的日子,家里要留人……”高强心酸地放下了那张纸。

“我妈妈走了,以前,这些事儿都是我妈管的。”解放叹了口气。屋里出现了短时间的沉默。

“赵军怎么样了?”解放问。

“赵军没什么事儿了,大夫说剩下的就是养了,再等三四天他就出院了。”

“手术后一直没去看他,心里挺惦记的。”解放说。

“这小子命大,大夫说现在只是骨头问题,如果当时撞坏了内脏,就不是一两个月的问题了。”

解放收拾好背包,把那张纸贴到了屋内的醒目处。她把柜中的体检表拿了出来,放在了柜上。做完了这些,解放背起自己的背包说:“走吧。”

高强看了下表:“还有一个半小时呢,再坐会儿来得及。”

“那……我想去看一下赵军。”

高强的表情不是很自然:“看赵军啊,当然也来得及。这样吧,我拿着东西去医院不方便,你去医院,我去火车站,在火车站会合好不好?”

解放拎着网兜来到医院,网兜里装着两瓶水果罐头,赵军感到难为情:“来就来呗,还拿罐头干什么。”

“让你补补。本来想买肉罐头,走了两个商店都没有,只好买了水果的。”

“我这身体,根本用不着补,过一阵儿就好啦。”

“谁照顾你啊?”解放一边说着一边四处张望。

“我妈白天在这里,她去食堂换饭票了。晚上方志东来。再过几天我就出院了。”

解放看了看赵军的腿:“还疼吗?”

赵军点了点头,两个人一时想不出再说些什么。

解放想起了一件事儿:“合营这几天一直在你给的木板上画枪样呢,说是你要给他刻枪。”

“上回没来得及给他刻,过两天能下地就给他刻。”

“你也用不着当真,小孩子净弄些没用的。”

“男孩子嘛,喜欢枪是自然的。”

两个人又没什么说的了,赵军看了解放一眼,见解放正看他的腿,他似乎有了勇气,伸手摸出了那封信。

“一动不动很难受吧。”解放一说话,赵军把信又放了回去,赵军点了点头。

解放说:“我今天回户,让援朝回来进厂上班。”

赵军终于鼓起勇气把信拿出来:“我这次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算我命大。我给你写了封信,你看看。”

解放吓了一跳,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解放瞥见袁秀艳走进病房:“我得走了。”

赵军抓住解放:“你听我说……”

看见母亲,赵军尴尬地松开了手,把信塞到枕头下面。

火车上人不少,已经没有空座了,过道上也站满了乘客。解放和高强在车厢连接处找到一个落脚之处把东西放下来,解放坐在那卷狗皮上。

窗外,一片片杂树林掠过,能看到一些油松的枝叶上挂满了雪。偶尔会有一片白桦林出现,它们树身那单调的白色和雪地融为了一体。解放心不在焉地看着,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高强看了解放一眼,心情似乎与平时不同:“你母亲去世时,本来准备回来,可队里忙,别怪我。”

“知道你忙,那天你送我去车站,还没对你说声谢谢呢。”

“那不算什么。”

偶尔有乘客从过道处路过,对这一男一女并不在意。高强激动起来:“你母亲去世了,但你放心,我会比以前更加照顾你的,你就把我当成亲哥哥待好了。”

“我会记住你对我的帮助。”

“从下乡时我就一直对你好,现在已经三年了。我期望,我们的友谊能更加深一层。”高强一把抓住了解放的手。

解放吓了一跳,急忙抽出了手。

一天遇到两起求爱事件,解放蒙了,她慌张地向车厢那边看了看,并没有人注意他们。

解放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我们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在农村里,炼红心,其他的,先不要考虑。等我们以后,成熟了,再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也不迟。”

高强很惊讶,他认为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我在户里难道不是最优秀的知青?”

“你当然是。”

“那你还这样说?”

解放不知所措地说:“我只是不想那么早让这样的事情进入我的人生。”

高强一下子变得急躁:“得了吧,你一定是看了赵军写给你的信对不对?”

赵军给自己信他竟然知道,这让解放暗暗吃惊。

高强说:“你不就是觉得赵军家是当官的吗?他爸不过是一个小科长,有什么呀?”

解放生气了:“你怎么这样说话?”

高强也怒了:“这样说话怎么啦?三年来我一直小心翼翼,你根本不珍惜呀。你不就是看上了有钱有势的赵军吗?”

