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领事馆,?大川佑一桌上的电话响起,大川佑一拿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威严又专横的声音:“大川君,你需要为你的工作失误承担罪责,由于你的愚蠢,让我们大本营长期潜伏在支那的帝国之花大坪玉子暴露,让我们精心策划的对支那政府高层的反间计划流于失败......”
大川佑一皱了皱眉头,努力压下心头的不快,依然恭敬地说:“允许我冒昧地打断一下,请问阁下是哪位?”
“我是陆军参谋本部第二部的所司和晴!”
听到所司和晴这个名字,大川佑一顿觉脑门子一黑,对自己兴师问罪的人竟是这个日本情报界大神般的人物!但他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还是克制地解释到:“我们外务省和陆军的情报工作向来都是相互独立的,所以我对您刚才所说的情况毫不知情,既无从知晓,又谈何泄露呢?”
对方的音调立刻升高了几个调,无数个拳头仿佛从话筒里伸出砸向大川佑一:“你是不是招了一个叫叶熙木的中国女记者当你的情报员?是她出卖了大坪玉子!破坏了我们整个计划!”
“就这几分钟前,听到您在电话里所说,我才知道大坪玉子的潜伏和陆军对支那政府高层人员进行反间。那么作为我的情报员,叶熙木又从何得知这一切并破坏这一切呢?您未免太高估一个中国女记者的能力了吧?同时又太低估大坪玉子这样一位直属大本营训练有素的特务了吧?”
所司和晴敏感地感觉到那一丝揶揄,他一下子象泄了气的皮球。身着和服、粉黛薄施的大坪玉子正跪坐在他对面的小茶几前听着他们的对话,于是就插嘴到:“叶熙木跟踪了我的手下,得知了一切......”
所司和晴严厉地对大坪玉子摆摆手,又接着讲电话,不过这时口气和缓了许多:“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我们陆军和外务省的情报工作要相互合作,互通有无。今天我给你打这个电话,希望您能恪尽职守,管理好自己的情报员,不要等到江心补漏、为时已晚。”
大川佑一在电话那头恭敬地向所司和晴致谢并保证一定好好调查叶熙木,两人就结束了通话。
放下电话后,所思和晴训斥大坪玉子:“败兵之将何以言勇?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帝国之?花竟然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中国女记者的手下败将,传出去都是个笑话!?关于叶熙木的话题就此打住!‘’??????????????????????????????????????????????????????????????大坪玉子深深鞠了一躬,答到:“嗨”,只是低垂的眼眸包含屈辱和凶狠!
所司和晴拍了下手,木质拉门被拉开,另一位身着和服、青春靓丽的女人走了进来。所司和晴向大坪玉子指了指她,说到:“她是下一位接替你在中国人任务的人,你好好和她交接一下吧,别忘了和她讲述一下你们共同的敌人——叶熙木!”说完,对她们挥了挥手,两个和服丽人深深鞠了一躬,答到“嗨!”,就迈着日本女人的小碎步,退出了房间,拉上了木质拉门。
玉子们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所司和晴心头的恼怒却越燃越盛。作为日本头号特务头子,号称“中国通”,自己在中国繁荣中心城市——南京、上海苦心经营、精心布置的一盘棋就这样被废了,还是在淞沪会战陷入持续惨烈的胶着僵持、日军大本营忧虑苏联出兵日趋焦灼、急需大量中国战略情报和军事部署信息来决断如何让中国迅速彻底地丧失战斗意志的节骨眼上!如果不是怕兔死狐悲、唇亡齿寒、影响军心,这个蠢货玉子早就被特高课拖去枪毙了!希望下一位能不负己望、劈波斩浪、力挽狂澜、挽回败局!
几天后,夜幕低垂,静安寺路一家环境幽雅的西餐厅,二楼一间包房里,风度翩翩的李维周和一位年轻貌美的旗袍美女相对而坐,美女频频莞尔一笑,温柔异常,只是偶尔发出一两声奇怪的口音,暴露出她是日本女人的身份,她就是大坪玉子的下任,来上海执行探取中国战略情报和军事部署信息的任务。她一来到上海就找到了自己过去的情人、曾留学日本、现担任戴笠领导的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队长老杨进行策反。而老杨出于爱国心,向戴笠报告了此事,戴笠于是派出李维周(其舅父冯云天已升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扮演汉奸,让老杨推荐给大坪玉子,作为诱饵,引蛇出洞,将日本潜伏在上海的间谍一网打尽。现在就是他们约定见面的时候。
李维周在对方的盘查下,侃侃而谈,应答自如,心里却泛着狐疑:这位日本女人的相貌和通缉照片上的大坪玉子一点也不象,更一丝一毫看不出来那个打扫卫生的老阿姨阿桂的影子,可她却自称大坪玉子,难道大坪玉子真是可以千变万化的?
大坪玉子显然已经打消了对李维周的怀疑,开始信任李维周起来,言语也热情起来:“老杨给我推荐的人果然不错,不枉我们多年的故人情,李先生,希望我们一样也成为朋友!”
李维周却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到:“您一位年轻貌美的日本女孩在淞沪抗战这个节骨眼上来到中国上海,目的不说我也知道。我是中国人,和日本人谈感情太假,我们还是各取所需的好。”
“李先生爽快,那就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您,作为中国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冯云天的外甥,为我们提供一些战略情报应该不难吧?”
“你具体说说看是哪方面的战略情报?”