解放更火了:“你这样说真让我看不起你。”

“看不起就看不起,还能咋的。”

“你给我留下的好印象现在全没了。”

“再好有什么用,你也不想和我好,就想跟那个天天巴结你的赵军好,不就是他家富裕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解放气得说不出话:“你、你浑蛋!”

女列车员走过来:“把票拿出来。”

高强头一扭:“没票。”

女列车员问解放:“你的票呢?”

“没有。”

“补票。”

列车这时已经进站,高强背起了东西。

“补不补票啊?”

高强像是没听见一样。车停了下来,旅客们拥挤着下车。女列车员拽了高强一把,被高强挣开。女列车员看着他们的背影,自言自语地嘟囔:“真是的,不买票还有理了。”

出了车站,高强不理解放,一个人在前面走,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大。

回到户里,解放到男舍收拾援朝的被褥和衣服。正干着,援朝和李红回来了。解放把绳子扔给援朝:“你来捆,我捆不紧。”

援朝不干:“姐,你说我回去了,留下你在这里遭罪,别人怎么看我?”

“不要操心别人,先管好自己。你回去后,学着做饭。别让爸操更多的心就行了。”见援朝不动,解放推了他一下,“快点儿把行李捆上,你不回去,爸还得打长途。”

援朝低下头捆着行李,眼睛有些湿润。

解放和李红来到厨房,李红为解放盛了饭菜。李红坐在那里看着解放吃饭,坐了一会儿,她的眼泪慢慢地涌了出来。解放忙问:“怎么啦?”

李红急速地把眼泪擦掉:“想着援朝再不和我们一起干活吃饭了,心里有点儿难过。”

“回家他就挣工资了,让他请你吃饭。”

李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咱是个农民,人家是工人,能不能瞧得起咱就难说了。”

赵军在小屋里靠着被子坐着,袁秀艳拿进来两只苹果:“今天有人送了一筐苹果,你尝一尝。”

“不是刚吃完橘子吗?”

袁秀艳白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橘子有橘子的营养,苹果有苹果的营养。”

“妈,你到我姐那屋给我找两本书,待着难受。”

“对了,你钱阿姨家的女儿怎么样?”

“哪个钱阿姨?”

“百货的那个钱阿姨啊。”

“你能不能不恶心我?那姑娘多胖啊。”

“是胖点儿,那是健康的标志。”

“胖就健康?别再提她家姑娘啦,再提我吃不下苹果。快找书吧。”

“她家条件多好,却嫌人家胖。胖点儿怕啥呢?”

赵科长坐在一张椅子上看报纸:“没事瞎叨叨什么!”

“我说钱阿姨家的姑娘好,小军却说人家胖。”

“让他自己做主,你少跟着掺和。”

“小军的心粗得像苞米粒子似的,咱不帮他把关谁帮他把关啊?”

“你再把关也是小军和人家过一辈子。”

“我不是给他提供个参考嘛。”

袁秀艳从小屋拿了两本书出来:“儿子的事你得上心啊。这次援朝能进厂虽说是厂革委会特批的,但也得你们劳资科办呐,你就不能利用这个机会把小军也办进厂?”

“哪儿那么容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跟薛主任说说呗,小军也是在乡下受的伤,不知道农村有没有公伤一说,不也是个借口吗?援朝先拖着别办,到时一起办,俩人儿就不显眼了。”

赵科长叹了一口气:“难度相当大啊。”

五反、宪法、合营、跃进、鞍钢陆续吃完饭,背上书包上学,援朝笨手笨脚地收拾着桌子。

魏海柱刚要出门又想起了什么:“援朝,你是哪天把表交给劳资科的?”

“上星期一啊。”

“上星期一?今天是星期三,这都八九天了,怎么还没信儿啊?”

“昨天去了劳资科,说是让在家等消息。”

“体检表没啥不合格的吧?”

“没有。体检完我就问大夫了,大夫说,啥毛病没有。”

“这就怪了,按理说到劳动局办一下手续就行了,怎么还不给信呢?”

徐亚丽来到了魏家,她悄声对魏海柱和援朝说:“今天我们车间开工资,车间的工资员怕出麻烦,就拉我一起去厂部取工资。结果呢,在厂部门口我看到了赵科长正在和薛主任说话。我听见赵科长说他儿子赵军是在农村受的伤,怎么也能算个公伤吧,厂里能否照顾进厂?如果行的话就和援朝的一起办。薛主任说先把魏援朝的办了,你家的事儿以后再说。后来我们走远了,没听到他们再说什么。”

魏海柱若有所思地说:“怪不得呢,原来赵科长心里存着自己的小九九。”

东北的冬天黑得早,一到晚上没什么事可干,集体户内的男生全坐在炕上吹牛。

大头叹了一口气:“咱们现在是农村的屯老二了。”

鸠山说:“屯老二怎么的?谁敢惹咱们呀?”

大头说:“你没听到那话是怎么说的,屯老二进城,一身趟儿绒,肩扛大麻袋,腰扎小麻绳儿。买瓶汽水,不知道退瓶儿。看场电影,不知道啥名儿。找不到厕所,蹲哪儿都行。挨顿电炮,不知道哪儿疼……”

唐兴国接着说道:“坐趟公汽,反了行程。吃根冰棍,包装纸乱扔,挨了罚款,才知心痛……”

几个人说得正欢,大头发现自己的烟抽完了:“志东,有烟吗?”

“早抽没了,你去买一盒吧?”

大头反问:“为什么是我买呀?上回就是我买的。”

高强说:“瞧你这小气样儿,买盒烟还记得清清楚楚。”

唐兴国说:“就是。他还记着让人捎来的咸菜炒肉被大家吃了。”

大头辩解:“我是小气人吗?我只恨你们没给我留一口,我一口没吃着。”

志东说:“吃什么一口呀?知道家里捎来咸菜炒肉就行了。上回我家捎过来一斤炉果,等我回来,只见到一只纸口袋,那纸口袋油亮油亮的,里面连渣都没剩。”

唐兴国笑了:“知道是谁最后抖落抖落把里面的渣儿吃了吗?是大头。”

“我也就是吃了点渣儿。我回来时,炉果是一块也没了,我想志东的东西怎么也得尝尝吧,就把里面的渣儿吃了。”

志东说:“让你买盒烟你还记得上回是你买的。”

大头说:“凭什么就让我去买呀?我还不愿意跑腿呢。这样吧,手心手背,谁输了谁去。”

唐兴国说:“好好好,手心手背,耍单儿的去。”

经过几次反复,唐兴国落单。大头得意地说:“兴国这回没说的吧?快去快去。”

剩下的几个人半倚在被子上继续瞎聊,志东说:“户长,快过年了,咱们也不改善一下伙食?”

高强说:“拿什么改善呐?知青点儿发的那点儿补助早就用完了。”

志东叹了口气:“要知道这样,春天养两只猪就好了。”

“我早就说养啊,可你们谁也不当回事儿。”

大头说:“那还是怨你,你要是说养,别人还能反对?”

高强说:“当时户里不是没钱嘛,让你们掏钱都不掏啊。”

志东忽然有了主意:“我们弄头猪好不好?”

“弄头猪?一头?”大头一脸的诧异。

“当然啦。可以美美地吃上几顿,还能拿回去一些。”

大头说:“说得轻巧,怎么弄?”

志东说:“如果肯听我的,这事儿就能成,我听外户就有人这么干。”

高强问:“怎么弄呢?”

志东说:“首先得有个担架……”

大头说:“这个好办,秋天战备训练,大队的那个担架还在仓库里扔着呢。”

志东说:“然后是一条床单……”

“这个也有。”

志东接着说:“我们找一些苞米面,正好我那里有瓶六十五度的高粱酒,用酒把那苞米面和了,然后给猪一吃,猪马上就醉倒了,我们把猪往担架上一放,盖上被单。如果碰到有人问是怎么回事,就说户里有人病了。回来,我们把猪一宰,神仙也不知道。”

高强赞许地说:“这主意不错。”

志东得意地说:“那我们马上行动。”

大头非常积极:“我去拿担架。”

志东拿出酒,到厨房里找了个面盆,把苞米面放进去和好。大头拿着担架进了屋:“我们弄谁家的猪呢?”

志东说:“我早就踅摸[3]好了,村东头白寡妇家的猪最合适,还不到二百斤,跟一个人的体重差不多。再加上她家也没养狗,而且猪圈离住的地方远。”

听说弄白寡妇家的猪,大头犹豫道:“能不能换一家啊?”