大坪大坪玉子一扫之前的温柔,虎视眈眈地看着李维周说:“第一、中国统帅部对抗战的决心如何;第二、对日作战的动员与兵力配备情况;第三、中方对德国大使调停中日战争的态度如何?”
李维周低眉一笑,说到:“没有问题,两天后我答复你。”
大坪玉子将一个绑着蝴蝶结的纸包推到李维周的面前,说到:“小小的意思,意思意思,不好意思。”
那厚厚一扎纸包看起来象是一包钱,而且数目还不菲,李维周微微一笑,嘴里说着:“客气!”手就把纸包收回到身边。
大坪玉子关切地问到:“眼前良辰美景,珍馐美味,李先生却滴酒未饮,滴食未进,是有什么心事?”
李维周摇摇头说:“眼前景象只不过是海市蜃楼、障人眼目,我眼里只有硝烟弥漫、血雨腥风,玉子小姐觉得呢?”
大坪玉子抿嘴一笑:“中日素来睦邻友好,如果不是1853年美国黑船来航,欧美势力入侵亚洲,中日又怎会遭受欧美势力的入侵?中日不是敌人而是朋友,欧美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如果我们争斗不休,正好遂了欧美人的愿。我们应当尽快结束争斗,一致抵御欧美势力,建立*****圈。”
李维周点头说:“从理性的角度考虑,中日最不应该成为敌人,亚洲是亚洲人的亚洲,亚洲应该由我们亚洲人当家做主,而不是那些黄头发蓝眼晴的欧美人。”
大坪玉子向李维周举起了酒杯,春风洋溢地笑着说:“祝我们成为永久的朋友!”李维周也举起酒杯,两只盛满红色葡萄酒的高脚大肚玻璃酒杯在如水的月光下相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两人结束了会谈,准备离开。经过楼下的小花园时,听到有人在演奏肖邦的小夜曲,如水的音符在在静谧的花园显得如此动听,两人都循声望去,这一望,就把给李维周望呆了。
喷花泄玉的喷泉旁,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前,叶熙木身着一袭白色长裙充满感情地抚着琴键,一串串优美的音符从她的手下流出,她低垂的黑发粘着夜露,眉目如画的剪影,长长的睫毛卷翘,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从水雾中走出来的一个小精灵。
虽然时隔多年,但和叶熙木相识的那段日子就好像发生在昨天,叶熙木从未在他的记忆里褪色。如果在喋血街头的特工生涯中还残存着寥寥可数的青春梦幻的吉光片羽的话,那就是叶熙木了。可偏偏在和大坪玉子接头的时候撞见叶熙木,自己还傻乎乎地拿着一包大坪玉子给的钱。李维周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背后,并悄悄地往暗处挪。自己接受上级交派的任何危险任务都毫不迟疑,唯独这次感觉到后悔了。
一位儒雅的男士突然向李维周他们走来,并热情地向大坪玉子打招呼,大坪玉子也认出他来,高兴地向他致意。他们愉快地用日语交谈起来。看来,大坪玉子是遇到故人了,他们讲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叽里呱啦的日语足以让不远处的叶熙木听到;花园里的灯开得也不亮,但清澈的月色却恰恰好,让一切想遁形的事物都显现原形,李维周用眼睛的余光似乎看到叶熙木雪亮的眼晴正扫向他们。
大坪玉子向李维周介绍到:“这位尊敬的先生是日本驻上海领事馆副领事大川佑一,他是一位非常博学多识的人,也曾给予我莫大的帮助,如果您们能成为朋友,您一定会和我一样被他的魅力折服!”
“玉子,你对我太过谬赞,这会让外人感觉暧昧的。”
“大川君,男人和女人之间除了暧昧,就不能彼此欣赏、惺惺相惜吗?”
大川佑一忙不迭地回答到:“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象玉子小姐这样秀外慧中的女性,真是百里挑一。这位先生是?”大川佑一转向李维周问到。
“这是我新结识的中国朋友李维周先生,他的舅舅就是现在的中国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冯云天。”
“久仰久仰,李维周真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啊!李先生日后一定会成为我们的贵人的!”大川佑一语双关地说。
李维周只得逢场作戏地说:“哪里哪里,以后大家都是朋友啦,有什么事大家互相关照。”
等大坪玉子、李维周告辞了大川佑一,离开餐厅时,李维周背后已是一身汗,脚步也异常地沉重,汉奸两个字在心头翻来覆去地响着。
看着大坪玉子他们离去,大川佑一走到叶熙木身边,倚靠在钢琴旁,叶熙木停下来,侧着脑袋问:“碰到朋友了?”
“嗯,以前的故人。”
“男的还是女的?”
“你这么好奇?我只能诚实地告诉你,是女的。当然,我们是纯粹的友谊。”
叶熙木学着大川佑一说到:“喔,你们是纯粹的友谊。”
听到叶熙木跟他开着玩笑,大川佑一感到很轻松,说到:“熙木,你可真顽皮!你知道她身边的男的是谁吗?”
‘’是谁?”
‘’现任中国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冯云天的外甥。”
“喔,冯云天,大名鼎鼎,同盟会元老,当下权势显赫!”
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大川佑一说到:“下次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叶熙木面无表情地说:“好的。”心里却嘀咕,如果见面,是装不认识呢还是主动打招呼呢?李维周竟然是冯云天的外甥!李维周竟然和日本人勾结!
“我美丽的精灵,你还想弹琴弹到什么时候?”
“我们走吧!”叶熙木站了起来,挽起大川佑一的胳膊,离开了夜色掩映的花园餐厅,留下满园的寂寥。