志东说:“换谁家啊,别人家的猪都二三百斤,再说,离住的地方近啊。”

大头忙说:“二三百斤能抬动。”

高强打定了主意:“别换了,我看白寡妇家合适。”

志东说:“户长,你拿着这个装苞米面的小盆,躺在担架上面。”

高强拿着盆躺在担架上面,身上盖着被单,志东和大头抬着担架快步走着,大头还是不愿意:“志东,咱们还是换一家吧,白寡妇家养头猪不容易。”

志东逗他说:“你是看上白寡妇家的姑娘了吧?”

整个过程很顺利,白寡妇家的猪吃得不好,方志东把苞米面倒进去,那猪立刻大口地吃了起来。六十五度的烧酒就是不一样,还不到五分钟,那猪就倒下了。三个人把猪抬上担架,一溜小跑往回走。进了集体户,他们忙把担架放到地上,方志东和大头脑门子上全是汗。

户里的女生解放、李红、姚小兰、唐秀雯围过来看。

大头咋咋呼呼地喊:“烧水,烧水,快点儿烧水。”

李红问:“这是什么呀?”

“大头的亲戚病了,帮忙送一下医院。”方志东脸上现出悲切的表情。

大头也不甘示弱:“是这么回事儿,志东谈了个对象,可人家妈不同意。结果那对象喝了六六粉。”

志东把盖在猪身上的被单一掀,女生们吓得啊了一声。

志东笑笑说:“看见没?大头心疼了。啥叫爱屋及乌,就是爱她家的姑娘也爱她家的猪。”

大头不高兴道:“瞎说什么呀?”

解放问:“这真是白寡妇家的猪?”

志东说:“那当然,你没看大头都心疼成啥样了。”

“如果真是白寡妇家的猪,咱们可千万别这么干。”

“为什么?”

“白寡妇活得不容易啊。她男人是修水库采石头被炮崩死的,她一个人带着女儿过不容易。她自己和泥修房子,自己扒炕,自己盖猪圈,她容易吗?”

大头辩解说:“我早就说不要弄她家的猪,你们不听。”

志东说:“这都弄回来了。”

解放诚恳地说:“你们听我一句劝,把猪送回去。”

高强不满地看了一眼解放:“你说送回去就送回去啊,我们给大家搞点儿福利费了多大的劲,志东还搭进去了一瓶酒。”

“这是什么福利啊?这样的肉你吃着安心吗?”

“就你高尚啊?就你思想觉悟高啊?你这样说的话,我他妈的还不管了呢。”高强把手闷子向地下一摔,进了男生屋里,唐秀雯忙走过去把手闷子捡了起来。

解放向外面看了一眼道:“志东,现在外面挺黑的,你们送回去不会有人知道。”

方志东点了点头:“大头,没听见啊?快点儿抬啊。”

大头忙蹲下来抬,女生七手八脚地用被单把猪盖上。

唐秀雯拿着高强的手闷子进了男生的屋里,高强在那里生气。唐秀雯把手闷子放到高强的身旁,高强不耐烦地把手闷子拨到一边。

知青们坐在厨房的桌旁吃早饭,李红在锅旁忙活完,最后一个上桌。大头用筷子扒拉一下菜盆:“酸菜熬土豆,又是酸菜熬土豆,李红,你就不能做点儿别的?”

“做别的?得有东西呀,用你身上的肉做呀?”

高强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我倒是想给大家改善伙食,可是有人觉悟高,不让我们偷别人的东西。”

大家把眼光都盯在了解放的身上。解放停止了咀嚼,沉默了片刻,又接着吃。

高强得意地看了看大家:“正好大家伙都在,我就利用这个时间开个会。昨天晚上老队长找我唠了唠,队上的活计已经忙得差不多了。一会儿呢,大家吃完饭就可以到队上去支钱了,扣除今年的口粮钱,队上会把结余的钱发给大家。”

大头嘴里塞着苞米面饼子,他口齿不清地问:“一个工多少钱啊?”

“合五毛八分钱。”

鸠山说:“这么少啊!”

“这已经不错了。你去问问吧,顶数咱们队高。三队是三毛九,二队才两毛四。知足吧。”

志东说:“扣除了口粮钱,也剩不了多少钱啊。”

大头说:“我算了,百八十的差不多吧。”

“一会儿吃完饭支完钱就可以回家了。按农村的规矩,过完正月十五就算过完年了,咱们正月十六回来。差一天也不行。大家听清楚了吧?户里要留两个值班人员,主要是照看着户里别丢东西。有没有愿意留下来的?值班算出工。”

高强看了看大家,见没有人愿意留下来:“那我就直接安排了。今年留女生,魏解放和姚小兰留下来值班,散会。”

解放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凭什么让我留下来值班?”

高强说:“我是户长,没这个权力吗?”

解放说:“我下乡三年了,除了第一年没值,第二年是我值的班,去年也是。今年凭什么还让我值?我家里出了事你不知道吗?你愿意安排谁安排谁,反正今年我不值了。”

同类推荐
  • 人间失格

    人间失格

    人间失格,即丧失为人的资格。这是太宰治生平最后一部作品,也是他重要的作品。全书由作者的序言、后记,以及主人公大庭叶藏的三个手札组成。主人公叶藏从青少年到中年都胆小懦弱,惧怕世间的情感,不了解人类复杂的思想,继而通过搞笑取乐别人,隐藏真实的自己。为了逃避现实而不断沉沦,经历自我放逐、酗酒、自杀、用药物麻痹自己,终于一步步走向自我毁灭的悲剧,在自我否定的过程中,抒发自己内心深处的苦闷。本书收录了《斜阳》《奔跑吧,梅勒斯》《维庸之妻》《美男子与香烟》《樱桃》等名篇。
  • 姑姑中篇小说

    姑姑中篇小说

    姑姑进门的时候,爷爷正坐在堂屋里喝茶。茶是上等的碧螺春,在白底蓝花的盖碗里泡出浅浅的一汪碧水。这茶因为是国民党苏鲁战区陆军暂编十二师少将师长赵保原的心腹马进给派人送来的,爷爷便格外珍惜,一小口一小口细细地品着,硬要品出些茶叶之外的味道。等到茶水喝乏,爷爷便充分感受到赵保原对他的恩惠,不觉浑身通透,心情无比舒畅,放下茶碗,闭目背起苏轼的《赤壁怀古》,“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姑姑就是这个时候进门的,穿着月白色的旗袍,提着浅黄色的柳条箱子,身后跟着一脸惊慌的奶奶。
  • 迎着子弹缠绵

    迎着子弹缠绵

    凄美浪漫的故事,感人至深的爱情,唏嘘伤感的落幕雕刻了《迎着子弹缠绵》。主人公老木的知青生涯中,穿插着他与三个美丽女人的爱,与现役连长之间的仇恨纠葛。为爱,老木杀了残暴荒淫的连长;为爱,三个把老木视为生命的女人送老木走上刑场。缠绵于爱恨之中的老木迎着子弹倒在莽莽昆仑山下的荒酷深处,老木的爱在三个女人心中烙下了永远的印痕。杨志军大胆的笔锋,跌宕起伏的情节,使整部小说充满批判。让人掩卷之余无比心酸,触痛文革年代的累累伤痕,名家的风范尽在于此。《迎着子弹缠绵》不仅仅是作者的青春,更是八零后一代父母的青春记忆。
  • 民国诡案录

    民国诡案录

    一个二十年前从树上“长出”的孩子,二十年后长大成人,为赴神秘巡城马之约,带着一封空白的信成为又一名巡城马,踏上了追寻真相的道路。文修书,就是这个树上长出来的孩子。巡城马代写家书,往来南北,足迹遍布各地,遇见的人多了自然难免碰上些怪事。换青丝的货郎买回的一卷青丝却生生牵扯出了一桩割头惨案;相貌十足相像的兄弟二人相斗多年,其中一人意外身亡,更多的变故却接踵而至;二十年前魏家秘闻被编排重演,一个叫六艺会的组织逐渐浮出水面,他的身世之谜近在眼前却又仍然如雾里看花般扑朔迷离;神秘监狱一到午夜就有鬼影出没,次日会有一个囚犯从牢房内消失,看守掘地三尺却找不到丝毫踪迹……文修书在迷雾中抽丝剥茧,一一破解真相。他原以为,他所有的经历都只是机缘巧合,却从未想到,这一切背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仿佛一直有一双隐形的手,在将他推向既定的命运。
  • 星辰象限

    星辰象限

    恒星的光芒遥远而黯淡,巨大的气态行星飘浮在闪烁的繁星间,雄伟的光环仿佛触手可及。我将机械外骨骼固定在殖民地的外壳上,脚下钛合金外壳上用已经褪色的油漆勾勒出这座太空殖民地的编号——YG922。在宇宙的真空中,熔化的金属像糖稀一样流动,由于不存在氧化现象,焊接变得非常容易。被微流星损坏的天线支架歪曲地耸立在落满宇宙尘埃的外壳上,依靠数个螺栓固定。作为一名空间技师,修复损坏的外部设备是我的工作。我的右手在一次意外事故中被截肢,现在失去的肢体已经被机械义肢所替代,通过连接在义肢上的数据线,我可以将机械外骨骼的辅助电脑与自己的神经回路连接起来。
热门推荐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网王之无悔

    网王之无悔

    “重生一次,受众多伤害,终得如此结果。可曾后悔?”“不,我不悔。”真的不悔吗?那人望着红颜温柔、释然的微笑,恍然了。看来,她真的不悔。……刘红颜,一名普通的孤儿,她穿越到异界,人生重启,只为了能不悔此生,就算受伤,她依然滂沱前行。
  • 时光她曾温柔过

    时光她曾温柔过

    我希望无论过去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都能记得在我骄阳似火的年华里曾心仪过这么一个美好的少年因为他爱过痛过却还是忘不掉他青春的喜欢简简单单我们的故事只讲了一半
  • 以凰为尊

    以凰为尊

    七界中,以尊界为首。尊界长公主与她的挚友携手并进,遇到一个个有趣的人,一件件有趣的事,不知,她,是否会动了凡心……
  • 铃兰月无声

    铃兰月无声

    她本就是现代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就想着研究点实际的东西出来打打自己的名气,谁知道一朝穿越成了农家女,本以为傍上了富二代实现自己当米虫的愿望了,可是突然发现富二代不是不是单纯的富二代,她也不是单纯的农女,他的姓名是假的,她的姓名也改过……走进那深宫大院,步步为营,看她如何划破这场阴谋,现实又是她和他能接受得了的吗?
  • 雪中悍刀行11:逍遥游春秋

    雪中悍刀行11:逍遥游春秋

    烽火戏诸侯开创奇幻武侠新世界,持续热销,再创高峰!北凉草包世子横空逆袭,一刀将这世俗捅了个透!奇异人物,奇幻场景,颠覆传统,荡气回肠,组成不一样的鲜活历史,不一样的瑰丽江湖!妖刀烽火颠覆传统用鬼斧般的文字创造了一个奇特而神秘的世界。这里有牵瘦马缺门牙见着歹人跑得比主子还快却是传说中的高手的老黄,有整日摇摇晃晃不求道却能一剑开天门,倒骑青牛的年轻道士,有刚出世便跌入武评第八,一声剑响成了陆地神仙敢叫天下第二劈海相送的断臂抠脚的老剑神,还有骑熊猫扛向日葵不太冷的少女杀手……
  • 布里档案(长篇小说连载一)

    布里档案(长篇小说连载一)

    2月的凌晨冷得刺骨砭肌。天尚未破晓,塞拉山的漫坡上,朦胧中闪过一个人影。他象幽灵似地在挂满寒霜的树丛间轻轻移动着步子。松针象尖利的指甲刺得他两颊生疼。他停下来,小心翼翼地拨开一根树枝往山下望去。透过林间一丝缝隙,波光暗淡的湖面隐约可见。他的目光掠过湖面,仔细判定着自己的方位。那所小屋还在夜幕的掩盖之中,只看得见远远湖对岸的一点灯光,犹如一粒闪烁的孤星。那灯光所在肯定便是商用船坞。他的目的地不远了。林木茂密的山坡十分陡峭,一直延伸至湖岸。
  • 雷霆神鹰

    雷霆神鹰

    雷霆神鹰能上天入地,惩恶扬善,救人于危难之中,造七级之浮屠,雷霆神鹰凭着它超强作战本领征服了全世界人的眼球。当一个坏蛋有所妄想去吞并世界时,雷霆神鹰根本不会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神鹰的眼睛正监视全世界,它比卫星更可靠,比导弹更快,比所有飞机都安全……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恰好是你,幸好仍是你

    恰好是你,幸好仍是你

    云铃:如果当初你知道会有今天,你还会毫不留情的拒绝我吗?楚琅:我最懊悔的事情是当初令你陷入如此窘境,但是我不后悔拒绝了你。人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两次,而我无法保证,如果我们经历不同的轨迹,我还能像现在一样拥有你,云铃,我很庆幸当初那个人恰好是你,更庆幸,如今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